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不邀而至，小城頓成冰天雪地的世界。不上課的女兒除了堆雪人，還不忘觸景生情，背起剛學的古詩：“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她就那麼不經意地輕輕背誦着，卻深深地觸動了我最為脆弱的神經。農曆新年正是狗年，外面又是那麼深的雪，很容易就讓我想起過往的歲月，想起那“柴門聞犬吠”的日子。

狗是人類最早馴化的家畜之一，千百年來随着人類一起繁衍生息，一起進化發展，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與考驗，慢慢成了人類最忠誠的朋友。狗與人總是形影不離，相随相伴，不論是豪宅還是柴門，它都永遠不會背叛。所以富蘭克林就曾說過：有三個朋友是踏實可靠的——老妻、老狗與現款。

鄉村多狗，村頭村尾，阡陌田野，到處都有狗的身影，狗使單調的村落增了生機，添了靈氣，狗是鄉村畫圖上律動的風景。

而狗吠是甯靜鄉村插诨打科的一段幽默，是鄉村音樂衆多彩鈴中最為響亮的和弦音。有狗吠的日子總讓人覺得踏實，感到坦然。狗吠聲聲，既有“雞鳴狗吠似聒耳”的喧鬧，也有“狗吠深巷中”的悠遠，最喜的卻是“柴門聞犬吠”的安閑與自在。

我家老屋就在村子最南頭，單獨一戶人家，方方正正的四間土坯屋，矮矮的土坯圍牆，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一個窄小的門樓，兩扇破落的木門，那是我兒時最溫暖的家。從我記事起，我家小院裡一直都養有狗，一年四季都有狗歡蹦亂跳的身影，和它們富有磁性的吠叫聲。每天枕着狗吠聲入眠，連夢都那麼靜美閑适。“柴門聞犬吠”應該是世界上最為美妙的音樂了，它跳動的是舒緩的節奏，流水一樣，直達人的内心。“柴門聞犬吠”更是一種閑雲野鶴的生活，每當袅袅炊煙升起，所有的幸福都融入到飯菜的香味中。

其實那個年代人們養狗主要是讓它看家護院，而狗也的确是稱職的好警衛。一有動靜，它立即警覺地立起身子，豎起耳朵，然後就吠叫不止，提醒主人有情況。狗吠聲還具有連鎖反應，一隻狗叫了，整個村子裡的狗都叫了，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就如拉響了長長的警報。記得每逢除夕夜，爺爺總要揀幾塊肥肉給狗吃，摸着狗的耳朵，讓它耳朵放長些，這既是對狗一年辛勤工作的肯定，又是對它新的一年提出希望。

最難忘的家裡的大黑狗，它的吠叫聲陪伴我們整整十年之久。大黑與我最親，不論剜豬草、拾柴，還是上學、走親戚，我都喚大黑跟着，大黑是認路的，不論走多遠，它都不會迷路。如有好吃的，我也總是留一小份與大黑分享。有一個夏天的夜晚，我和奶奶在家，半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的，院子裡的大黑突然不安地叫了起來，劃破了柴門的寂靜。奶奶立即起床，我也坐了起來。聽到外面有人在動我家的門鎖。奶奶懷疑外面有賊，就急中生智地大喊我的小名，說是有賊，讓我快起來抓賊。那時我還是不到十歲的一個小毛孩而已。沒想到外面的人聽到奶奶喊我的名字，都哈哈大笑起來。一聽是村裡小爺他們的聲音，他們幾個在鄰村看電影回來，知道我家隻有奶奶和我，故意在搞惡作劇。那夜大黑那機警的叫聲，以及那樸素的鄉風民情，讓我念念難忘，至今想起還忍俊不禁。

遠去了我的老屋，遠去了我的柴門，遠去了我的大黑。但是“柴門聞犬吠”卻在我的靈魂裡萦繞、飄蕩，永遠也揮之不去。

（編輯 劉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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