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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的故事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8-05 19:07:54

徐楚的故事(那個不近女色的雲大公子)1

圖片/長歌行劇照

永安城三歲的孩童都知道,南城雲氏當鋪的大公子,有個潑辣蠻橫的外室。

天不怕地不怕的雲卓陽,竟怕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硬是沒敢娶妻生子。

1.

七歲那年,元涴跟着母親,還有弟弟,膽怯地回到京城,回到元府,至此,她才知道,父親住的是朱門厚牆,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華衣錦服。

而父親,是有妻女的,是父親死皮賴臉地求着嫡母,才讓小娘帶着她們進元府的。

彼時,她叫大喜,嫡母勾着她黑黝黝的臉問,“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大喜!”大喜怯生生地應着。

嫡母一臉嫌棄,“大喜,真是小鄉下的野丫頭才會叫這樣難聽的名。”

嫡母看着旁邊在讀書的元姝,挑起嘴角冷笑了下,“灰染突塵涴,毛色非舊鮮,以後你就叫元涴吧。”

母親卑躬屈膝地伏頭,“元涴,快謝謝夫人賞名。”

元涴叩頭,學着母親的卑微的樣子,“謝謝夫人賞名。”

明明父親先娶的母親,父親上京從商,就變心娶了富商千金,富商去世後,父親才敢把實情說出來,這千金沒轍,隻能讓父親把小娘她們一同接上京。

後來有一次,元府來了幾位與元姝一同學習的小姑娘,元姝拿着筆在元涴的臉上畫了一個大烏龜,然後笑着說,“你們看,她這樣子是不是跟她的名字一樣肮髒,元涴。”

一群姑娘笑得前傾後仰的,元涴這時候才明白,灰染突塵涴,原來是髒的意思,元夫人是一輩子都在提醒她,她是上不了台面的髒東西。

元涴在元府住下,小娘連正經的妾室都算不上,嫡母隻是把他們一家三口,安置在後院最陰潮的那個屋裡,吃喝靠的是父親偶爾賞的一些銀錢。

元涴十四歲那年,弟弟感染了時疫,起初小娘以為,隻是普通的低熱,直到弟弟連燒幾天,整個人沒了意識,小娘才知道害怕,求着元夫人尋大夫。

元夫人一聽到是感染時疫,把她們一家三口都趕出去了。

元涴一直記得,那天的京城,人流橫穿,他們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戲一般,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元涴扶着小娘起來,“娘,走,我們不求她,是生是死,我們都跟元家毫無關系。”

小娘一個耳光結結實實打在元涴臉上,那火辣的痛感直接讓元涴懵了。

小娘抱着弟弟哭,“不靠元家,你弟的命就搭在這裡了,要走你走,我再求求夫人,夫人那麼心軟,一定會救我們的。”

小娘一輩子奴顔屈膝,做低伏小,隻為在元府喘口氣,可是她忘了,心軟的是父親,如今父親不在京中,元夫人恨不得抓緊這個機會,把她們一家三口,明正言順地趕走。

後來,弟弟沒熬得過那天晚上,小娘也沒扛過去,死在了元府的門前。

還是元夫人怕晦氣,找人挖個坑,把他們埋進去的。

2.

元涴遇到雲卓陽那天,是母親過世後的兩個月,她舉目無親,想到回永安城安定下來。

那天她餓着肚子守在一間面館旁邊,看到一位顧客沒吃完面就結帳走人了。

元涴跑過雲,把顧客那碗剩下面條,用手撈着往嘴裡塞,店小二瞧見,走過來拎着元涴的衣領罵着,“哪裡來的乞丐,弄髒爺的東西,你賠得起嗎?”

元涴不理小二,哪怕是被拎得兩腳離地,她還是端起那個碗,把湯喝得精幹。

小二把元涴丢出去,生氣地說,“還是個要吃不要命的,快走開,下回再看到你,就沒那麼便宜了。”

元涴就這麼被丢在雲卓陽腳底下,她最狼狽的時候,遇到意氣風發的雲卓陽。

雲卓陽蹲下看着元涴,眼裡帶着纨绔般的戲谑,“竟是個女的,姑娘,這點爛面有什麼好吃的,爺帶你去吃好吃的?”

