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從小生在紅旗下,受的是中國式教育,我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一個唯物論者,相信宇宙間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如果解釋不了,那是時機還未成熟,我們需要時間和耐心,科學也是。
不過人生中的一次經曆告訴我,一個人想要從一個唯物論者迅速的蛻變為有神論者或者封建迷信者,其實是非常的容易。
這些年我們這裡少了,至少活動沒那麼明顯了,但是在前些年,特别是還沒有互聯網的時候,我們這兒隔段時間就會出現一位神婆,有時被稱作二姐,有時被稱作四姐。
這些神婆神通廣大,能預知未來,穿梭陰陽兩界,也能為人指點迷津。而且每個人都有特别的忌口,比如我認識的這個神婆,就是絕對不能吃兔子肉和鴿子肉的,一旦誤食了,就會散功。
她能力超凡,不到十年時間就為兩子一女都在城裡買了房。
而我那些年正在走背字兒,工作不順,提幹的機會也屢屢被剝奪,我最喜歡的一個女孩也離我而去,如此這些事情累在一起,我甚至開始懷疑其我還在人間的意義了。
但是讓我崩潰的是前女友的死。
我并不恨我的前女友,畢竟人往高處走嘛,以我當時那個德行,确實也無力承擔起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所以她離開我,我雖然痛苦,但依舊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如果這種幸福不能在我這裡得到,那麼在他人那裡得到,也行。
無論如何,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但是她卻死了,死于一場車禍,當時她和她的老公一家人,包括他老公的朋友,一起外出遊玩,卻出了車禍,其他人都毫發未傷,她卻把命都丢了。
但我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幾年之後,再此之前我一直以為她都幸福的活着,誰知卻早已撒手人寰。
我當時覺得人生的最後一點希望都失去了,猶如行屍走肉般的過了好幾天。
我的幾個朋友知道事情的原委,認為我已經魔障了,于是就給我找了個神婆,人稱七姐。
七姐最擅長的就是穿梭陰陽界,能讓死去的人附身和活人溝通,但要價不菲,并且最近幾年趨于歸隐修行,輕易不幫人的。
但是我的朋友神通廣大(其實主要是錢神通廣大),七姐決定幫我一次。
對于這種行為,我開始是不願意去的,而當時的我确實也有點魔障了,就對我的朋友說:她要是真有那麼本事,幹脆把我送到冥界去得了,若是真有冥界的話,我在那還是可以重新追求她的。
此話一出口,吓的我那朋友差點不敢帶我去了。
記得那是村村通工程還是沒有的,所以我們租了個面包車,颠簸了幾個小時才到了那個村子。
神婆就是神婆,她的家比普通農家幹淨整潔得多,堂屋裡供奉有神像,有跪拜的蒲團,就像個小廟,另外還有一對老夫婦在掃地燒香,據介紹說是七姐的父母,因為七姐不能沾人間竈火,所以老夫婦過來幫忙。
我的朋友很虔誠一次跪在蒲團上給神位磕頭,燒香,我卻滿不在乎——畢竟已經是心如死灰的人了。
但是老夫婦并未責怪我,他們招待得很殷勤,還和我聊天,問這問那的讓我心煩,但是我的朋友卻是一個言無不盡,把我的情況都說了。
又等了大約一個多鐘頭,七姐終于從裡間出來了,是一個三十多,也許是四十多的女子,穿的相對村婦來講很時髦,隻是略有誇張。
她一見我就說:“來啦?坐吧。”
于是我和她都盤腿坐在蒲團上,老夫婦關了堂屋的門,無關人等全轟出去了,隻剩了我倆。
她讓我調整呼吸,閉上眼睛,我照做了。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知道你的事了,原本走陰就是很危險的事,我必須一直拉着你的手才行,但是你有離世的想法,我就不敢帶你去了,萬一你掙脫了我的手走了,我去哪裡尋你?”
