(成都一地鐵站文案)
你還在為996的生活心力交瘁嗎?
你也在卷起來的時候力不從心嗎?
你也向往着WLB的生活嗎?
你想要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去人間樂土,成都吧!
然後你會後悔的。
世界上有兩個成都——普通人還覺得那是條退路的成都,和事實上早已卷的面目全非的成都。
這裡本來是東方的瑞士平替,來的人多了,就成了瑞士卷。
疫情第一年,成都迎來了近40年來最洶湧的一次人口湧入——2020年常住人口淨增加435萬人,超過了過去十年的常住人口淨增加總和。
截至2021年底,成都市常住人口已突破2119萬,超越了廣州深圳,僅次于2489萬人的上海和2188萬人的北京。
當每個打工人卷得精疲力盡隻想躺平的時候,大家都想起了“退一步安居樂業”的成都。就像每一個失戀的人,都會想去“豔遇之都”的麗江一樣。
可是已經2000多萬人的成都,還是那個大家能退回去的成都嗎?
當所有人都把成都當退路,是不是最終就一起堵住了成都的路?
01 隻要人夠多,沒有不卷的城市去年底被大廠優化之後,31歲的耿興決定離開北京,回成都擁抱悠閑生活。半年時間過去,懷揣着近百萬的存款和美好憧憬的他,親身經曆了希望破滅。
在成都,耿興已經花了3個月來找工作。一方面,成都本土以小公司為主,業務偏銷售和服務型居多,公司架構與業務模型尚不成熟,不穩定性強,上升空間小,薪資也較低。
“小公司要我,一是覺得我過去的經驗還能用上,二是覺得我肯定習慣996了。”耿興明白,這意味着要掏空自己去發展公司,可尴尬的是錢又給不到位。
另一方面,大公司的成都分部以支持、運營、客服類崗位為主,産品增長類很少,且同崗位薪資甚至不足一線的50%。對口業務部門是沒有管理層坑位的,對耿興來說,要麼接受跨部門調崗,要麼去做低級别的執行崗,同時要接受薪資腰斬。
“你自己考慮吧,最近你這樣的人才很多。”耿興面試的其中一家大公司HR直白地告訴他。
耿興心裡有點難以接受。因為在三四年前,他身邊那些更早退到成都的大廠前同事們,還有着不錯的工作機會可供挑選,薪資能拿到一線的70%,整體生活很滋潤。
幾年間,就業環境天翻地覆,成都發生了什麼?
首先,人變多了。
前段時間成都公布的最新人口數據顯示,2021年,成都的常住人口已突破2119萬,超越了廣州深圳,僅次于2489萬人的上海和2188萬人的北京。
大家想躺平的願望有多強烈,成都的人口增長就有多猛烈。自2015年至今,成都的常住人口從1466萬陡增至2119萬,淨增653萬人,相當于江西省南昌市一個省會城市的全市人口。
其次,勞動年齡人口變多了。
根據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成都全市常住人口中15-59歲人口占比68.74%,勞動年齡人口占比高于北京和上海,排名全國第三。
成都的勞動年齡人口已比肩一線,但經濟規模和企業數量還遠不及一線水平。 2021年成都市GDP為19917億元,排名全國第七,人均GDP為9.46萬元,排名全國第22名。2021年成都擁有的A股上市公司數量為101家,排名全國第10名,數量不及北上深三分之一。
同時,人才也變多了。
一是高學曆人才增長。數據顯示,自2017年成都實施“人才新政”以來,截至2021年4月,在落戶的50餘萬名青年中,30歲以下落戶占比78.9%,本科及以上學曆占比約9成,其中本科學曆占比77.38%,碩士學曆占比10.27%,呈高學曆化趨勢。
二是一線回流人才增長。2020年成都落戶數據顯示,除了就近吸納中西部城市青年,成都對一線城市青年的吸引力逐年增強。在落戶來源地中,北京、上海、廣東到蓉青年人數分别從2017年第17位、第28位、第6位上升到2020年第6位、第18位和第4位。
幾年時間,成都從環球中心到天府五街,無數高樓平地起,也從世外桃源進階為内卷中心,令無數打工人競折腰。
《成都聯合辦公行為報告》數據顯示,在成都入駐聯合辦公的人群中,有26.37%的人,在晚上8點以後下班,北京隻有19.8%,在成都周末加班的人數是北京的4倍,而加班時長是北京的1.5倍。
而成都高新區,知名互聯網和金融科技公司紮堆的區域,早已創下了深夜出行年度訂單量全國第一,深夜外賣月均訂單量全國第四的成績。
隻要打工人夠多,沒有卷不起來的城市。成都也不例外。
02 不求工資高,但求不幹電銷畢業一年後,23歲的陳夢再找工作時,都不忘熟練地先問一句“這個崗位有銷售指标嗎?”