元涴抹下把嘴,盯着雲卓陽看,“天下沒有免吃的飽飯,公子要我幫你做什麼?”

“喲,就你這樣,還能幫我做什麼?”雲卓望着同伴,笑得輕淺,“就是要你以身相許,也要洗幹淨了才知道值不值一頓飯錢吧?”

元涴捂着破舊的衣衫,“用不着公子這般施舍。”

雲卓陽被元涴逗樂了,“你叫什麼名字?”

“元涴。”元涴帶着一絲倔強之意,“灰染突塵涴,毛色非舊鮮的涴。”

雲卓陽眉心泛着絲隐晦,扶起元涴,“好好的姑娘,什麼名不好許,偏許涴,走吧,去吃點東西,不用你以身相許。”

“真的?”

“真的,我像這麼饑不擇食的樣子嗎?”雲卓陽哭笑不得。

同伴謝鉛拉着雲卓陽,“你什麼時候也會憐香惜玉了,你可是不近女色的。”

“誰說我不近女色,我不過是不近妖色。”雲卓陽瞪一眼謝鉛。

“既然你這麼有興趣,我就不陪你了。”謝鉛賊笑着,意味深長地望着雲卓陽。

誰不知,年過二十三的雲卓陽,從不近女色,哪怕是一個姑娘主動投懷送抱,他都能紅着臉躲得遠遠的。

雲卓陽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女子,這是永安城人人皆知的笑話。

3.

雲卓陽點了一桌子的東西給元涴,元涴兩眼發光,想着,先填飽肚子再說。

元涴狼吞虎咽般,把過半的菜吃進肚子裡,露着絲倦容,“公子,謝謝你,不知我能替你做些什麼?”

雲卓陽沒想到元涴這麼較真,“你能做什麼?”

元涴凝思了一會,“嗯,我會燒飯,會做衣裳,會,反正搬搬擡擡我都會。”

“就是不會暖床,對吧?”雲卓陽雙手托着下巴,打趣地說。

其實雲卓陽不是天生不近女色的。

雲氏當鋪對面,就是永安城最熱鬧的萬花樓,每日他站在櫃台那裡,隻要稍稍擡目,就看到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纖肢往路過的男子身上靠。

有一次半夜,他抄了近路回府,經過萬花樓那條陰巷,看到一對男女缱绻在一起,衣不遮體,春光全露,他們抱在一起,發着急喘的氣息。

那年雲卓陽十八歲,血氣方剛,他先是愣在那裡,連連咽了幾口口水,落荒而逃。

回到雲府的雲卓陽,腦海裡盡是那個他覺得龌龊的畫面,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見着姑娘就跑。

再後來,雲卓陽也會用言語去調侃一些姑娘,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是不忌女色,可一旦真的有姑娘投懷送抱,他就身骨發軟,兩臉憋紅地逃跑了。

元涴認真地回應雲卓陽,“公子,我雖出身卑微,可我不會做妾,甯死不做妾,我不想像我娘一樣,低了一輩子的頭,連活着的最後一口氣,都是在求人,我更不想像我弟弟那樣,生病了活活熬死,我要活得堂堂正正,苦一點沒事。”

雲卓陽打量一番元涴,“算了,我在城外正好有一處莊子,需要有人幫忙打理,你就先幫我去那邊打理吧!”

“真的?”元涴不可置信地望着雲卓陽。

雲卓陽輕笑,“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我好歹是雲氏當鋪的小掌櫃,你有什麼讓我騙的。”

元涴咧嘴讪笑,“元公子,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

雲卓陽帶元涴去了城外那處莊子,那原是一個富商的莊子,經商失敗後,就當給雲氏,雲卓陽圖那裡面清靜,把它重新修葺一下,留一個忠叔看門,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回來這邊待三兩天。

忠叔看到雲卓陽帶了位姑娘回來,很是吃驚,尋了之前那位富商留下來的姑娘衣裳,讓元涴換上。

元涴簡單洗一下臉,換好衣裳出來,荷葉大的裙擺長冗拖地,像足了從前元姝穿的那些衣裳,好看又貴氣。

元涴走到雲卓陽跟前,轉着圈子,“雲公子,你給我穿這麼好的裙子,哪适合幹粗活的。”

