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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的本質與特征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7-24 20:05:00

技術的本質與特征(價值虛無與人類的未來)1

   

1、正如海因裡希·奧特所說,海德格爾是“我們時代裡思考現代技術之本質的最重要的思想家”。是什麼促使海德格爾在後期回歸書齋,對現代技術進行深入思考的?是因為人被“連根拔起”的恐懼感嗎?   

  

馬丁·海德格爾哲學分前、後兩期。前期以實存論(此在分析)為重點,也就是重在對人的存在分析,企圖以此重構歐洲-西方的存在學/本體論哲學傳統。然後有一段政治歧途,就是當了10個月的納粹時期弗萊堡大學校長。卸任後,海德格爾展開了存在曆史的非哲學或後哲學的思索,試圖對人做一個重新定位,在“人是如何被規定”的意義上來思考人與存在的關系以及世界的基本元素或基本意義方向。這時候,技術問題就成了海德格爾思想的一個核心課題。

     

海德格爾技術之思的基本動因有二:一是對西方形而上學哲學史的解構,二是對今天人類生活狀況的洞察。海德格爾的哲學傳統批判工作的基本結論是:哲學-科學-技術-工業-商業的曆史性展開和全球性完成,而人(今天是全人類)已經落入技術圈套中了。着眼于今天人類生活狀況,海德格爾看到了技術無所不在的控制性力量,技術已經成為現代文明最核心的驅動力;而且,人類已經從通過技術加工自然進展到通過技術加工人類自身,也即開始加工人類的身體自然了。在20世紀50年代的文章中,海德格爾就預言了這一點。     

 

人類原是自然的一部分,生于自然而歸于自然,現在,技術把人類與自然隔離開來了,我們已經不能接“地氣”了。海德格爾對此是有深切感受的,甚至于産生了一種對于“無根”的恐懼感。      

2、海德格爾用自創的一個詞“Ge-stell”來規定現代技術的本質。能不能用一般人能夠理解的話,來解釋海德格爾對技術的理解?   

   美國學者詹姆信認為,海德格爾的Ge-stell是20世紀最神秘的一個理論詞語。國内對此詞的翻譯和理解也多有分歧。已故的熊偉先生譯為“座架”。我把它譯為“集置”,完全是一個字面的翻譯,因為Ge-就是“集”,stell就是“置”。什麼意思呢?我想也未必把它弄得很玄乎。海德格爾的意思是,現代技術已經成為人全面“置弄”事物的方式,比如在觀念上,人要“置”事物為對象,這在哲學上叫“表象”(Vorstellen),其實應該譯為“置象”;在生産上,人要“置造”(Herstellen)事物;又比如,在某處發現了新油田或者新礦床,但我們現在還開采不了,我們就“訂置”(Bestellen)它,以後盡早要開采的。凡此種種,是“置”,合起來就是“集置”。      

海德格爾以“集置”(Ge-stell)來表示現代技術的本質,按我的理解,意思就是事物都被技術人“置”了,而全人類都進入這種“置”的活動中了。好比說南極的企鵝,仿佛還沒被技術“置弄”呢,但其實,企鵝身上也已經發現了大量的環境激素,隻不過這個量比内陸的人類和動物少一些。你能說企鵝沒有被技術“置弄”嗎?  

    

技術的本質與特征(價值虛無與人類的未來)2

3、有人把海德格爾稱為技術哲學的先驅。請大緻介紹一下技術哲學這一分支學科。      

我對于“技術哲學”這門學問了解不多,不能亂講。但我認為,把海德格爾稱為技術哲學的先驅肯定是有失妥當的。古希臘哲學家的亞裡士多德對技術問題就有過深入思考。往近處說,至少弗蘭西斯·培根可算最早的“技術哲學家”。      

當然正如一般哲學的發展狀況一樣,在技術哲學上同樣也有路線分歧,有人文主義的技術哲學與科學主義的技術哲學。國内有學者區分了所謂“技術哲學”的四個傳統,謂“社會-政治批判傳統”、“哲學-現象學批判傳統”、“工程-分析傳統”、“人類學-文化批判傳統”,自然把海德格爾放在“哲學-現象學批判傳統”裡了。這個區分比較細緻,但若簡明一些,仍不妨依照米切姆(Carl Mitcham)的劃分,分為工程派技術哲學(Engineering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和人文派技術哲學(Humanities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從哲學史的角度來看,米切姆的劃分基本上仍舊與我們所熟悉的經驗-分析哲學傳統和人文哲學傳統之兩分相合。海德格爾的技術之思,無疑屬于以歐陸為主體的人文派。我願意把海德格爾看作人文主義路線上對技術問題思考最深入的一位思想家。      

4、在《技術和新人類圖景》一文中,你認為,現代技術已經越來越脫出人類的控制而成為“一種統治人類的自在力量”。這讓我聯想到凱文·凱利的新作《科技想要什麼》。他把環繞在我們周圍的科技系統稱為“技術元素”(technium),認為它是與人類共同進化的一支力量。這樣的科技會把我們帶向何處去?      

