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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轼少年時期學習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2-01 06:02:55

蘇轼少年時期學習?作者:朱春潔(廣西大學文學院講師),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蘇轼少年時期學習?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蘇轼少年時期學習(倚杖聽江聲)1

蘇轼少年時期學習

作者:朱春潔(廣西大學文學院講師)

“杖”在蘇轼作品中出現70餘處,如“倚杖聽江聲”“竹杖芒鞋輕勝馬”等,多寫其拄杖而行,并集于貶谪黃州後。但前人對此探究較少,下面則對蘇轼拄杖背後的深意予以揭示。

“杖”的圖案最早現于甲骨文。《說文》曰:“杖,持也”,段玉裁注:“凡可持及人持之皆曰杖”,即由表動作的“持”可引申為名詞的手杖。杖的最初作用乃助力行走,因老人常用,遂漸成年老象征,如《禮記》以“杖家”“杖鄉”“杖國”指代各段年齡;又隐士高人常策杖遊山林,杖逐成隐逸符号,如左思《招隐詩》“杖策招隐士”、陸雲《逸民賦》“世有逸人……杖短策而遂往”等;後佛教傳入,杖成頓悟修行工具,如《壇經》載:“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可見,“杖”由動詞變名詞,并漸從實用器物發展成象征符号,其豐富寓意,為解碼蘇轼的拄杖行為提供線索。

一是杖乃蘇轼的身體依靠。首先,蘇轼貶至外地,常需面臨自然的挑戰。黃州、惠州、儋州皆處多山濕熱之地,他于此深有體會:黃州“亂山環合水侵門”“江城地瘴蕃草木”,惠州“槎牙亂峰合”“海國困蒸溽”,儋州“千山動鱗甲”“天低瘴雲重”,多山則行走困難,濕熱遂容易緻病,蘇轼因而常被疾病纏身(“歎息無言揩病目”“病瘦獨彌年”“病怯腥鹹不買魚”)。此時,杖的支撐尤顯必要,所謂“借杖扶衰疾”,靠着竹杖,病軀才得以在崎岖山地行走(“芒鞋竹杖布行纏,遮莫千山更萬山”“曳杖不知岩谷深”)。

其次,生活窘困迫使其親自耕作。蘇轼貶黃州時經濟拮據(“哀哉知我貧”)、生活艱難(“空庖煮寒菜,破竈燒濕葦”),不得不拓荒耕種,即“餘至黃州二年,日以困匮,故人馬正卿哀餘乏食,為于郡中請故營地數十畝,使得躬耕其中”,後在惠州、儋州亦相似。而躬耕田畝帶來的疲累也在消磨其身體(“墾辟之勞,筋力殆盡”),于是他對杖愈加依賴,常拄杖前往耕作(“扶老向良田”),或用以挑菜(“拄杖閑挑菜”),或倚靠休息(“杖藜可小憩”),可謂實用方便。

再者,蘇轼喜酒易醉。東坡好酒,但不勝酒力,每飲必醉,醉則随處而卧(“春夜蕲水中過酒家飲。酒醉,乘月至一溪橋上,解鞍曲肱少休”“誰能伴我田間飲,醉倒惟有支頭磚”)。此時,若一杖在手,便可作攙扶用,如“夜飲東坡醒複醉……倚杖聽江聲”,暗示他一路酒醉歸來,全賴手中竹杖;“垂白杖藜擡醉眼”,寫其醉眼朦胧、拄着竹杖勉強支撐的模樣;“有酒我自至……杖屦聊相從”,道出其赴邀飲酒須有杖相随。

以上,蘇轼刻畫了一個因惡劣環境、困窘生活、飲酒習性,不得不拄杖而行的老弱衰病形象,此與其早年意氣風發、年少輕狂的模樣迥異。然身為作者,蘇轼實掌握書寫權,他有意矮化自己,以區别從前。就其意圖看,更多是想以衰老之貌來示弱,表明自己漸收鋒芒、走向成熟,以便得到皇帝寬恕。如他離開黃州時道:“病瘡老馬不任鞿,猶向君王得敝帏”,感恩皇上,終究還是憐恤他這個衰病之臣,由此證明其形象塑造之成功。

二是杖乃其心靈依托。首先,杖使驚魂未定的蘇轼得以心安。初到黃州,剛經曆烏台詩案的他,如同驚弓之鳥(“驚起卻回頭”),恐懼不安,面對“功名定難期”的未蔔前程和“暗蛩泣夜永”的鬼魅環境,他常如幽人般“無事不出門”“歸來閉戶坐”,試圖與外界隔絕,以緩解内心驚恐。“但小窗容膝閉柴扉。策杖看孤雲暮鴻飛”,通過閉門拄杖,他暫得一個獨立安全空間,心靈得以依托;後偶爾外出,盡管眼前仍是“林斷山明”“亂蟬衰草”,但因有杖相伴,他亦可暫時心安,獲得片刻栖息(“杖藜徐步轉斜陽”)。

