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央演了很多動人的小人物。他說：“生活中被忽視的普通人太多了，我希望讓觀衆知道，他們并不是一個人。”

|作者：長夏

|編輯：阿晔

|編審：蘇蘇

如果要盤點2021年影視劇裡最有存在感的中年男人，肖央大概算一個。

他是《人潮洶湧》裡邋裡邋遢、欠了一屁股債的小演員；是《我的姐姐》吊兒郎當、沒有正經工作的舅舅；是《誰是兇手》裡因為膽怯導緻殺人犯逃跑的警察；也是最近上映的《誤殺2》裡，面對甲方的質疑和刁難不敢回嘴、為了救兒子才“支棱”起來的編劇父親……

大多數時候，肖央都在演人生不那麼如意的“loser”，以至于有觀衆說：“一看到肖央，就感覺像看到了現實生活中普普通通的自己。”

“普通人太容易被定義：普通人都不重要，他的感受也不重要……其實任何一個靈魂，你看似普通的靈魂，真的深入去理解都波瀾壯闊，回想曆史上很多很偉大的事情，不都是由普通人完成的嗎？”肖央知道，“小人物”也有大魅力。

“任性”一把，意外爆紅

2019年12月，《誤殺》以黑馬姿态實現口碑票房雙豐收。

在那部電影裡，肖央扮演李維傑，一個為了拯救女兒不惜涉險犯罪的父親。

女兒被男同學迷奸并拍下不雅視頻，事後還被男同學糾纏騷擾。

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就此展開：男同學的父母，一個是市長候選人，一個是警察局長；李維傑，隻是開網絡公司的個體小老闆。

“我是個沒有本事的男人，能做的隻有擋在你們前面。”片中的這句台詞戳中無數觀衆淚點。

憑借該片，肖央提名金雞獎“最佳男主角”。

·《誤殺》中的肖央。

時隔兩年，《誤殺2》上映，講述的依然是“為父則剛”的故事。

肖央飾演的林日朗是個總在甲方面前窩窩囊囊的編劇，但兒子的先天性心髒病打破了一切。他好不容易湊夠手術費、等到适合兒子移植的心髒，又被有權勢的人“截胡”。看着危在旦夕的兒子，他“黑化”了，決定铤而走險，搶回心髒……

該片中戳心的台詞也不少——

“我沒有别的選擇，隻想讓他活命。”

“我一輩子老老實實做人，為什麼赢的總是你們？”

“我們可以忍受卑微地活着，但他們不能把我們當蟲子一樣随意踩死。”

但目前，《誤殺2》的豆瓣評分僅剩6分，将将及格，比《誤殺》低了不少。盡管如此，肖央的表演還是得到了觀衆的認可。

·《誤殺2》中肖央飾演林日朗。

在影片裡，螢火蟲的意象出現了多次。

一家三口圍坐在帳篷外閑談時，兒子将一罐裝有螢火蟲的瓶子靠近路燈，卻發現螢火似乎變得黯淡了。

“為什麼在燈下就看不到螢火蟲？”兒子問。

“因為它們的光太弱，隻有在黑暗中才看得見。”林日朗回答。

《誤殺2》英文片名“Fireflies In The Sun”，翻譯過來就是“白日螢火蟲”。

在肖央看來，螢火蟲的光，正如一個普通父親被逼上絕路後所展現出的英雄氣概。“即使微小，也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活在光亮裡。”

·《誤殺2》劇照。片中兒子正在看瓶子中的螢火蟲。

近年來，肖央在不少影視劇中表現出色。截至12月22日，他出演的電影總票房已超過80億元，在全球演員中排名第37位。

很多人因此忘了（或者壓根不知道），肖央最初走紅，是因為2010年的網絡電影《老男孩》——他是該片的導演、編劇，也是主演。

那一年，肖央才29歲，主業是廣告導演。在廣告圈，他已小有名氣，跟不少大咖合作過。

《老男孩》講述的同樣是小人物的故事：校園文藝愛好者肖大寶和王小利，長大後一個當了婚禮主持，一個成為理發師。得知偶像邁克爾·傑克遜去世，他們決定重拾少年夢想，苦練唱跳，之後作為最大齡的草根選手，參加了“歡樂男生”選秀比賽。