我心中冷笑:明明是個神婆,沒那個本事吧。反正我是沒見過有人能帶活人去冥界的本事。
雖說我沒說出來,她卻猜中了我心中的想法,說:“知道,你當過兵,現在也是做政法工作的,不信我說的這些,但是我說了你别生氣,你們也是嘴上不信,一旦我帶你下去了,你看到了那邊,你可能就真的一去不回頭了,所以,我還是帶她上來吧。”
我這是微微睜開眼睛,看着七姐,心中又道:這該是附身那一套了,且看你怎麼玩兒,惹怒了我,我就砸了你的神龛。
七姐見我答應了,又換了香,這香的味道和剛才的不一樣,有點悶頭。
随後七姐又在我的對面坐下,雙手拉了我的手,開始哼唱咒語,我也聽不明白是啥,反正當時渾渾噩噩的也就随着她的手晃悠,大約過了五六分鐘,七姐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好像是發了羊角風一樣,我睜開眼睛,正要問她:沒事兒吧,她卻突然也睜開眼睛,那眼神突然變的純淨,就像個年輕女子一般,看着我,輕聲說:“虧你還記得我。”
我聽着那聲音,當場猶如被雷擊一樣,因為,那已經不是七姐的聲音了,活脫脫的就是我那前女友的聲音,甚至連一眸一笑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記不清楚了,隻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在回程的車上了,我的朋友們都半開玩笑的對我說:完事開門時我已經哭的稀裡嘩啦的了,而且還抱着七姐要親。
我哭了,我有印象,但是親七姐,我卻沒印象,而且當時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我再怎麼思念某人,也不至于去強吻一個年紀大我很多的村婦吧。
不過自那之後,我就仿佛是受了一次心理治療一樣,情況漸漸的好了起來,最後也能正常上班了,但是對于七姐的神通,我大部分還是不認可的,比如我沒開口就知道我很多情況這件事,多半是我的朋友們洩露的,而且七姐的父母也問了有關我的很多情況,我的朋友們也做了回答,這些完全可以被躲在隔壁的七姐聽到。
另外七姐可能有點催眠術的本事,這在農村某些地方又叫“降青蛙神”并不稀奇,唯一我解釋不通的,是為什麼七姐說話的聲音和表情為何和我死去的前女友一模一樣,這可能也是我中了催眠術,起了幻覺有關吧。
後來回到城裡,路過一個書攤,我的朋友發現書攤上有一本“西藏度亡經”,于是買下來送給我,我回去後還真的認真的誦讀了幾天,但後來就松懈了,這本書也就放在書架上吃灰了。
至于七姐,很多年後我在城裡又遇見了她,她已經搬進城裡并且買了房了,想到她無論如何也是解開了我心結的人,于是就請她吃飯,當時有一家很不錯的野生菌子館。
我見七姐這些年又蒼老了不少,準備給她炖個鴿子補補,但是七姐掐指一算說今天不能吃鴿子,也不能吃兔子。
于是我請七姐吃了排骨。
臨别時七姐對我說:“你呀,其實到現在也沒信我。”
我很坦然:我一個唯物論者,幹嘛要信你這個神婆?而且那時我要是真的意志不堅定,說不定就拜在你門下,這政法工作嘛,肯定也是幹不成了。
七姐笑了一下,揮手叫了個人力三輪走了。
時光飛逝,六年前我的一個朋友去世,他的死,卻把我們這一幫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都聚齊了。
為朋友守夜的晚上,我提起當年他們陪我去見七姐這件事,本想是叙叙舊,誰知我的這些朋友都都矢口否認曾經陪我去找過七姐,我覺得吊詭,就問:那我那短時間魔障了,是怎麼熬過來的?
朋友們說:那誰知道,反正那短時間你渾渾噩噩的,整天也不上班,就挺在家裡,誰都把你叫不出來,過了半個月才漸漸的好了。
我一個人的記憶當然不能跟幾個人的記憶拼,于是送走了朋友,我就回家去找那本西藏度亡經,誰知怎麼找都找不到。
于是過了幾天我又去找七姐,但是到了七姐住的小區門口盤桓了良久,居然沒有勇氣進去。
唉……人生如夢,一轉眼我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齡,有些事,就讓它糊裡糊塗地過去吧。
反正神鬼之說,我是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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