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亭亭
近日,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在黃河孟津會盟段河道内的古代墓葬群中,發掘出土了十餘件西漢彩繪陶仕女俑,這是洛陽市首次發現完整的西漢陶仕女俑。說起仕女俑,最負盛名的莫過于雍容豐腴的唐三彩女俑。此外,仕女作為古代藝術品中常見的表現對象,除卻女俑的造型外,更多的女性形象則是通過繪畫等方式留存于今。
陝西曆史博物館藏唐三彩梳妝女俑
故宮博物院藏清康熙五彩仕女瓷闆
陝西曆史博物館藏三彩女立俑
上海博物館藏清《随園女弟子湖樓請業圖》(局部)(本版照片均為資料圖片)
仕女俑
衣香袂影是盛唐
2021年河南春晚的古典舞節目《唐宮夜宴》出圈了,14位飾演唐朝女樂官的演員通過舞蹈的藝術之美将盛唐的雍容氣度和小女孩的俏皮可愛表現得淋漓盡緻。這些女演員的形象和衣着正是取材于隋唐時期的女俑類文物。
俑是古代喪葬風俗中常見的随葬明器之一,雖然孔子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但俑代替了早期殘忍野蠻的人殉制度,确實是喪葬風俗的一種進步。随着人俑造型的發展,其逐步成為中國古代雕塑藝術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蜚聲中外的唐三彩中,人俑造型就占了相當大的一部分,這其中尤以體态豐滿的仕女俑等最具盛唐氣象。以陝西曆史博物館所藏的一件唐三彩女立俑來看,女俑的面龐豐腴,長眉細眼,直鼻,櫻桃小口微抿,下颌微擡,頭部微微擡起望向遠方。優雅的身姿、腴美的體态與落地的輕薄衣裙相得益彰,仕女俑整體呈現出自然流暢的線條美,輕松自然的表情與沉穩娴雅的舉止也再現了唐代女性的柔美端莊和風雅高貴。
陝博所藏的另一件唐三彩梳妝女俑則将唐代女性華麗和開放的衣着展示得淋漓盡緻:這件女俑似還是一位少女形象,正坐在銅鏡之前梳妝打扮。隻見她發髻高聳,面部豐腴,身着小袖腰襦,長裙之上遍繡四葉瓣的柿蒂花。她左手半握舉于胸前,應是持鏡照面;右手指向面部,可能要“對鏡貼花黃”。通過簡單的動作設計,靜止的仕女俑變得靈動起來,逼真地刻畫出唐代女子梳妝時的動态場景。仕女俑的裙腰則系至腰部以上接近于腋下,由此裙子便顯得被拉長,女俑的體态呈現出修長的美感。另外這件女俑的衣着也屬于袒胸裝的範疇,描繪唐代女子的繪畫《搗練圖》和《簪花仕女圖》等,女性的衣着也多是袒胸裝,這種裝束是唐代女性大膽開放的心态體現,也充分展示出具有旺盛生命力的豐腴之美。除卻寬松的社會風氣外,這種着裝可能與第一位女性皇帝武則天登基改國号,女性地位提高等也有着密切的關系。
仕女圖
“才女盡為詩弟子”
寬松自由的社會風氣和女性張揚自信的心态并未持續太久,到了宋代,程朱理學對“三綱五常”和“三從四德”的提倡,開始對社會風氣産生巨大影響,明人陳繼儒更提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宋代還有李清照等女詞人青史留名,到晚明時期,能數上名的才女則以名伎居多,與晚明士大夫關系頗深的“秦淮八豔”就是其中的代表,仕宦之家的良家女子則多不見于史冊。
清代這種情況有所改觀,不少良家女子也樂于吟詩作畫,據胡文楷《曆代婦女著作考·自序》中所言:“清代婦人之集,超轶前代,數逾三千。”這與不少士大夫提倡女性教育和開放觀念有很大的關系,其中尤以清中期文壇盟主袁枚最具代表。上海博物館所藏的《随園女弟子湖樓請業圖》描繪了袁枚在杭州西湖邊的寶石山莊小住,吳會等地的女弟子們前往湖樓拜會請教的情景。古代文士的雅集譬如“蘭亭集”等很少出現女子的身影,随園女弟子從各處赴湖樓請業,算得上是當時的一個特例和詩壇的盛會。