肖央和搭檔王太利組成的組合“筷子兄弟”，就此闖入公衆視野。

·《老男孩》中的肖央（右）和王太利。

對于“80後”肖央來說，這原本是他和王太利的一次“玩票”，也是他在30歲之前的一次“任性”：“用赤子之心拍一部感動自己、也感動同齡人的作品。”

投資方隻願意給10分鐘片長的錢，兩人硬是想辦法拍到了42分鐘。肖央當時的積蓄原本差不多能在北京買套房，結果全部砸了進去。

“經常是我這兒正拍着呢，制片過來說：導演，沒錢了，一會兒要結什麼什麼賬。然後我給他一張卡，他走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導演，你這張卡裡沒錢了……”

肖央沒想到的是，電影和同名主題曲爆火。

之後，陸續有人找肖央演戲，但大都被他拒絕——自己不是因為想做演員才去演戲，而是沒找到更合适的人，幹脆自己上。在他的規劃裡，未來還是要走導演之路。

迷茫的小人物，隻知道往前走

2014年，繼導演網絡短片《赢家》《父親》之後，肖央拿出了第一部自導自演的院線長片《老男孩之猛龍過江》，獲得第17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受傳媒關注新人導演獎——對一個電影導演來說，這算是不錯的開局。

但更火的，是這部電影的宣傳MV《小蘋果》。

·《小蘋果》MV畫面。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洗腦的旋律配上魔性的畫面，一夕之間席卷大江南北，成為“廣場舞神曲”。

肖央和王太利借此斬獲全美音樂獎“年度國際最佳流行音樂獎”，還跟鳳凰傳奇一起登上了2015年央視春晚的舞台。

人生的高光時刻接踵而至，肖央卻并不快樂——這種不适感，其實從《老男孩》爆火就開始了。

從普通人變成公衆人物，所有的工作都逼着他變成另一個人。他對自己哪兒哪兒都不滿意，為了唱好歌還專門去學聲樂，到頭來隻覺得沒勁。

到處走穴、唱跳《小蘋果》，一天天是在幹嘛？他感到迷茫：“（走紅）像洪水一樣把我沖得好遠，節奏都不是自己控制的。”

有一次，肖央跟一位香港導演聊起來。

“你看，最近大家都以為我是歌手了，都不找我做導演。”他期望對方肯定地回答：“對啊，你是個導演。”

這位導演卻說：“你是什麼，要自己做出來。”

“很對啊，我這幾年不就在唱歌嗎？憑什麼想讓人家覺得我是導演？”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再度思考自己要做什麼，結論還是“做導演”。

2018年，肖央自導自演了電影《天氣預爆》，靈感源自霧霾問題和都市人的心理狀态。劇本打磨了一兩年，影片上映後卻慘遭票房和口碑的雙重滑鐵盧。

“《天氣預爆》面臨巨額虧損，肖央微博賣慘反遭打臉”“想拍一部好片不容易，想拍得這麼爛更不容易”……那時的新聞和影評，都是這樣的畫風。

·《天氣預爆》中的肖央。

肖央更郁悶了。

在痛苦的低潮期，他忽然發現，演戲反而是一種治愈——沒有當導演時要承擔的各種責任，可以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角色裡。正是這種松弛，讓他的表演得到觀衆認可。

肖央覺得，自己大概可以在表演上“再用用功”，慢慢把事業重心轉移到做演員上。

“大家看一個貌似成功的過來人的所作所為，以為每一步都很有深意，其實當事人在當時都是瞻前顧不了後、屁滾尿流的狀态。”肖央在接受時光網采訪時說，感覺自己就像《出埃及記》裡的以色列人：“我也是一個迷茫的小人物，雖然看不清前路和方向，但我知道自己要走出去，往前走。”

2019年，肖央在《誤殺》裡演了男主角李維傑。這是他第一次演正劇的男一号。

制作方買下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記》的翻拍版權後，确定的男主第一人選就是他。他有些猶豫：“你确定要找我演有一個17歲女兒的爸爸嗎？”對方的回答是“你可以”。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老、更黑，肖央把自己曬掉了一層皮。他還花了很多時間，去揣摩李維傑這個父親的心态。

