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18時許,四川省涼山州木裡縣雅砻江鎮立爾村發生森林火災。在撲火行動中,受風力風向突變影響,突發林火爆燃,造成27名森林消防人員和3名地方撲火人員犧牲。
一場林火背後,30個尋常家庭變得支離破碎。4月2日,北京青年報記者聯系到4名犧牲消防員和1名救火遇難村民的家人、朋友。在名單背後,他們是一個個曾經活躍的身影,有人盼望着回家探親,有人還沒來得及回複父母的聊天問話,有的人還在期待抱上自己的寶寶……
陳益波哥哥:“最後一條動态是趁夜趕去木裡縣”
犧牲消防員陳益波,1998年12月出生,來自雲南曲靖,未滿21周歲。
“去年通電話的時候,他說到今年9月,就在西昌幹滿兩年了。到時候就有探親假了。”4月2日,陳益波的哥哥告訴北青報記者。
陳益波原本計劃着,等到有了探親假,就可以回家看看父母、哥哥還有兩個侄子。畢竟,一家人已經兩年多沒見面了。
哥哥說,陳益波的性格有些内向、腼腆,在當消防員之前,讀書時候的弟弟還有些“沸”,“這是我們的方言,就是說他有點貪玩”。陳益波的哥哥和父母都在家裡種地務農為生,而陳益波對将來有自己的想法。高中畢業一個多月後,陳益波就應征在地方武裝部當了一年兵,之後轉到西昌參加消防員工作,“弟弟工作很忙,特别是今年過年前到現在,一直忙着在山上撲火,電話也打得少了。”
最後一次和哥哥聯系,大約在半個月前。“當時弟弟在山上,信号也不太好,烏漆嘛黑的,他說剛撲完火,在山上歇下了。”
家裡人對陳益波的工作了解的并不多,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已經當了副班長,“隻知道他辛苦,雖然他不說,但是經常看到他夜裡出去。”後來,哥哥翻看QQ空間,看到3月30日深夜,弟弟還發布了一條動态,說是在連夜趕路去木裡縣,“我知道他去執行任務去了,但是不知道,這是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4月2日淩晨,家裡接到陳益波犧牲的通知。“(4月2日)淩晨1點多,我爸打來電話,我當時已經睡下了,接到電話,抓起衣服爬起來,就跟家裡幾個表兄弟打了招呼,幾個人輪流開車,帶着我父母趕到了西昌。現在我們還在等,還沒見到人,也想回弟弟宿舍那裡,取回弟弟的東西。”陳益波的哥哥說,父母現在很傷心,母親哭了好幾回,止不住。
“過完農曆10月份的生日,我弟才滿21歲。他還沒成家,也沒有對象。他原本打算今年幹滿兩年後,再幹3年,幹滿5年後再考慮後面的生活。”
張帥堂哥:“凱凱說要繼續在部隊好好幹”
犧牲消防員張帥,1999年6月出生,來自山東臨沂,今年20歲。
4月2日中午,北青報記者聯系到救火英雄張帥的堂哥。張帥家人剛下飛機,堂哥是陪着叔叔和嬸嬸,從山東到四川“來接張帥”的。一提到張帥,堂哥忍不住哽咽。“今天淩晨一點的時候接到四川軍區電話的,聽說張帥救火犧牲了,我們就買了時間最近的航班來了。”
張帥在社交平台上的動态,停留在3月31日淩晨1點49分。他發布了一條出任務的照片,雖沒提到去救火,但有一些無奈地說着“真好”,底下,有朋友的回複“加油”。
堂哥告訴北青報記者,張帥的小名叫凱凱,1999年陰曆五月初三出生,現在還沒滿二十歲,雖說是堂兄弟,但兄弟倆感情很好,“凱凱家裡還有一個妹妹”。
堂哥說,凱凱入伍已經1年半時間了,“入伍之後就沒有見過面。之前聊天的時候,我就問他工作怎麼樣,以後怎麼打算,他說‘打算繼續留在部隊工作’,還跟我說要‘好好幹’,讓我放心。”
和陳益波一樣,張帥也是到今年下半年才有探親假。“我還等着他回來去我家吃頓飯的,現在再也見不着了。”堂哥感歎說。電話裡,從張帥的堂哥身邊,不斷傳出張帥母親的哭聲,“叔叔和嬸子知道消息後,就不吃飯也不喝水。”
張帥平日裡很忙,每次母親發微信給他,碰上他在出任務,常常是沒有回複或很少回複。“兒子在嗎,怎麼不回話,發個表情也行”“凱你在幹什麼,怎麼不打電話”“你不打電話爸媽很擔心,你知道嗎”……在張帥和母親的聊天框裡,大多數時候,都是母親自顧自在問,而張帥的頭像那邊,緘默無語。
蔣飛飛父親:“他自己的孩子還沒出生呢”
犧牲消防員蔣飛飛,1990年1月出生,來自四川南充,今年29歲。
在犧牲的消防人員中,29歲的蔣飛飛是四川南充人,他已經在涼山州工作了近十年,原來是森林武警,後來轉為消防員,擔任涼山州森林消防支隊西昌大隊三中隊中隊長。
蔣飛飛是北京林業大學07級的武警國防生,北京尚權律師事務所律師謝彤,曾在北京林業大學擔任過老師,也曾是蔣飛飛的班主任。他告訴北青報記者,他對蔣飛飛比較熟悉,得知他犧牲的消息後非常痛心。
