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女性人物有幾百,我隻鐘情于“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林妹妹。清代紅學家塗瀛在《紅樓夢論贊》中便這樣贊她道:“林黛玉人品才情,為《紅樓夢》最。”對此,我深以為然。本來對于人物的鑒賞,譬如口舌之于五味,滋味既異,嗜好亦别,然而美芹獻曝,略述我對林妹妹的愛慕之由,也不枉我對她的一片癡心。
林妹妹的詩才在十二金钗中,若論風流格調無疑是作得最好的,但從别的方面來比,薛寶钗常常與她難分伯仲。對于詩歌的鑒賞,本來就有個人癖好不同,故難以說誰高一些,但我卻是喜歡林妹妹的“冷月葬花魂”之類的詩句,“以抑郁難遏之氣,抒懷才不遇,壯志難酬之哀。”這些詩歌讓我陷入深深的傷感中,常常不能自已,這一份共鳴也許是落魄之人共有的體會。
在衆人的眼中,“金陵十二钗”論美貌排名,林黛玉的容貌應該排在秦可卿和薛寶钗之後,但是在雪芹和寶玉的眼中,則認為是黛玉最好看。書中雲:“憶女兒曩生之昔,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脂批亦雲黛玉:“以蘭為心,以玉為骨,以蓮為舌,以冰為神,真真絕倒天下钗裙。”寶玉初見黛玉時,便一見鐘情:“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兩靥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怎一個傾國傾城!
還有一次林黛玉去怡紅院,晴雯誤以為是其他人而不開門。黛玉動了氣,遂傷感而泣。誰知樹上的鳥雀不忍聽其哭,竟飛起遠避。于是,雪芹先生又賦詩一首贊歎:“颦兒才貌世應稀,獨抱幽芳出繡闱。嗚咽一聲猶未了,落花滿地鳥驚飛”⋯⋯若哭泣的黛玉具有稀世之貌以驚鳥落花,那麼微笑的黛玉定讓人見之忘俗。在《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一節中,寶玉與黛玉的笑聲,讓我們感覺特别溫暖,尤其看到天天以淚洗面的林妹妹笑起來,别有一種風情。她的美若西施“一代傾城”,若昭君“絕豔驚人”,這朵“阆苑仙葩”不隻美在容貌,更美在她高潔傲逸的品格和一塵不染的心靈。
黛玉的行為無不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她的詩詞也處處體現了這一點。《紅樓夢》中,黛玉的三首詠菊詩中都出現了陶淵明的形象,第三首中還提出了莊生夢蝶的典故,值得仔細研究。自陶淵明的名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傳誦千古之後,人們見到菊花往往很自然的與他相聯系。在第一首《詠菊》中“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表達了她對陶淵明的仰慕。第二首《問菊》“孤标傲世偕誰隐?一樣花開為底遲”更是将自己定義為陶淵明的理解者。
第三首《菊夢》雲“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同樣以陶的知己自居。是啊,菊花的詩歌從陶淵明以來真不知其數,可是又有幾人像陶淵明那麼真正懂得菊花呢?千百年來,菊花是寂寞的,黛玉的心又何嘗不是寂寞的。正如《黛玉撫琴》時吟唱道:“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遊兮,鴻蒙太空。誰與我遊兮, 吾誰與從。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黛玉在經曆了無情的現實之後大徹大悟,在夢幻與歸隐之間,林妹妹的心早已随與世無争的道家思想遠去,正是因為這樣的思想,才讓人覺得她那一份輕靈缥缈顯得那樣的脫俗。也正是這一份道家思想讓我跟她的心靈有了深深的默契,她的一颦一笑之間更多了一份寬容與純真!
高鹗說黛玉淚盡而死,我卻情願相信她是投水而死,“女兒都是水作的骨肉”,未若還化水而去。一如她的詩句“冷月葬花魂”那般高潔絕決,亦如西施“一代傾城逐浪花”那樣灑脫幹淨。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些什麼,但我知道,縱有千言萬語也無法道盡我對她的愛慕之情,末了隻能将所有的思念,化作一首歪詞,以此聊表我對她的一片癡情,也對人世間曾經美好的過往一份緬懷吧:
西江月·林妹妹
一代傾城誰及,八分才氣難追。
鐘靈孕育此湘妃,最是人間稀貴。
木石前盟終棄,紅樓冷雨低回。
伊人似夢逐花歸,冷月寒塘空對。
-作者-
嚴勇,網名千裡守約,80後,資深媒體人,唐詩宋詞古詩詞(tsgsc8)專欄作家。癡迷宋詞,專攻南宋詞的整理與研究。這些年來,遍尋宋人足迹,寫就“千裡守約讀宋詞”系列文章,與諸君分享,一道抵達那些令人神往的現場。 文章首發唐詩宋詞古詩詞(tsgsc8),如需轉載,公衆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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