·《誤殺》中的肖央。

一年前《天氣預爆》帶來的失敗傷痛，反而成了幫助他進入人物角色的養分。“沒有那個，後來演不出《誤殺》。”

就像多年前的《老男孩》，《誤殺》出乎肖央意料，火了。

2020年的第33屆金雞獎，肖央被提名為“最佳男主角”，但最終沒得獎。他反而長舒一口氣：“幸虧沒得，得了壓力更大，後面真不知道咋演戲了。”

平凡人的弧光，最是動人

肖央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

中學他念的央美附中，考了三年才考上。為了考試，他16歲從老家河北來到北京，住過旅館地下室，後來租房子——在東四十四條胡同的一個大雜院，和同學擠一張雙人床。

那時，他是一個“長期不太被重視的人”。曾經有老師看他背着畫夾，調侃道：“喲，肖央你還畫畫呢？”

“‘哎？你還畫畫？就你？’不太相信我還能學點兒好，你知道嗎？”肖央說。

·肖央的畫。

外人的冷嘲熱諷沒有澆滅肖央對畫畫的熱情，但出于現實考慮，附中畢業後，他考到了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廣告導演專業。

“得有份正經的工作，不能老去追求很虛幻的東西，活在大師的那些作品裡。”

他還隐隐感覺動态的東西更有力量：“一部電影的沖擊力要遠遠大于一幅畫。”

肖央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供養藝術生很吃力。從附中三年級開始，他就靠着兼職實現經濟獨立，再沒讓父母為學費和生活費操心。

在電影學院，肖央也早早開始拍廣告賺錢，因此被同學們封為“活兒王”。

中學複讀三年加上央美附中四年，肖央21歲才上大學。他上大一時，同屆的初中同學都畢業參加工作了。畢業後留在北京的肖央，見證了房價的飛漲，也和大多數北漂一樣難免焦慮。

他有種被時代抛棄的感覺。“然後能多想什麼呢？賺點錢，在這個城市裡有尊嚴地生活下去就不錯了。”

·網劇《誰是兇手》中的肖央。

或許是因為這些，肖央身上有一種經曆過生活打磨的氣質。

和那些帥氣逼人的男演員不同，他就像你生活中經常能碰到的那種朋友、同學、鄰居、親戚——大學時，就有導演系的同學找他當演員，理由是他“長得比較真實”。

肖央也很清楚這一點：“有些人可能就是像霸道總裁，我就是像普通人。”

他特别喜歡電影《黃昏清兵衛》，拍《老男孩》也受到了這部電影的影響。

“它好像讓我看見了一部分的自己。大家都是性格差不多的人，比較溫和，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平定、有人愛……就是很樸素的追求，但是人又要去受苦。”

他覺得影視作品有一種功能，就是撫慰人的苦痛。“生活中被忽視的普通人太多了，我希望讓觀衆知道，他們并不是一個人。”

肖央演了越來越多的“普通人”“小人物”。

2016年，他在喜劇《情聖》中演一個結婚多年、喪失激情、躍躍欲試想要越軌的中年人。

·《情聖》裡的肖央。

在今年初上映《人潮洶湧》裡，他演的是一事無成、盜用他人身份的落魄演員——在街頭被債主暴打，他死要面子地做起廣播體操，假裝無事發生。

·《人潮洶湧》裡的肖央。

在《我的姐姐》裡，他演的舅舅整日打着麻将，一心想分外甥女的房産，卻又總記得在姐姐忌日給她送上一束鮮花。

·《我的姐姐》裡的肖央。

縱觀現在的大小銀屏，中年男性角色并不罕見，肖央這一款卻不多：他通常不是能力出衆的都市金領，也不是出生入死的孤膽英雄。他演繹的人物大多平凡，甚至自私、猥瑣，卻終究能在某些時刻，閃耀出微弱的人性弧光。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越來越多的觀衆被肖央打動。

從《老男孩》到現在，11年過去，肖央的“小人物”之路，越走越寬。

他和那些影視劇中的角色，映照出每一個普通人：可能正在現實中掙紮，可能已經為了面包放棄夢想，但在内心深處，總還是保留着一絲難涼的熱血。

部分資料來源：時光網、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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