為了宣揚和彰顯這些女弟子的才華和名氣,袁枚請當時吳中知名畫家尤诏和汪恭為這次雅集繪制了《随園女弟子湖樓請業圖》。題跋中還注明畫中十三位女弟子分别是孫雲鳳、孫雲鶴、汪妽、汪缵組、席佩蘭、金逸、徐裕馨、張玉珍、嚴蕊珠、屈婉仙、鮑之惠、蔣心寶、廖雲錦。後來袁枚在故地曾再次召集女弟子雅集,女弟子中金逸、徐裕馨已去世,增加了錢林、曹次卿、駱绮蘭三人,故于卷後補繪三人圖像。除卻十三位女弟子外,畫中還繪有耄耋之年的袁枚及其侄媳戴蘭英攜子恩官。
畫中的女弟子們皆身形清瘦,溫婉娴雅,身着簡單的素色長衫,頭上也無金钗銀飾,她們或執筆作畫或持卷研讀或倚竹沉思或焚香拂琴或戲墨寫梅,滿卷散發出女詩人的清雅之氣,确不輸須眉男子。袁枚曾自诩道:“以詩受業随園者,方外淄流,青衣紅粉,無所不備。”這些從官宦之家的深宅大院中走出的女弟子,醉心于詩文書畫,渴望擁有獨立的文化人格,是清代女性思想和文化解放的代言人。她們秉承袁枚提倡的“性靈說”,以真情實感入詩,風格清婉,語言不事雕琢,淺近又不失蘊籍,給清代詩壇帶來了不一樣的清新風氣。
值得一提的是,《随園女弟子湖樓請業圖》中的“随園”是袁枚的居所,“随園”原為曹雪芹祖上的園林,有說法認為随園就是《紅樓夢》中大觀園的原型。書中賈寶玉曾雲:“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紅樓夢》對衆多才貌雙全女子的描寫無不是對女性美的歌頌,這恰巧與《随園女弟子湖樓請業圖》似有暗合之處。
仕女瓷畫
陰柔美人現瓷闆
仕女題材是中國傳統繪畫的重要表現題材之一,仕女圖不僅隻見于紙絹,自明末清初開始,盛行一些脫離紙墨的瓷畫美人,尤以康熙時期為最美。清代陳浏的《陶雅》中記有“瓷器最重畫工,雍正以花卉最工,人物則不及康熙遠甚,尤以畫美人之瓶罐,不能見重于後世。”相比于盛唐女性的雍容華美,清代的女性則顯得清瘦素雅。由于瓷畫受到當時版畫等的影響,所以楊柳青年畫(一種民間木版畫)的美人畫口訣:“鼻如膽,瓜子臉,櫻桃小口,螞蚱眼;慢步走,勿乍手,要笑千萬莫張口”正是清代仕女畫審美的形象總結。
從故宮博物院所藏的一件清康熙五彩仕女瓷闆來看,正面繪以五彩仕女嬰戲圖,畫面中的仕女持扇端坐,形體優雅,面部輪廓描繪細緻,在畫面中顯得高大端莊;一小童站于仕女背後,另一小童站在一旁,嬉戲玩耍。背後的欄杆山石寫實入微,整體的生活氣息濃郁,充滿着母慈子愛的美好意境。
仕女的形象正如美人口訣中所言,是“鼻如膽,瓜子臉,櫻桃小口,螞蚱眼”,“瓜子臉”展現出女性清瘦的面容,“櫻桃小口”和“螞蚱眼”則透出女性的陰柔之美。仕女身着對襟寬袖大袍,下着長裙,衣褶流暢飄逸的線條突出了女性的曲線之美。由于背景襯托的欄杆山石較小,整個的畫面大量留白,仕女作為瓷畫表現的主體極為突出,對觀者很容易造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古代藝術品中衆多有關女性的作品,不僅是對人物形象的簡單描繪,還是古人審美追求的反映。這些流傳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女性文物,身負曆史的滄桑,繼續為我們诠釋着所處朝代的女性之美。(劉亭亭)
來源: 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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