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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花果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3-10 05:50:04

在鄉村,事物的醒來或辭去,依然遵循夏曆的節令。節是禮,令當從。

鹳雀花

故鄉是楚地,草木鳥獸之名,依然帶着古味。

“金銀花”是普通話裡的詞語,以色名。故鄉叫“鹳(木)雀(子)花”,括号内為語氣助詞。為何叫鹳雀花呢?我問過耆老,翻過典籍,沒有答案。

“鹳木雀子花開了。”發小拍給我看,金銀相雜。

我仿佛聞到了花香。

三月底四月初,鹳雀花開始打朵兒。花藤細長,線條有吳昌碩筆意。綠萼,花瓣打開如裙裾翻卷,優雅俏麗。六莖花蕊各頂花帽,嬌嬌怯怯,臨風飒動,如蛾眉蝶須,蓦然見到,心頭一個詞閃現:钗頭鳳。初白如雪,後黃如金。簇簇叢叢,香氛漫溢,剪一枝插瓶,連形态都是香的。“沁人心脾”究竟如何?聞一下鹳雀花即知。

是時,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裡雨如煙,白色的大鳥飛過楓河,飛過漠漠水田,發出清亮的鳴聲。其中有白鹭,有池鹭,有蒼鹭,有蓑衣鶴,唳聲剛硬的,是鹳雀。

夢夢子

夢夢子即野草莓,分為四種:蛇莓、蓬蘽、覆盆子、茅莓。

蛇莓像玩具氣球,色淡,味也淡,咬開一汪水,據說為蛇專享。小時候常誤食,大孩子渲染其毒性,心下駭然,惴惴一天,幸得沒事。現在知道它是中藥,能治咳嗽、痢疾、黃疸、腮腺炎、帶狀疱疹,如此之好,卻依然不敢嘗試。

蓬蘽跟蛇莓一般高低,葉子帶刺,果實圓如小燈泡,但凸起比蛇莓密集,顔色也更紅豔,其實很好分。蓬蘽先青再黃後紅,青澀,黃酸,紅色綿軟,甜得化得開。紅時好摘,兩指輕拈,即脫蒂而出,空心無核。吃前要檢查空心處,怕有螞蟻或臭蟲鑽進去——這是許多次“迫不及待”得來的教訓,還望讀者諸君謹記。

覆盆子是藤狀灌木結的果實,“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有核,橢圓形,摘下來帶蒂,即使熟了,還帶黃色,還是硬的、略酸的。我們稱它為“小麥夢夢子”,我不大喜歡它。

茅莓的藤子、葉片和果實都跟覆盆子很像,味道也像,隻是它開紫紅色花。我們稱它為“大麥夢夢子”,我也不大喜歡。

看得出,我們詞彙中的“夢夢子”,其實特指蓬蘽。看字形就很古老,但為什麼我們叫它夢夢子呢?翻了半天各類字典,居然都說“夢”就是指做夢。迷糊之際,想起隐現在四月繁盛綠意裡的粒粒蓬蘽,如一盞盞小小的紅燈籠,漫山遍野,真如夢中了。

海南花果(四月花果)1

桑果子

一到三月,太公院子裡的大桑樹就繁密起來。一樹綠得發亮的葉子波動着滿院子的陽光,有粼粼的水色。葉間藏着一顆顆桑果子,就像清水中的小米蝦。

這棵桑樹高約六七米,在三米左右處旁逸斜出,枝節橫生,主幹徑直向上。我猜,這個分叉是專為我們爬樹長出的。三月中,桑花初開,月底,桑果青,我與太公孫子六九,日日爬樹十數回。

“紅了沒?”

“沒。”

沒紅也吃,全是渣渣也不管,隻是隐隐擔憂留給日後的歡樂不夠多。似乎是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一夜,紅一半了,有酸味了。到了四月初四五,烏黑雜着青、紅和青紅的桑果,珠玉一般琳琅滿目,樹上挂滿了孩子,個個吃得滿嘴烏黑。

更小的孩子在樹下,眼巴巴望着滿樹紅紫。六九娘笑吟吟地拿出一塊潔淨的花床單,交給四個孩子各牽一角,拉開。樹上的男孩就大顯身手起來,搖得柔韌的桑枝如遇大風,就下起了桑果雨,落滿了一床單的紅、紫、烏黑,泛着酸甜的光澤。每個在場的孩子,都能捧兩手桑果回家。

