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劉燕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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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的創作和經營思路跟兩年前其實有一些變化，”兔狲文化創始人袁哲告訴界面文娛。“兔狲”這個名字取得别有深意—和其他貓科類動物不同的是，兔狲能适應寒冷、貧瘠的環境。這家成立在影視寒冬中的影視公司同樣希望能有扛過行業低谷期的能力。

兔狲文化成立于2018年12月，旗下的微短劇廠牌“不思異”出品制作了多部懸疑微短劇。2019年《不思異：電台》在B站等平台播出，一共12集，每集7至8分鐘，進入了當年豆瓣華語劇集榜的前十名。今年6月，這家公司宣布獲得B站千萬元級别的Pre-A輪戰略投資，雙方将在IP孵化、真人影視内容制作發行等領域加深合作。

兩年前，“微短劇”這個叫法還沒有得到官方認可，起步的市場剛剛泛起漣漪。此後，快手、抖音等短視頻、愛優騰芒等視頻網站發布各種計劃，微短劇成為影視寒冬中為數不多的熱鬧賽道。去年，國家廣電總局備案系統新增“網絡微短劇”模塊，并将其定義為“單集不超過10分鐘的網絡劇”。這意味着，微短劇和網劇一樣被納入行業規範之中。

作為先入局者，兔狲文化在懸疑驚悚這個垂直品類上積累了口碑，袁哲希望能把之前對精準内容的開發經驗複制到其他領域，最近兩年也開始多線開發，拓展邊界。不思異是兔狲文化旗下偏懸疑驚悚的廠牌，此外，公司還開發了都市寓言、浪漫愛情等多個系列，目前至少有十幾個項目在同步做前期開發。“比如《山野逸事》是我們的第一部古風志怪作品，不恐怖，也不燒腦，它其實打造的是所謂的古風美學。”袁哲透露。

“我們努力把不思異這個廠牌做成好萊塢的A24，自己是一個大品牌，裡面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自己的風格，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還有非不思異類的東西。”這是袁哲對公司的新計劃。

不思異過去一直做的是橫屏内容，叙事邏輯更貼合傳統的影視創作。如今，快手、抖音上的土味短劇大行其道，袁哲也在研究所謂的爽劇模式。

“我們想找到一個通用的範式，這也能讨好，那也能讨好，但最後發現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們确定了要在某個平台上做内容，我們就得按照他們的用戶畫像去創作。”現在兔狲文化在開發一個科幻豎屏劇，嘗試在一集提煉多個爽點，同時調整叙事節奏，以适應短視頻平台用戶的觀看習慣。

但在袁哲看來，有些東西是不能妥協的。目前這家公司的員工有20個人，全職編劇占到四分之一，公司最大的成本是開發成本。一般的微短劇公司通常從寫劇本到拍完也就一個月時間，兔狲文化從立項研發到到拍攝項目周期通常長達3至5個月。“我們如果要做12個故事，可能第一波會先做200個，然後再篩選到50個，最後選擇了十五六個故事，到實拍的時候再去定。”

雖然工作量大，但他們借此建立起自己的IP庫。“就像滾雪球一樣，每次積累一點，這些 IP概念或者這些故事會進入我們的故事庫。有投資人會問，你們故事編不出來的時候怎麼辦？我說，我們的每個故事都不是為了這個項目現編的。”袁哲透露，即使和B站合作之後，公司仍然會保留自己聯合出品的權利，不思異這個品牌也仍然留在自己公司。“我們還會做一些非定制的，甚至全網分發的内容，我們自己來投資，隻是為了加強我們品牌的延續性，拓展品牌的知名度。”

界面文娛曾在兩年前采訪過這家公司，如今微短劇風頭正盛，界面文娛又和兔狲文化創始人袁哲、CEO邱其虎聊了聊行業和公司的新變化。以下是對話内容，界面文娛略作編輯。

界面文娛對話兔狲文化

界面文娛：先講講你們是怎麼拿到B站投資的吧。

兔狲文化：2019年《不思異：電台》上線了，算是一個小爆款，之後B站就找到我們了，想跟我們合作下一部《不思異：錄像》，合作完以後沒多久，他們就開始聊投資，後來就跟他們合作了。我們之前的早期作品基本上是全網發，但其實互動情況最好的是B站，很多平台上的觀衆看完就走了，但B站上的用戶會讨論，有大概70%的活躍觀衆，給B站會員拉新的情況也比較好。當時B站沒太有原創影視内容，我們又是一家影視制片廠，就一起合作來開發IP。