“誰,誰讓你幹粗活了。”雲卓陽盯着元涴白淨的鎖骨,他連咽幾下口水,手不經意緊緊地握着桌沿,“這裡有忠叔,你幫着忠叔打理一下院子就好,你不是說你會煮飯燒菜嗎,我若是過來,你就負責燒飯就行,忠叔那手藝,難吃死了。”

忠叔不服氣地白一眼雲卓陽,“大公子,從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我燒的飯,比府裡面的廚子燒得好吃。”

“那,那天天重着樣的,我也會吃膩了。”

元涴摸一下雲卓陽的額頭,雲卓陽躲閃着,目光閃爍,元涴微微糾眉,“雲公子,你沒事吧,臉怎麼都紅了?”

“沒事,一點都不避諱,男女授受不親。”雲卓陽推開元涴,“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有什麼事跟忠叔說就行了。”

元涴脫口而出,“那可不行,我不能白白住這裡,我還要賺錢。”

雲卓陽吃笑的盯着元涴,“丫頭,我還能少你那幾個銀錢不成,我讓你給我燒飯,自然會給你錢的,還是說,你等着錢用?”

“沒,沒有。”元涴讪讪地勾着手指,“我總不能一輩子倚着雲公子,當然要賺錢養活自己,我才不想哪天被雲公子掃地出門,還得去搶食。”

雲卓陽望一眼忠叔,兩人都讪笑着,“你這丫頭想得還挺遠的,放心吧,這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雲卓陽走出去,又折身回來,“今晚我會過來吃飯,嘗嘗你的手藝。”

雲卓陽望一眼元涴才離開,忠叔追出來,緊着雲卓陽的身後,“大公子,你這平白無故送一個姑娘過來,我要怎麼對她?”

忠叔拿捏不準,雲卓陽以前也接濟過一些無家可歸的人回來,可姑娘家是頭一次,他不知道,雲卓陽是可憐元涴,還是喜歡她,主子跟丫婢,可是不一樣的。

雲卓陽回頭望着元涴,她凝神撫着身上的衣裙,目光膽怯又企盼的樣子。

“估摸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女,你不用理她,她想做什麼,随她去吧。”

“大公子不是喜歡元姑娘的?”

“你這老頭子想什麼?我會就地擇食嗎?”雲卓陽恣意地反駁着,他挺挺身子,像跟忠叔說,又像跟自己說,“瘦得跟沒長開似的,誰會喜歡她。”

4.

元涴在雲卓陽的莊子出入時間長了,便開始有些流言,不近女色的雲卓陽,在城外莊子金屋藏嬌,養了個外室。

那日雲卓陽帶元涴去市集買幾身衣裳,被一個嬌嗲嗲的姑娘擋住了,她瞪着元涴,“雲哥哥,這瘦得跟個猴子似的丫頭,就是你養在莊子的外室?”

雲卓陽嗯嗯哼哼,“如媚,你怎麼來了?”

“我就來看看你養的是個什麼東西。”花如媚拽着元涴的衣領,就像那天面館的店小二這般把她拎起來,“喂,就你這樣,哪點配得上給雲哥哥暖床的,識相點,早些離開,你要多少錢,開個價,别污了雲哥哥的名聲。”

雲卓陽剛想上前阻止,元涴用力推開花如媚,往雲卓陽懷裡靠了靠,“我說姑娘,你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開口閉口一句雲哥哥的,你都不怕污了自己的名聲,怎麼就擔心一個男子的名聲了,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就是倚着雲公子過日子的。”

花如媚啐了恨的目光瞪着元涴,又可憐兮兮地望着雲卓陽,“雲哥哥,你看她欺負我,你還不幫我說兩句話?”

雲卓陽聳聳肩,“如媚,元娘子說的可句句屬實,我怎麼幫你。”

花如媚氣得直跺腳,“雲哥哥,你當真喜歡她?”