“被坑怕了。”陳夢的上一份工作是以助理為名義的銷售,名義薪資7000-10000元,但實際是2000元底薪 500元出勤 500元補貼 4000元基礎績效 額外績效獎勵。如果當月銷售業績達不到基礎績效,實際月薪就隻有3000元。
為了拿到基礎績效工資,陳萌已經使出渾身解數,手機24小時開機,生怕漏掉一條客戶消息,周末節假日去陪客戶也是家常便飯。即便這樣,她的工資也隻在6000元上下波動,同事裡偶爾有能拿到萬元工資的,都會被公司通報表揚,“實際上要麼撞大運,要麼自帶客戶關系”。
陳夢的大學專業是工商管理,但她卻不得不面臨隻能從銷售崗做起的就業現狀。“成都愛招應屆生的工作就兩種,銷售和客服。有的崗位名義上是運營或助理,實際上還是銷售客服。”
在工作期間,陳夢雖一直留意着其他工作機會,但内心也時常動搖。對于學校普通、沒有行業經驗和資源的她來說,各行業的銷售崗位也是她現階段能争取到的待遇比較好的工作了。“幹銷售相對容易賺錢,業績好的話,也比一般工作掙的多點。”
願不願意做銷售,是成都的應屆生們找工作時要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58同城招聘研究院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重點城市銷售類職位招聘需求TOP3為成都、北京、上海。在銷售類職位招聘需求上,成都已躍居全國第一。
“除了永遠在招人的銷售客服崗,其他崗位真的不缺人。”郭靜是3月入職新公司的HR,她入職後開始招人,挂了3個技術崗位和1個行政崗位,工資待遇不錯,一周時間就收了1200多份簡曆。
郭靜形容,普通人能在成都找到月薪7000以上還有五險一金雙休的非電銷工作,“和挖到寶差不多”。因為這些崗位都是搶手坑,數量少,流動性低,占住坑的人根本不會輕易離職。
小公司缺銷售,大公司缺客服。
在去年“雙十一”客服類崗位就業報告中,客服類招聘需求活躍城市TOP3為:成都、北京、廣州。在客服類職位招聘需求上,成都已躍居全國第一。
一線大型企業的成都分部,大多是從大城市産業轉移過來的等人力密集型部門,主要是落地執行和服務支持功能,有大量的審核、客服、地推等“人肉戰術”的崗位。
這樣的情況在像成都這樣的新一線城市裡很常見。因為沒有一線城市那樣深厚的資源,又有不斷增長的人口壓力,因此被作為大型公司勞動力溢出效應的承接地,用更低廉的人力成本去滿足大量勞動密集型的崗位需求。
在大廠,這些崗位的薪資在5000-7000元之間,還有夜班補貼、深夜打車報銷、免費晚餐、健身房、心理疏導之類的員工福利,對比許多成都本地小公司,仍然對年輕人具有吸引力。
但在光環背後,996、通宵、倒班、輪休、飽和的工作量、機械重複的工作内容、低仄的上升空間……也是年輕人們不斷逃離這些大廠分部的現實原因。
賺錢,在哪兒都是卷着賺的。
“1個月薪3萬的技術崗,需要100個月薪3000的審核/客服崗來支撐。”郭靜非常清楚大廠用人的金字塔結構,“能在工作上占到便宜的永遠是公司,不是你”。
03 在成都,月薪過萬有多難?同樣的崗位,21屆畢業生小宋在成都拿月薪六千,但在深圳拿一萬二。
去年畢業,小宋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成都本地公司做新媒體運營,這是他憑借211大學身份和2段新媒體實習經曆PK掉了5個同齡人才拿到的offer,月薪6000元,6個月試用期期間薪資八折。
小宋所在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給某大廠提供第三方服務,對外招聘時總會自稱“X廠旗下”,老闆對内的管理要求也是向X廠看齊,但從不提自己給的薪資待遇不及X廠三分之一。
即将轉正時,小宋離職了。
一是社保問題,按照公司的解釋,要在6個月試用期結束之後才會買社保,且隻按成都的最低社保基數繳納,并稱很多公司都這麼做的。事實上也是真的,成都遍地小公司,五險含糊一金沒有也是常事。
二是薪資問題,按照公司招聘時的承諾,轉正時會根據試用期表現重新定薪,但實際轉正時,公司表示隻能給最初談定的薪資,即包括基本工資、績效、補貼在内,一共稅前6000元。小宋覺得被畫餅了,也覺得付出和收入太不對等。
三是工作内容問題,因為公司規模小,沒有成熟的工作流程體系,也沒有明确的工作職責劃分,經常出現權責不清、一個人幹多個人的活的事情。在這半年的新媒體運營工作中,小宋幾乎沒有休過一個完整的周末,從寫稿拍攝、排版剪輯到分發運營,他1個人幾乎是幹着3個人的活兒。
離職之後,小宋在成都找了2個多月的工作。他不願意做銷售客服崗,隻想找新媒體相關的崗位,但他發現,成都遍地都是求職新媒體的應屆生,薪資待遇都一個水平,但凡一個稍有名氣的公司都能有一群海歸碩士來應聘。
小宋很清楚,按照成都新媒體運營普遍稅前5000-8000元的工資,到手最低4200元,1個人當2個人用是常事,否則會被老闆嫌棄沒有責任感抗壓能力差,因為“4200元都夠招兩個實習生了,還不用交社保”。
看到這裡,你是不是很驚訝,成都工資這麼低?今年不是還說成都求職平均薪酬為9306元/月嗎?
