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言傳身教和童年的困苦，養成了陳文恩老自幼就懂得感恩，敢于擔當，樂觀面對生活的秉性。他把十二三歲便開始冒着危險上山割柴的經曆，看成“鍛煉了我的身體，也鍛煉了我的意志”（《第一次上山割柴》）。

有言道:饑時給一口，勝過飽時給一鬥。陳老牢牢地記着解放前的一年青黃不接的二三月的一天，家裡斷了頓，父親去縣城買麸糠，太陽快落山時還沒回來，陳老和姐姐餓得眼前發黑，東倒西歪。正當此時，伯父伯母把他們要下鍋的幹苕葉子拿了一大把，還拿了點鹽，使他和姐姐感到吃了頓從未吃過的美餐。解放後，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幼小的陳老卻想到，等自己有工作了，掙下錢再報答伯父母得到何年何月？與其這樣，還不如從現在做起，于是便主動幫伯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五十年代初，上小學五年級的他，被學校指定牽頭負責解決學生燒開水的問題。他将其看得很莊嚴，很神聖，利用課餘時間揀拾磚塊，挑水和泥，盤鍋壘竈，并主動擔負起到距學校一裡多的柴草市場買柴的差事，他“總覺得學校領導把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是重托，是信任，隻能幹好，不能幹壞，抱着甯肯犧牲數學課不上，也要天天上街去買柴”（《我的老師楊士榮》）。

人無完人，即是聖人、偉人也難免有失誤；而在人最困難時，也許你理解、寬容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乃至一個眼神，就關系着這個人的命運，會被人終生銘刻于心。文集中表現陳老及家人同情憐憫弱者，寬厚待人美德的許多細節，也深深地感動着我。

圖自網絡

陳老《傷疤——故事裡的故事》一文開始，便向讀者展現了自己在寶雞市中醫學校擔任領導時一次理發中，一位來自鳳翔彭祖塬的年青學徒掏倒火爐裡的熱灰時，不小心碰到正在仰躺着讓老師傅刮臉的陳老的額顱上，擦傷了陳老左額眉弓這樣一個故事場景。

當陳老看到小學徒因失手吓得全身顫抖，一臉的哭像，一臉的怯疚，并引來了一片譴責漫罵，甚至有人罵小學徒道：“回鳳翔彭祖塬讓你爸粜幾鬥糧食，了休你今天惹下的亂子！”理發師傅也熱情加小心地提出，送陳老到醫院挂急診号，請外科醫生消毒、包紮、打破傷風針，開止痛消炎藥；出營養補助費，賠償誤工費等等之時，學醫出身的陳老卻大度地想到，剛從火爐掏出的熱灰和有些燙手的鐵簸箕，使小學徒走得急促，不小心碰到了自己，也不會有破傷風杆菌存在，隻是碰破了點兒皮，并沒有傷筋動骨，沒有去醫院的必要。

陳老沒有火上澆油，先是小聲詢問理發師傅，有沒有創可貼；在得知理發店無創可貼，且鮮血已流到了眉毛上，他又想到自己已是快六十的人了，還考慮什麼疤痕的顔色？止血要緊，便想起小時候父母用鍋底灰為自己止血的土辦法，讓師傅從鍋竈取來－撮鍋底灰按在傷口上，果然不一會兒就止住了血，使理發師傅也有點驚喜和緩和氣氛地說：“真是小單方氣死名醫。”并在陳老的點頭示意下繼續為陳老操刀刮臉。這一連串的“冷處理”，明顯使現場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下來。

刮臉中，陳老的思緒卻飛向三十多年前的1958年，省衛校醫療和藥劑專業，在省商業職工醫院實習後期，藥劑專業在藥房實習的一位女同學在給人取藥時，把60毫升的颠茄合劑，誤取成60毫升的颠茄酊，若病人喝下去，就會當即斃命，釀成人命事故。