“喜歡啊,不喜歡為什麼養着。”

“你,你們太欺負人了!”花如媚雙手握成拳頭,氣鼓鼓地離開。

元涴退出雲卓陽的懷裡,拍下手,目光順着錦帛過去,悠悠地說,“拿人錢财,替人解憂,雲公子不必謝我。”

原來,最近雲卓陽都在城外莊子住下,忠叔有跟元涴提起過,雲卓陽這是避親,他與花如媚有過口頭婚約,那是父輩定下的親事,眼見着花如媚到了待嫁的年歲,雲卓陽并無娶親之意, 花家隻好自己上門提了這門親事。

雲卓陽退親無果,隻好躲到莊子上了。

那天元涴問忠叔,雲卓陽這般年歲,又是富貴人家,大抵都是成親了,為何他還沒成親。

忠叔意味深長地盯着元涴,直搖頭,“大公子怕是這輩子都是不會娶親了。”

“為什麼?”

“這個……”忠叔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喃喃道,“元姑娘,總之雲公子不喜歡花姑娘就是了。”

雲卓陽擋在元涴跟前,“既然這樣,做戲做全套。”

“啊,什麼思?”元涴好奇地問。

估摸元涴已經後悔幫雲卓陽解困了。

自從打發了花如媚,雲卓陽張揚地帶着元涴出入各種場合, 左一句元娘子,右一句元娘子。

不管是那些心悅雲卓陽的姑娘,還是雲夫人托人尋媒說親的姑娘,都被雲卓陽拉着元涴來打發了。

元涴跟媒婆當衆吵過架,也在衆人跟前跟雲卓陽撒嬌,甚至撒沷打滾,更甚者,有一次雲卓陽跟元夫人安排的一位姑娘在酒肆吃飯,元涴直接進後廚,順着切菜的刀出來,把那姑娘吓的魂都丢了。

而每次雲卓陽就是躲在元涴身後,一句元娘子别生氣。

後來,就連永安城三歲的孩童都知道,南城雲氏當鋪的大公子,有個潑辣蠻橫的外室。

天不怕地不怕的雲卓陽,竟怕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硬是沒敢娶妻生子。

元夫人知道這是自己兒子造的孽,她去過幾回莊子,指着雲卓陽就罵,不讓人省心的。

雲夫人這一罵,就罵了兩年,元涴這惡名昭然,似乎已經在大家心裡根深蒂固,再也無人給雲卓陽說親了。

5.

除夕之夜,雲卓陽把忠叔放回家陪妻兒,諾大的莊子,隻有元涴守着。

元涴把院子的落雪打掃一遍,坐在門檻處,心思飄忽,想起從前很多的事。

元姝跟小夥伴取笑她的樣子,她十歲生辰那天,小娘偷偷去後廚偷一個雞腿揣在懷裡給她帶過來。

元府不差一個雞腿的錢,元夫人卻逮着小娘不放,那天,小娘挨打了,為了一個雞腿挨打。

元涴曾好幾次勸小娘離開,小娘隻是把她跟弟弟擁在懷裡,紅着眼眶說,“我們孤兒寡母能去哪裡,小娘苦點沒事,能把你們養大,也是小娘唯一的心願了。”

小娘的步步忍讓,換來的,隻是元夫人變本加厲的傷害,每次父親出遠門,就是她們一家三口見不得陽光的日子。

小娘撮着最後一口氣,都在求元夫人,元涴這輩子都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她這兩年攢了些錢,哪怕真的離開雲卓陽,她也能過得很好。

隻是這麼一想,她鼻子忽然泛起酸澀,自己喝起悶酒,幾杯下肚,不勝酒力,就醉了過去。

元涴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披風,雲卓陽站在門口處,風雪飄逸,他青玄的長衫上沾着雪花,有種歲月靜好的溫婉。

元涴婉笑一下,又閉上雙目,倏的睜開雙目,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她連忙站起來,“雲公子,你怎麼來了,今天是除夕夜。”

雲卓陽轉身,眉目輕輕挑着,“醒啦,一個人也不知道鎖上門,有壞人來了怎麼辦?”