這個數據怎麼來的呢?原來是某招聘平台把公司招聘薪酬區間裡6k-10k的數據,直接按照10k算了。
明白人都知道,招聘啟事裡的薪酬區間,下限是真相,上限是畫餅。把畫餅當人均,誰看了不心動?
成都的工資真相,還得看官方數據。
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中國統計年鑒2021》顯示,2021年成都市工資中位數為4600元,排名全國第八。
圖源《中國統計年鑒2021》
成都市人社局公布的《成都市2021年人力資源市場工資價位和行業人工成本信息》顯示,2021年成都全行業企業工資中位數為6.45萬元/年。這是包括基本工資、獎金、津貼和補貼、加班加點工資和特殊情況下支付的工資等各種工資收入的,稅前全年工資。
圖源 成都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
合算下來,一個月四五千的工資才是成都的普遍水平。那些能拿到招聘平台宣稱的9306元/月的人,在整個成都職場裡都算妥妥的高薪人群了。
如果一個人在成都,月薪四千,沒房沒車,怎麼看,也和安逸生活不太沾邊。
拿到深圳的offer後,小宋果斷決定換城市工作,打算過幾年再考慮要不要回成都——
“有錢,在哪兒不是安逸鄉?沒錢,在安逸鄉裡也過不安逸。”
04 成都都有自己的燕郊了耿興沒想到,懷揣着百萬存款回了成都,竟然連套像樣的改善房都買不起。
“10年前,100萬首付買房随便挑,現在隻能等房挑你。”在成都做了7年的房産中介告訴耿興,“搖中神盤的可能性很小,最好早點抛棄幻想,看看二手剛需”。
買得起的看不上,看得上的買不起。
在成都看房,“10年以上的就算老房子,130平以下都算剛需”,加上交通商業學區等周邊配套設施,同樣的錢能買到的房子,短短幾年就有了天壤之别,“越看越不甘心,越不甘心越買不起”。
耿興覺得最别扭的,還是和前同事們的對比。早幾年回成都,工資高房價低,買個改善型四居也沒問題,可如今卻落得普通剛需還得靠搶。“在北京能接受的房子,在成都完全不能接受。早幾年買房,拉開了一個量級的差距。”
尤其在新成都人紮堆的高新區和天府新區,新盤買不到,二手房價格虛高,但從不愁房子賣不出去。
誰不想在成都買房?落戶門檻低,城市發展快,房價漲幅大,不僅是本省内的蓉漂想在成都安家,周邊幾個大省的投資客,甚至一線沿海的土豪全盯着成都樓盤。再加上成都樓市的一二手房價格倒挂明顯,新盤被視為“買到就是賺到”,隻要拿到了購房資格,誰不想來一套?