我在《技術和新人類圖象》一文描寫了一個好萊塢科幻電影故事,由此引發出對現代技術的一點思考。那是随感式的寫法,未能深入。以我的大緻想法,現在的世界文明中還看不到有哪一種力量,哪一種文明或文化元素,能夠對已經占領全球的技術工業的加速運行起到節制、平衡的作用,或者哪怕是起到減速的作用。一些古老文明被卷入技術工業後,在短短百年間被迅速地摧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在這樣一種無力抵抗的情況下,我們自然也就失去了把握未來和預言未來的能力。今天主要由技術專家們提供出來的一些關于人類和文明未來的預測,經常處于相互矛盾的亂象中,令人無法采信。偏人文的學者們的思考更趨乏力,發不出有力的聲音。還有,人文學者與科技專家之間的相互猜疑和懷疑,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這些都是令人洩氣的。

     

5、那麼,對待現代技術,應該抱一種什麼樣的态度?積極擁抱技術?反技術?還是像海德格爾所說的既說“是”又說“不”的“泰然任之”?      

這是道難題。我們已經在技術的“集置”力量中難以脫身,這時候,我們對技術難以簡單地表态,無法直接說“是”或者“不是”,“好”或者“不好”。我們分明看到了現代技術帶來的各種負面因素,甚至于看到了技術時代裡作為物種的人類正在面臨的滅頂之災,于是不好意思簡單地肯定技術;而另一方面,反技術的立場也會有問題,會讓人感到虛情假意,你一邊利用着技術成果,一邊責罵着技術,不假嗎?      

當年海德格爾自己不開車,但坐他夫人開的車。所以他比較聰明,主張對技術說“是”又說“不”。要是他幹脆說要反技術,不就太假了麼?當然,對于海德格爾所講的“泰然任之”(Gelassenheit),我們還不能做過于簡單的了解。它在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英文的let be,用中文講讓它去吧。如果這樣解就還太簡單了。它的第一層意思确實是要冷靜、不要慌——都這樣了,慌有何用?進一步,“泰然任之”還指向對事物、包括技術對象的态度,就是對事物要從容、寬厚些,不要太急色、太挑釁。海德格爾這裡傳達的姿态固然含有一點點無奈,但要不然又能如何?

     

6、你說過,人類在20世紀普遍面臨的現實難題,一是技術困境,二是價值虛無。這個說法在進入21世紀的今天仍然成立嗎?有需要補充的嗎?      

這兩項确是我對20世紀人類難題的概括,而且我認為“技術困境”與“價值虛無”之間是有關聯的,或者說,“價值虛無”是“技術困境”的後果和表現。其實馬克思他老人家早就預言了這一點:在技術工業社會裡一切舊價值都被動搖了,被相對化了,隻有可交換價值是穩定的。      

我今天依然維持這個想法。進入21世紀以後,這兩道難題是越來越難了。      

技術的本質與特征(價值虛無與人類的未來)3

7、在今天這個信息時代,科技一方面使得人與人之間的空間距離不再成為問題,但另一方面,科技并沒有縮短人與人之間的心理距離。人們似乎更孤獨了。出路在哪裡?      

20世紀有三大件,就是在早、中、晚期出現的飛機、電視、網絡。這三大件威猛無比,徹底改變了人類空間感、時間感、圖象意識和視覺經驗。這恐怕是文明史上最大的變局。人類真正進入到馬克思所謂的“普遍交往”的過程中了。      

但,确實就像你講的,人似乎變得更孤獨了。一方面是被技術無限放大的普遍交往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則是在真假、虛實結合的虛拟空間中個體被平均化、同質化,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分子。如果說在技術世界中個體可能被極度放大,那麼,他同樣也可能被極度縮小,被縮小成一個沒有實質的東西——于是就加深了個體的孤獨感。雖然個體難免孤獨,但現在我們的孤獨被格式化、被形式化了,有了另一種深重的孤獨。      

出路在哪?我眼下還說不上來。我隻有一個建議:要拿得起放得下,要進取也要學會後退。這也是我給自己的提醒。     

 

8、海德格爾引用荷爾德林的一句詩句來說明,雖然過度依賴技術使得人被連根拔起,但人類還是可以被拯救的:“哪裡有危險,哪裡便有救。”所謂“回歸本源”,應該如何理解?這個解決方案在今天也适用嗎?      

近代以來中國的一些學者們眼見自家的傳統日益頹敗,心裡一直很急,現在看到西方人也批判和反思他們自己的傳統,就開始狂想了,以為西方不亮東方亮,以後就輪到中國文化來救世界了。海德格爾關注過東方思想,特别是中國道家思想,這是無疑問的,但我們并不能把此事放大,以為人家要投靠中國文化了。相反,海德格爾倒是引用荷爾德林的詩句,說“哪裡有危險,哪裡便有救”。      

技術的本質與特征(價值虛無與人類的未來)4

這當然是詩人的詩意表達,傳達了一種希望和信念。我們還得有信心的。而關鍵點在于,海德格爾認為,雖然今天人類的變局和危險是由源于歐洲-西方的技術工業造成的,但這并不意味着,未來世界文明的挽救就要靠歐洲-西方之外的文化傳統了(如果有這個可能性,當然是最好不過!)。海德格爾認為,面對技術文明的危險局勢,首先是要對技術文明的起源進行正本清源的批判,這就是西方形而上學傳統的解構工作;有了這項工作,然後才能尋找可能的解救之道。這才是所謂“哪裡有危險,哪裡便有救”的意思。      

海德格爾也把這樣一項工作叫做“返回步伐”,所謂“回歸本源”。這不難理解。人類已經跑得太快了,一味地往前跑,是不是至少也得消停一下,看看方向對不。我們總是落在某種思維定式中,以為前進好,後退不好,以為增長好,減少不好。在這樣的定式中,我們便難免誤解海德格爾的“返回步伐”。   

  本文為《新周刊》雜志關于技術問題對孫周興教授的一次采訪。

2012年4月6日滬上同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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