其次,杖陪伴着漂泊孤獨的蘇轼。他屢遭貶谪,在近20年裡遠離廟堂和家鄉,從黃州的“我今漂泊等鴻雁,江南江北無常栖”、惠州的“我自飄零足羁旅,更堪秋晚送行人”到儋州的“吾生如寄耳,何者為吾廬”,道盡其無處歸依之惆怅。因戴罪之身,一些舊友同他疏遠,遂使其常生孤獨之感(“歸來獨掃空齋卧”“照夜孤燈長耿耿”),而常伴其左右的,乃手中之杖,此亦為“杖”之書寫頻繁出現在貶谪期間的緣故。其中以《臨江仙》最具代表性,東坡夜飲歸來,因家童熟睡,無法入戶。此時,他身處異域、無友相伴、有屋難歸,在被周邊環境都拒絕後,隻剩他獨自一人“倚杖聽江聲”,杖,成為他唯一的陪伴和依靠,讓他得以靜聽自然和内心之聲。

再者,竹杖承載的故鄉記憶撫慰了蘇轼心靈。蜀地山多竹茂,《史記》曾載張骞之言:“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正義曰:“‘邛竹’……可為杖”,後黃庭堅、陸遊等,據此多認為筇竹杖産于蜀。蘇轼生于蜀地,竹杖所承載的早年家鄉記憶,可讓他遠戍異域時,獲得心靈慰藉,其有詩曰:“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莫嫌荦确坡頭路,自愛铿然曳杖聲”,雨後,他拖着竹杖在山坡行走,铿然作響,此般聲音,或緣于故鄉記憶的留存,讓他天生即愛。

三是杖乃其精神寄托。一方面,杖作為隐逸符号,蘊含蘇轼的歸隐念想。蘇轼谪居期間仰慕“隐逸之宗”陶淵明,渴慕他“策扶老以流憩”“負杖肆遊從”般攜杖而行的歸隐生活。于是,他檃括《歸去來兮辭》,“策杖看孤雲暮鴻飛”,在杖的陪伴下享田園之樂。又追和陶詩,或“坐倚朱藤杖,行歌紫芝曲”,倚杖而歌;或“杖藜山谷間,狀類渤海龔”,扶杖山中,如獲渤海般的力量;乃至“桃源信不遠,杖藜可小憩”,确信拄杖前行,可至桃花源。在陶氏淡然之性的浸染下,其心态日趨平和,從黃州到惠州,他放下對異域“桃李漫山總粗俗”的偏見,轉為“不辭長作嶺南人”的認同;纾解“有恨無人省”的怨憤,換作“南來萬裡真良圖”的接受;褪去“狂夫老更狂”的孤傲,化作“不妨詩酒樂新年”的達觀。

另一方面,杖乃輔助修行之工具,伴随蘇轼在困苦淬煉中開悟。《冷齋夜話》載:“坡曰:‘轼年八九歲時,嘗夢其身是僧’”,表明蘇轼早年對佛僧頗為認可,後他與佛印、道潛等僧人交好,并深受禅宗影響。身處黃州,他常往安國寺沐浴,以洗淨塵世污垢(“兼以洗榮辱”);遠戍嶺南,他沐于南華亭,悟到自己乃僧人來世間修行,貶谪是必經之難(“我本修行人,……中間一念失,受此百年譴……借師錫端泉,洗我绮語硯”)。在漸悟過程中,杖偶有出現,一日驟雨忽至,他竹杖芒鞋,憶起五代僧人貫休之詩“芒鞋竹杖寒凍時,玉霄忽去非有期”,悟到世間本無晴雨之分,隻要内心泰然,即使拄杖,亦可輕快勝馬(“竹杖芒鞋輕勝馬”);此外,杖還成為他與僧人交往之媒介(“送佛面杖與羅浮長老”)、入寺和緻禮之器具(“曳杖入寺門,輯杖挹世尊”),并借此以“斂收平生心,耿耿聊自溫”。

以上論述了蘇轼因人生遭遇,對“杖”而産生的身體依靠、心理依托、精神寄托。還應注意的是,此舉與宋代風尚密不可分,宋人崇老,蘇轼亦如此,他自稱“老夫”(“老夫聊發少年狂”),并常将年老象征的杖攜帶手邊,或策杖而過(“策杖頻過如未厭”)、或扶杖而行(“扶杖起相從”)、或拄杖而立(“拄杖彭铿叩銅鼓”)。另宋人尚雅,杖作為高人曠士之行頭,常被宋人模仿,如蘇轼“芒鞋青竹杖,自挂百錢遊”“萬裡雲山一破裘,杖端閑挂百錢遊”,乃是仿自西晉阮修“常步行,以百錢挂杖頭”的風雅之舉(《晉書》)。

綜上,蘇轼在自身經曆和社會風尚的雙重作用下,主動對“杖”這一文化符号予以頻繁書寫,并在拄杖中獲得了身心依托。此舉頗得宋人與後世的認可,出現了東坡手扶杖藜圖等畫作,并影響蘇轍、黃庭堅、陸遊等人創作,形成了由自身、社會、後人共同構築的文學圖景。

《光明日報》( 2022年09月05日13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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