結果是,成都每個新樓盤都有幾萬人報名搖号,中簽率不到1%,中簽堪比中。
如果說耿興們買房是需要調低預期,那沒有百萬存款的蓉漂們買房,隻需要考慮生存。
每一座大城市都自帶人口溢出效應,當城市大餅越攤越大,被擠向外層的人也越來越多。每一個紮根在大城市外層的人,就相當于要接受跨城上班的未來。一如北京的燕郊,上海的花橋,深圳的惠州,成都的三圈層。
成都的三圈層下轄8個縣市包括都江堰市、彭州市、崇州市、邛崃市,金堂縣、大邑縣、新津縣、蒲江縣,距離成都市中心從48-106公裡不等,區域均價從7000-11000元不等。
剛剛搬進成都三圈層新房的朱濤小兩口,開始了早上6點起床,開車一個半小時到高新區上班的生活。
在成都工作的幾年裡,他倆看了不少房子,可是滿意的二手房超出預算,新樓盤又一直沒搖中号。眼看需要結婚生子,考慮到工作性質不需要每天坐班,小兩口決定現在三圈層買一套剛需房住着,以後有條件了再往城裡搬。
跨城通勤的生活當然不輕松。
他們必須早上6點半上高速,因為7點半就開始堵車了,晚上5點必須上高速,因為6點就開始堵車了。他們在公司工位下準備了一張行軍床,以備偶爾加班回不來,在公司湊合睡一晚。
像朱濤這樣在成都周邊買房、跨城通勤的人不是個例。幾年間飛速發展的成都,幾乎吸納了絕大多數來自四川其他地市和小縣城的年輕人。如果家裡無法在買房上給太多支持,隻有三圈層和繞城外,是靠小兩口工資攢錢能買得起的選擇。
蓉漂通勤不易。《2020年度全國主要城市通勤監測報告》顯示,成都的通勤距離中位數為5.7公裡,僅次于北京,排名全國第二。
沒有蓉漂能擺脫通勤的壓力,因為成都的早高峰和晚高峰,同時存在于地鐵站、動車站、城際高速上。
05 消費焦慮,從城市蔓延到生活在城市營銷這件事上,成都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從2000年自我定位“北上廣成”的第四城,到2013開始自居榜首的“新一線城市榜單”,從風土人文到經濟發展,成都牢牢把握住了人們對wlb的向往,“安逸鄉”标簽深入人心,城市宣傳卓有成效。
但一則廣告有多大的吸引力,就有多大的迷惑性。因為人們隻會記住精美的廣告畫面和動人的廣告語,看不到左下方不起眼的一行小字“廣告創意僅供參考”。
大家都奔着傳說中的安逸生活來了,可是有了2000多萬人的安逸鄉,還能安逸嗎?
相信人人都能在成都過上安逸生活,和相信桃花源差不多。
有人會問,疫情之後,成都這樣的城市不是更适合生活了嗎?
适合你個大頭鬼。
成都人社局數據顯示,2020年成都全行業企業工資中位數為6.5萬元/年,或2021年則下滑為6.45萬元/年。
這還是官方口徑。在這個擁有58所高校,每年産出110萬畢業生的城市,就業競争壓力絕不亞于一線,但薪資水平普遍不足一線的一半。
相比互聯網公司聚集的北京、外企紮堆的上海、搞錢氛圍濃厚的深圳,成都的工作機會就是很有限。你不能要求一個城市的房價遠低于北上深的同時,還能提供相等的就業機會和薪資水平。
更重要的是,由于成都缺乏足夠的外向型經濟、以消費為主要支撐,導緻第二産業不足、第三産業占比過高。這種沒有工業基礎,對服務業高度依賴的産業結構,在2020年特殊的國際環境和疫情時期下,成都經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也是成都全行業社會工資走低的根本原因。
但賺得少,絲毫不耽誤花得多。
因為成都人的卷不是在工作上,而是卷在享受生活上。
《2021年國際消費中心城市評價報告》顯示,成都僅次于北上廣,穩居消費“第四城”。而在2021年各大城市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排名中,成都名列第五,與第四名深圳差距僅200多億元。
這意味着,在經濟總量相差一萬億元的情況下,成都用300萬常住人口的差異,追平了深圳的消費規模。
在這個奢侈品消費全國第三,57%的90後有“消費焦慮”的城市裡,周末逛街,一半朋友都在太古裡。放個小長假,一半朋友圈都在甘孜自駕。
成都遍地都是吃喝玩樂,根本過不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如果你想過上傳說中“安逸賽神仙”的日子,房車存款年薪,一樣都不能少。
傳聞中“安逸生活”和真實蓉漂生活的差距,比精修圖和生圖的差距都大。現實社會裡,永遠是一小部分人打樣,吸引一大部分人去追捧的。
就像當所有人都抱着尋找豔遇的心态去了麗江,麗江就再也沒有了愛情。
當所有人都抱着躺平的心态去了成都,成都就變成了“成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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