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奧地利郵報、德國新聞報消息,當地時間4月16日,鋼琴家約爾格·德慕斯(Jörg Demus)在奧地利去世,享年91歲。
德慕斯被認為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鋼琴大師之一,亦被《紐約時報》譽為影響過一代人的“音樂哲人”。
鋼琴家約爾格·德慕斯(Jörg Demus) 來源:上海交響樂團
他出身于奧地利音樂世家,14歲便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登台亮相,曾與保羅·巴杜拉-斯科達、弗雷德裡希·古爾達并稱“維也納學派鋼琴三傑”。随着古爾達退出舞台,斯科達專注教學,三傑之中,後來隻剩德慕斯仍在堅持演奏。
近幾年,德慕斯來中國演出的頻率頗高,在中國巡演過程中,他發現中國年輕人對古典音樂既開放又敏感,“這種敏感已經離西方社會遠去了。”
與中國的音樂緣分
2014年6月在上海音樂廳,德慕斯在鋼琴獨奏音樂會上演了舒伯格《D960奏鳴曲》、巴赫《哥德堡變奏曲》,兩首作品體量龐大,然而德慕斯的演奏不見雕琢、不飾粉末,即便是密實的重音也有着舉重若輕的超脫與寫意,甚至還有洞見世情的幽默。
在上海接受采訪時,澎湃新聞記者注意過德慕斯的手指健壯有力,不像普通老人一般松垮,他笑着解釋,自己能維持這樣的狀态,一半要感謝上天恩賜,另一半要歸功于勤于練琴。
每天早起,他都會做手部練習(比如壓指)并彈鋼琴。在他看來,彈琴與體操一樣,是需要長期訓練的運動,演奏家要靠動作來展現音樂,所以必須動,如果坐在椅子上睡着,他的音樂生涯也應該結束了,“因為熱愛音樂,熱愛這份工作,我才可以維持這種狀态。”
晚年的德慕斯常被問長壽秘訣,他的心态很放松,“把每一天都當成普通的一天來過,不去有更多的雜念。”
熟悉德慕斯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率性而為的鋼琴家。2015年11月在上海賀綠汀音樂廳,德慕斯在彈到舒伯特《c小調即興曲》時,因為無法忍受個别觀衆拍照、咳嗽和講話,他中斷演奏,指責了拍攝者,十幾秒鐘後才繼續演奏,業界嘩然。
不久,上海媒體拿此事詢問他,德慕斯直言,他并非第一次遇到這類情況,“我沒辦法忍受觀衆席發出吵鬧,不得不大聲制止。我的靈魂和精力全都投入在音樂中,被打斷很不爽。”
也是在那一年12月,上海交響樂團原本策劃91歲的英國指揮家内維爾·馬裡納與93歲的美籍鋼琴家普萊斯勒同台演出,因為普萊斯勒身體不适,時年87歲的德慕斯趕來救場,指揮界“活化石”牽手鋼琴界“老法師”成為一時話題。
内維爾·馬裡納(左)與德慕斯
2018年10-11月,德慕斯完成了最近一次中國巡演。在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德慕斯以90歲高齡背譜演奏巴赫《平均律鋼琴曲集》(第一冊)。他甚至說,在任何年齡的鋼琴家中,他都是唯一能背譜演奏全本兩冊《平均律》的人。也許這一點有待考證,但能背譜演奏的鋼琴家的确鳳毛麟角,更不用說在這樣的年紀。
樂評人“貓總”說,“因為德慕斯晚年這段與中國的緣分,我們得以現場感受到奧地利式的鋼琴演奏精髓,宛如油畫風景畫,自然溫和,綿延不絕。用個誇張的比喻,這種精髓就像鋼琴上的維也納愛樂樂團。”
“要謙虛地表達作曲家的本意”
德慕斯生前的保留曲目多達350首,錄制過200餘張CD、DVD。因為出身德奧音樂環境,他最擅長巴赫、貝多芬、莫紮特等德奧經典。随着年齡增長,德慕斯對音樂的理解也有了變化,不同階段,不同作品對他本人的意義也在發生變化。
年輕時,德慕斯可能更喜歡貝多芬、巴赫,後來他越來越熱衷于莫紮特,“有些人的曲子可能需要額外添加一些佐料來吸引人,莫紮特不需要,純粹的音符流動已足夠美好。”
在樂評人看來,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德慕斯的演奏,應該是“謙虛”。這位進入耄耋之年的鋼琴家,一直在與作曲家進行謙卑的對話,德慕斯亦說,“作為演奏家,我們應該謙虛地表達作曲家的本意。”
德慕斯還說,他的音樂追求在于“沒有作曲家、沒有版本、沒有演奏者,音樂就是音樂本身”,他并不過分深究音樂背後的曆史背景,“音樂學這個東西很重要,巴杜拉有個音樂學家太太,她左右了他的演奏,讓他的音樂危險得像個科學家。我更在乎感受,在乎音樂本身。”
鋼琴家之外,德慕斯還是作曲家,寫過不少鋼琴獨奏作品。與當代作曲家大多不太注重“可聽性”不同,德慕斯的作品裡充滿浪漫主義晚期的懷舊情緒。
“曾經有人問巴托克,他的音樂為什麼聽起來如此醜陋 ,他說,因為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不堪 。人們就這樣被說服了。我不這麼認為,如果時代是肮髒的,你依然可以用音樂來對抗。”也許對一些人來說,不同的時代中,古典音樂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德慕斯則說,“沒有不同的答案,音樂對我來說就是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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