“大家都在守歲,哪裡會有壞人,雲公子,别把人心想得太壞了。”

“那你也是在守歲嗎?”雲卓陽目光瞟着桌子上的酒壺,“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元涴搓着手背輕笑,“這,這不是過年嗎,心情好就喝一點,雲公子怎麼不陪夫人他們守歲?”

“母親哪裡需要我陪。”雲卓陽走過去撿起被元涴弄掉在地上的披風,順勢給元涴披上,“我思來想去,我們孤家寡人的,才是最适合一起守歲的。”

“那,那我去給雲公子下餃子。”元涴莫名的心情好了大半,跑着去廚房和面。

這兩年來,元涴變了很多,在雲卓陽的照顧下,長得圓潤了不少,身子長開,像個大姑娘,身上散發着青春的氣息。

雲卓陽盯着元涴那和面的動作娴熟,好奇地問,“你這和面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比我府上的廚娘弄得還好吃。”

元涴呵笑着,“這算什麼,我從小就會和面了,不過很少做餃子,都是下面條的,小娘說,面粉最便宜了,我們逢年過節才會吃餃子,平日裡隻吃面條,管飽的那種。”

“我從來沒聽你說過你以前的事?”雲卓陽往元涴身邊靠了靠,“好像聽你說過,你原本就是永安城的?”

“是啊,我七歲之前,一直住在永安城,就在安和巷一直走到盡頭,那邊坍塌了的農房。”元涴說着,眼角有些溫濕,她強擠了些笑意,“後來我随小娘上京城,那年剛回來,無家可是歸,舉目無親,我隻能撿吃的,沒成想,遇到雲公子,雲公子,你是我的恩人,真的。”

雲卓陽對那戶人有些印象,主要是永安城不大,那戶人家,起初是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小姑娘,那男子上京從商,多年沒回來,有好些人就勸婦人改嫁,說男人一定是在京城安家了。

後來,在小姑娘五歲的時候,男人真的回來了,隻是回來兩三天,就又走了,再後來,婦人生下一個男孩子,直到男孩子兩歲了,男人才把她們三個接上京。

永安城的之前還有人偶爾提起這些碎事,隻是時間久了,就沒有再說了。

雲卓陽輕吐口氣,“怎麼就隻有你回來了,你的父親,母親呢?”

元涴捏着面團的手擱了一下,她生咽着口水,“死了,我小娘和弟弟都死在一場時疫裡,我父親……”

元涴沒有再說下去,她用手背抹下眼角,走過去打開鍋蓋,鍋裡面的水冒騰,她讪笑着,“這水都開了,快下餃子了。”

元涴一邊下餃子,豆點大的淚水一邊滴在鍋裡,沒入冒着煙的水裡。

元涴曾經恨父親,恨他無作為,卻把小娘接上京中,如果父親沒把她們接上京中,哪怕日子苦了些,也是能活下去的,可是這兩年,那恨意慢慢消淡了,大抵,放下一段恨意最合适的法子,就是把他忘了。

元涴已經不大記得父親的模樣了,畢竟,他見過父親面的次數,十個手指也數不完。

雲卓陽從元婉手上接過大勺子,“讓我來吧,你出去等着。”

元涴展了些笑意,“雲公子,你會不會?”

“當然會,以前忠叔不在,我也會自己下廚的,哪能連個餃子都煮不熟。”

6.

屋外的雪,積得越漸深了,屋裡卻傳出陣陣笑聲,這是元涴過得最開心的一次除夕,從前與小娘躲在那個陰暗的小屋子,元夫人不給她們去前院。

後來,認識雲卓陽,她自己一個人過了兩年的除夕,她記得,第一年在這個莊子裡,她從早上掃雪,掃到晚上,她一個人下面條,一個人看煙花,一個人,蜷在門檻處,一坐就坐到天亮了。

元涴凝目望着雲卓陽,誠然地說,“雲公子,謝謝你,謝謝你,一切的一切。”

雲卓陽怔了怔,“我就陪你吃頓餃子,你就這麼感動了,那往後,我每年都陪你過。”

元涴笑而不語,一大個餃子塞進嘴裡,噎住自己的話語。

做人不能太貪心的,像雲卓陽這樣子的身份,元涴自知配不上他,一輩子,她怎麼敢指望。

天空突然放了煙花,元涴走出院子裡,擡頭望着炫爛的煙火,嘴角揚着笑意,望着眼前的雲卓陽,心裡微微觸動,她突然就張嘴,“雲公子,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雲卓陽望着元涴,煙花也燒完了,他不經意地問,“元涴,你剛才說什麼?”