有一次,男孩把自己也搖下來了。他愣愣地坐在地上,我們愣愣地看着他。太公走過來,推拿一番,男孩站起來,迷迷瞪瞪地走了。

風稍大一些,也會有甜得自醉的烏桑果落下來,“啪”地摔出一灘烏黑,驚得院裡的雞們大驚小怪地叫。坐在門檻邊的太公,擡頭看看越來越少的桑果,拿起燃着的麻稈,再次點燃了旱煙袋裡的煙葉子,一股奇怪的香味就一直漫到我的記憶裡來。

昨天我問六九,大桑樹還好嗎?他說,已經砍了好些年了。

青杏子

花褪殘紅青杏小。春末夏初,花事已了,樹卻是悄悄熱鬧着。若不怕陽光晃眼,站在樹下仰尋,定可尋見肥碩的葉下,一個個核形的“青小”。

“青小”,想來讓人憐惜,讀來青澀,看上去形容嬌俏。它們藏在葉底,不細看難以發覺。它們是藏在味蕾上的事件,想一想,就舌下生津,生動起青碧酸澀的記憶。

前院裡有一棵杏樹,是西廂房的跛爹爹種的,杏樹靠近苔藓蒼蒼的石牆。很多次我攀上石牆,扶着枝幹,掰開葉片翻找時,下意識地看向跛爹爹的西窗,他也正好笑眯眯地看過來。他是歡喜的,雖然父親與他素來不睦。他是鳏夫,隻有一個女兒,招了女婿,由于不息的争吵,女婿帶了妻兒走了,他便越發孤僻起來。

“還酸呢。”他隔着石窗棂說。

我不顧酸澀,摘得老樹一蕩一蕩,像是被呵了癢。他并不阻攔,依然眯着眼睛看着,似乎很開心自己種了杏樹。

靠牆的杏子,從來都沒有黃的機會;藏得深的也難保全,瞅準了,細竹竿輕輕一敲,兩者相觸,心像被點擊了一般輕輕一顫,便聽見“噗”的一聲輕響,一顆青杏落下來。就這樣,一粒一粒的青杏,酸了一個又一個日子。

有一日晚飯後,跛爹爹敲響了我家的耳門,應門的父親怔在原地。跛爹爹雙手捧着十多個金黃的杏子,笑眯眯地遞過來,說:“我捂在麥子裡,熟透了。”父親接過來,遲疑地邀坐,跛爹爹笑着謝絕了,一瘸一拐地走了。

多少年後,我已忘了黃杏的甜,一直記得的,卻是青杏的酸味,記得石窗棂後,跛爹爹笑眯眯的眼。

海南花果(四月花果)2

小桃紅

四月下旬,桃子初長成,漸解風情。

水果多圓形,桃也是這樣,卻不肯将就潦草,它缭繞盤旋,漸漸收攏,竟繞出一個俏皮的“髻”來。這個“髻”,霎時生動了桃。

當此時,枝葉瑩然,肥綠披覆。青桃絨毛覆滿,生硬,青澀。不知何時,有一抹初紅,俏兮嬌兮,舒窈糾兮,慢慢繞上了小桃的桃髻。青桃就開始妩媚起來。這時候的桃情窦初開,顔色最美。

莫名想起《西洲曲》裡的兩句:

單衫杏子紅,雙鬓鴉雛色。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一抹小桃紅,清如水,鴉雛色,寂靜的色彩裡,一抹紅亮着。

白石老人畫桃,以沒骨大寫意法,滲以少許檸檬黃,配以花青、赭墨,寫葉,寫枝,後以濃墨寫葉筋,再以花青或淡墨寫蜻蜓,寫蚱蜢蝴蝶,寫意或工筆。用洋紅大筆寫桃實,碩大,一籃僅盛兩顆,濃烈,熱鬧。有一幅畫桃圖,題款為“杏子塢老民白石八十七歲時尚客京華”,“八十七歲”再加上“尚”字,洩露了耄耋老者深沉的鄉思。不如歸去,歸去卻難。

白石老人畫桃圖中,未見一抹小桃紅。

人世間需要熱烈飽滿的大紅,我卻永遠懷念枝枝披覆的桃葉裡,深藏着的那顆永遠催不熟、刮不落的小桃紅。我們越走越遠,卻忍不住時常回望。

(作者系安徽省作協會員)

海南花果(四月花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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