“蔣飛飛個頭比較小、比較清瘦,是一個學習非常刻苦的學生,當時學生分為兩撥,一撥是普通高考招上來的,蔣飛飛他們是武警國防生。平常,蔣飛飛他們跟普通學生一起,但早晨和晚上他們會有專門的訓練。”在謝彤的印象裡,蔣飛飛學習很努力,拿過幾次獎學金,這在武警國防生裡相當不容易。
謝彤說,日常生活中,蔣飛飛待人非常友善,各方面表現很好,在同學裡的口碑也很好。畢業以後,謝彤沒有再見過蔣飛飛,一些學生他也記不清了,但他對蔣飛飛印象卻很深刻,“從老師的角度來說,你總是會對刻苦努力的學生印象很深。他一直很努力,也很有志向,去年他還專門向原來的同學咨詢過在職研究生考試的事情。”
談到蔣飛飛犧牲的事情,謝彤說,蔣飛飛的同學也非常痛心,收到消息後,同學們打算一起去送他最後一程。
4月2日,蔣飛飛的父親告訴北青報記者,4月1日晚8點多,他接到蔣飛飛單位的電話,才知道兒子此次去木裡縣執行滅火任務了,“當時電話裡說沒事,有什麼情況再跟我聯系,晚點十點多又打電話,跟我們說孩子遇難了”。
蔣飛飛的父親說,兒子已經結婚,妻子在涼山上班,目前正懷着孕。得知蔣飛飛犧牲的消息後,兒媳婦跟他通了電話。現在,包括蔣飛飛父親在内,8名親屬已經在路上,準備從家裡趕往涼山州西昌見蔣飛飛最後一面。
蔣飛飛的父親說,兒子對父母很好,經常給家裡打電話,“上一次通電話是上周五晚上,他讓我們多保重身體……可是,他的孩子還沒出生呢。”
周鵬父親:“現在他一走,就剩我一個了”
犧牲消防員周鵬,1997年7月出生,來自江西宜春,今年22周歲。
4月2日下午,北青報記者聯系到消防員周鵬的父親,他和家人到達機場之後,正準備乘坐消防總部的汽車去接周鵬。
“昨天晚上,有親戚打電話問我有關注涼山那邊的情況嗎,我說我沒有關注,接着我就打電話給孩子,但電話打不通。我就發視頻通話邀請,視頻也沒有人接。之後不到半小時,周鵬的戰友就打電話過來了。“周鵬的父親回憶說。
接到電話後,周鵬的父親便和家人一起往西昌趕。“他是一個乖孩子,以前我不在家管他,但是他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通常是班級前五名。但是高考的時候沒有發揮好,隻考了400多分。”高考失利之後,周鵬的父親想讓他複讀一年,但是周鵬說他不想再讀了,後來就決定入伍。
周鵬的父親記得,2016年10月10日,是周鵬正式入伍的日子。“我讓兒子當兵主要還是考慮讓他鍛煉鍛煉,我們是單親家庭,跟他媽媽離異之後,他一直都挺孤單的,有時候爺爺奶奶照顧一下,有時候我照顧一下。”
周鵬入伍之後,父子倆聯系得相對少了。“但是我們的父子關系不像别人家,我們像兄弟一樣的,他什麼都不用我操心,有時候還要來說說我、管管我。”“他每次跟我聊的時候都說,雖然辛苦一點,但是他想留在部隊,并且之前在部隊發展也不錯,連隊還派他到北京學習技術。”
周鵬父親說,這次出任務周鵬并沒有提前跟他說,“最近一次聯系是3月24号,3月28号我給他發過消息,估摸着當時他在出任務,沒空回複我。”
周鵬的父親提到,兒子去部隊之後就沒有見過面,平時都是通過打電話或者視頻聯系的,本來說好今年8月份要回來的看他的。“這些年,兒子一直都是我的驕傲,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現在他一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了。”
村支書談捌斤:“火災那天他扛起幹糧和工具包就上山了”
犧牲村民捌斤,1970年7月出生,來自四川木裡,藏族,今年49歲。
立爾村村支部書記次爾紮什告訴北青報記者,這次在森林火災中遇難的村民捌斤是村裡村民服務隊的一員,“捌斤今年49歲了,他是一名老黨員了,平時村裡遇到森林火災等突發事件,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捌斤總是第一個到位。”
村支書介紹,捌斤平時經常上山采松茸、藥材,對山裡的道路比較熟悉,這次發生森林火災後,捌斤很快就加入到消防的隊伍中,一起上山。31日淩晨4時許,村裡曾想找人替下捌斤,讓他休息一下,但捌斤拒絕了,“他扛起幹糧和工具包,就往山裡去了。”
北青報記者了解到,捌斤家中有老父、老母,均已年近7旬。捌斤的妻子身體不是很好,平時會在家務農,補貼家用。捌斤的兩個孩子都還在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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