界面文娛：在不思異這個品牌之外開拓其他業務是出于什麼考慮？

兔狲文化：我們公司創立之初提出的創作主題是“低成本、高概念、強類型”，我們要有一個很有趣的創意和立意，至于類型可以是懸疑，可以是驚悚，哪怕是甜寵，也可以是強類型，隻是說我們先選了一個特别細分的賽道，國産懸疑驚悚片，先從那個賽道開始走，然後建立了一個廠牌，在那個廠牌我們還繼續要做到頭部的位置，但同時我們會把之前對精準内容開發的經驗複制到别的地方去。

界面文娛：你們在懸疑驚悚題材上積累的經驗可以适用到其他類别上嗎？

兔狲文化：對這些題材會有幫助的。其實懸疑驚悚片是類型片裡的試金石，好萊塢很多大導演早期的作品都是懸疑驚悚片，拍懸疑驚悚片給他們帶來了執導更好作品的機會，因為這種類型能夠展現導演對叙事節奏和氣氛的把握。它可以是恐怖氣氛，也可以是愛情的氣氛。節奏上什麼時候慢慢拍，什麼時候要緊張了，什麼時候要情感宣洩了，其實這些是可以共用的。另外，懸疑驚悚題材相對而言能低成本達到一個較高的實現度。

所以我們覺得雖然換一個類型可能在情節和梗上要進行替換，但是類型片在整體創作思路上是有相似之處的。比如，懸疑片往往要一直緊張，一直有懸念，驚悚片要一直創造出一些奇特的意象，愛情片導演要一直讓你焦慮，他們能不能在一起？當然我們也在探索，而且我覺得如果帶上我們之前積累的創作經驗，即使是做甜寵可能也會跟主流的甜寵劇做出不同的氣質，反而可能在紅海市場裡做出自己的标志性的東西。我們在努力。

界面文娛：現在有成型的作品嗎？

兔狲文化：還沒有上線的那種作品，比如說我們有一部叫做《山野逸事》，這是我們第一部古風志怪類的作品，不恐怖，也不燒腦，主打的是古風美學。我們跟知乎合作了一個叫做《異常時區》的系列，全都是都市寓言，用黑色寓言的形式來反映現代社會的生存壓力。和B站合作的《我坦白》是以實景呈現為核心的紀實劇，有點像電視台的法制頻道，從真實的新聞報道和法院判決案例中，選取了12個跟年輕人有關的網絡事件，包括網絡詐騙、PUA、殺豬盤、網絡賭場等等，但又是以實景呈現為主的，也算一種新的探索。

其實我們在不思異的品牌裡面也在做細分，比如《辭典》系列就是一個純恐怖的東西，《電台》就稍微偏奇幻的設定，《錄像》就是僞記錄，玩的是叙事的反轉，《謎人謎事》偏向文藝，探讨都市人的孤獨等心理狀态，《異常物種》是一個怪物系列，圍繞不思異世界裡面出現的怪物展開。其實我們每一部作品，無論在主題還是表現手法上，刻意都在尋求不同，而每一個子系列又都可以單獨出續集。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努力把不思異這個廠牌當做好萊塢的獨立電影廠牌A24，自己是一個大品牌，它裡面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自己的風格，在這個基礎上還有非不思異的東西，去抓新的用戶。

界面文娛：你們現在對于用戶群會有怎樣的觀察？

兔狲文化：年齡段主要是15~25歲，男女比例大概是55%和45%，但活躍觀衆中70%是女生。這跟整個互聯網用戶的畫像有關。我們也會明顯感覺到不同平台的用戶有很大差異，比如B站和快手的觀衆群其實蠻割裂的，快手的風格就是老鐵666，B站就是yyds，所以我們要針對平台的調性再去做一些調整。