元涴垂了眉目,輕輕發笑,搖搖頭,“我想說,我還會留在雲公子身邊多久,雲公子什麼時候才會娶一位夫人。”

“你覺得呢?”雲卓陽恣然地望着元涴,有些笑意,像他們初見那般,他也是這般調侃元涴的。

元涴被雲卓陽調教的這兩年,臉皮也變得有些厚了,她昂着頭迎上雲卓陽的目光,“我猜,很難吧,他們都是說,雲公子你不近女色!”

“誰說我不近女色的。”雲卓陽攬着元涴的腰身,稍用力,把元涴抱至懷裡,他忽然凝目,讓人分不清真假,“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我是近女色的。”

元涴緊抿着嘴,半晌才壓着嗓子輕笑,“雲公子,你的臉都要紅到脖子處了,我還沒臉紅,你倒先臉紅了,還說自己不是不近女色,這若是傳出……”

元涴的話被噎了回去,雲卓陽帶着濃烈酒味的唇,緊緊地覆在她的唇上,舌尖交纏,她有那麼一刻,整個人身子軟了下來,無措地閉着雙目。

許久,雲卓陽才放開元涴,元涴的臉像燒燙的烙鐵,又熱又辣,她揪着衣裙,别過身去。

雲卓陽反而笑了,“是誰先臉紅的,看你還敢不敢說我不近女色。”

“你,我……”元涴又急又窘,她挽起裙擺就往房間跑回去。

雲卓陽撫着嘴唇,樂呵呵地笑着,怔了一會,才想起來追上去。

元涴連喝了幾口茶水,心緒才緩緩平伏下來。

雲卓陽走進來,挑着眉心恣然而笑,“怎麼,平日裡你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自己被欺負了,反而躲起來了。”

元涴咬着薄唇求饒,“雲公子,你就放過我吧,我不笑你了,我再也不取笑你了。”

“我若是不放過你呢?”雲卓陽靠近元涴。

元涴的背抵在桌子邊沿,強擠出一絲笑意,“雲公子,别玩了,我玩不起。”

“我沒開玩笑,我就是想娶你!”雲卓陽雙手靠在桌子沿,把元涴圍在手臂内,“我比你年長九歲,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事,剛才你不也沒推開我嗎,你是不是一直喜歡我。”

元涴一時語塞,她咽着口水,“雲公子,我說過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做妾的,你再這樣,我明天就離開,不,我現在就離開。”

“誰讓你做妾了?”雲卓陽敲一下元涴的額頭,“傻丫頭,你想什麼,我像那種朝秦暮楚的人嗎?”

元涴低着頭,小聲嘀咕着,“那,那我,我也配不上雲公子。”

雲卓陽坐在桌子上,側目瞟一眼元涴,有些哭笑不得,“你跟了我兩年多,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若是講究門當戶對的,早就成親了,再說了,我已經把想娶你這事跟母親說了,母親說,隻要我願意成親,不管是誰,都認了。”

“真的?”

“除了這句話,你就沒别的話要問我嗎?”

“嗯!”元涴深思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為什麼會是我?”

雲卓陽咧嘴,忖思了一會才故作輕松,“大概是,你治好我不近女色這毛病了吧。”

兩人對望一下,爽脆地笑着,那笑聲在房裡回蕩着。

雲卓陽先止了笑意,“這麼說,我當你是同意這親事了?”

“嗯?”

“别動,臉上沾了東西。”雲卓陽說着,手掌撫過元涴的臉,他的唇緩緩貼上去。

哪有天生不近女色的男子,如果有,無非是還沒遇到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那個不近女色的雲卓陽,挑逗起元涴,元涴是一點法子都沒有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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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夢,90全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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