人命關天。一時間，醫院召開全院職工大會，讓藥房人員回憶描述病人的形象和穿着打扮，又立即分成若幹小組，在西安大街小巷觀察相面，尋找拿錯藥的人。

偌大的省城，要尋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一組組人員無功而返；省衛校實習的同學更感臉上無光，認為失誤的女同學給學校抹了黑，對其一片責罵之聲；醫院黨委兼行政文書，也許讀過陳老在《西安衛生報》發表的作品，點名讓陳老陪一位德高望重的副院長到省電台，請求播發一下，讓拿錯藥的人不要服藥，卻被電台人員一頓痛批，灰溜溜地返回醫院。

面對這種境況，有人生氣地提出，把發錯藥的實習生和她的帶教老師控制起來，讓他們吃官司。有知情人還随即附和道，人早就控制起來了，連上廁所也跟着人……

就在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被尊為“老革命”的副院長以壓倒一切的聲音大聲說道：“誰願意幹這種錯事？誰想有意幹這種錯事？俗話說，早知尿床不鋪氈。不跌跤，就不會走路；不碰釘子，就長不大！誰不是慢慢長大的？給娃娃一點成長的時間嘛……”

幸好“老革命”講話不一會兒，拿錯藥的老農被找到，這場風波總算平息了下來。

這件往事又使陳老聯想起幼年時，在家裡柿子樹上夾柿子時，不小心手裡的竹杆溜下去碰傷了堂姐，堂姐雖血流如注，卻生怕年幼的陳老膽戰心驚掉下樹來，趕忙回到樹下，囑咐他慢慢下來。陳老還繼而反思到，自己在學校以領導的名義，有時在全校大會上極不準确地公開點名批評一些學生；有時以校領導的身份巡視考場，發現學生稍有違規，便把試卷揉作一團，扔進紙簍，令學生滾出考場……對自己的這些行為，卻沒有一個學生找他理論和讓他賠償；而小學徒的失手，比起自己對堂姐和一些學生的傷害，又算得了什麼呢？……

經過一番聯想反思，在理完發揭理發店門簾離開時，陳老又重複起三十多年前“老革命”副院長的那句話：“給娃娃一點成長的時間。”

這篇文章巧妙編織“故事裡的故事”的手法，讓人驚奇拍案，其表現出陳老和幾位主人公寬厚的慈心善舉，更讓人感佩和久久回味。

在《滴水·湧泉》一文中，陳老回憶起自己曾親曆的一段往事：在那個随時都可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将一個人打成“黑五類”、“階級敵人”的特殊年代，陳老曾在衆目睽睽下，不僅冒着極大的政治風險，幫一位被趕回農村，成為“監督改造”對象的舊同事，推車過了溝坎，還順手将2元錢塞到落難舊同事的手裡。舊同事平反昭雪複職後，專程找到陳老家，十分感激地說：“那不是幫我推了一把車的問題，也不是給了我2元錢的事，那是你把我當成人看待的事……當時你的工資不到40來元，2元錢是你下鄉的幾天夥食費，對我來說，是救急，使我們一家在很長時間買火柴稱鹽倒醋不發愁了……”

而通過《在錢财面前》《感謝，感謝，感謝……》等文章，反映的陳老女兒為人慷慨大方、懂得感恩的行為，及其對父親所行的孝道，和《爸爸，請轉向對我們的精神扶貧吧——記閨女孟潤梅自述》一文披露的陳老一家對孟家的無私幫助；以及陳老水性也不怎麼好的兒子陳昂，為搶救孟潤梅的二哥，竟奮不顧身地越過千河大橋的護攔，跳入水大浪急，波濤洶湧的河中等種種善行義舉，則能窺見陳老一家良好家風傳承的“全豹”。

有言道：文如其人。和陳老及其家人一樣，陳老的書是勵志之書；是讓人向上向善的書。（完）

作者簡介：曲歌，本名張革風，長期從事新聞工作，為主任編輯，著有散文.報告文學集《山地風流》、童話集《少年奇遇記》、長篇小說《山地子孫》、散文集《風州漫記》等文學作品，為省作協會員；曾獲陝西省首屆兒童文學優秀獎，陝西新聞獎，中國地市報新聞獎一、二等獎；先後獲得“寶雞市優秀退伍轉業軍人”、“寶雞市優秀記者”等稱号，退休後獲“寶雞最美老人”、“全省離退休幹部先進個人”等稱号。現為鳳縣關工委委員、縣老年學學會會長、縣老科協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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