界面文娛：去年官方已經認證并定義了微短劇，越來越多平台加入這個戰場，現在你們對于微短劇這個行業的認知和感受會和之前有什麼不同嗎？

兔狲文化：門類被清晰劃分出來以後，商業化上的重視程度會提高。原本平台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形式給你結算，現在說的直接一點，平台也有借口給你錢或者是給你流量，所以跟早期相比的話，創作者現在有了更加明顯的成長路徑。

不像當年你采訪我的時候，當時還沒有微短劇這個概念，現在每個平台都在發力。這時候我們就可以占一點點先機，因為我們幾年前一直在做這塊，也看到行業人來人往，平台的計劃變來變去。至于最終走向是怎麼樣，其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平台的群雄混戰對于片方來說是好事，因為我們隻要有好内容，有好IP，就可以跟各個平台合作。

界面文娛：你們覺得為什麼微短劇成為了各個平台的必争之地？

兔狲文化：因為平台現在也都在收縮成本，另外大家的消費觀念真的變了，已經沒有耐心再去看80集的劇了。這是全球性的變化，最早的時候Netflix是沒有倍速觀看功能的，後來還是做起來了，連節奏那麼快的美劇都要倍速看，現在就是這種生态。

界面文娛：現在市場上大量微短劇都是根據網文改編的，流量通常很大，你們做垂類内容可能流量沒有那麼好，怎麼看待這種差異？

兔狲文化：這看各自的選擇了，流量大的内容，同類的東西往往也很多，很容易淹沒其中。我覺得還是可能是公司的基因不同，因為我們這個公司還是做影視的，要遵循創作邏輯，網紅公司的第一要務是流量，是另外一種商業模式。往往好的劇恰恰不是因為去追趕某一個創作風潮的，比如Netflix上最火的的《紙牌屋》跟《王國》做的是政治、驚悚，那都是很多年沒有人碰的題材了。

界面文娛：那你們打算做的那種豎屏短劇大概是什麼樣子的？

兔狲文化：我們現在也在研究那種抖音快手上的爽劇模式。我們想找到一個通用的範式，這也能讨好，那也能好，但最後發現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們确定了要在某個平台上做内容，我們就得按照他們的用戶畫像去創作，節奏感這些東西是可以調整的。

我們發現，在抖音上别人解說我們作品的内容流量比我們的原作還要大，我們後來也理解了，這是因為一方面我們是按照短片的那種思路去做，起承轉合，鋪墊氣氛，呈現人物内心的複雜，但是對于短視頻的觀衆來說，沒必要鋪墊氣氛，直接告訴我結果就好了，比如主流的劇情号觀衆會看驚悚片的故事，但其實并不需要那種驚悚感，所以3分鐘的短片被解說壓縮到30秒剛剛好。我們現在自己開發豎屏劇的時候也會注意去提煉爽點，在做的一個項目是把科幻作為我們的外挂，每集都有多個爽點。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自己的想法也在變化。有一部很成功的美劇叫《艾米麗在巴黎》，裡面所有的男性都會愛上女主，其實跟國産瑪麗蘇是一樣的，隻是制作非常精緻，你仔細想一下，《緻命女人》其實也非常狗血，當你把這個故事拉出來，就是一個地攤文學，但是有些東西提升了質感，就變成了一個還不錯的東西。受這些啟發，我就覺得其實老外也是這麼玩的，該羞恥的話就得羞恥，該有的爽點都得有，但是我們可以努力做得更有格調一點。

界面文娛：還是不能放棄流量的财富密碼是嗎？

兔狲文化：還是需要錢。我很喜歡HBO，但HBO在新千年的時候做得特别差，最後活下來靠的是《真愛如血》這樣吸血鬼談戀愛的題材，我就想，雖然HBO也有《朽木》《西部世界》《真探》那麼多好劇，但是要活下來也得靠下沉的内容。有些東西是市場化的，有些東西是品質化的，我們隻能在市場化内容裡盡量提升品質，隻能這樣子了。

界面文娛：現在公司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平台分賬嗎？

兔狲文化：定制業務的賺的多一些，分賬方面的不多。因為微短劇這個市場本質上還沒有辦法形成正循環，跟網劇市場差不多，平台都是在虧損的。在微短劇這個市場上分賬，如果能把成本壓縮到特别低，也能賺到錢，但是我們這種類型很難壓縮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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