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言與文化系講席教授商偉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談到他深讀《紅樓夢》的一個細小入口。商偉多年研究明清小說戲曲,尤其對《紅樓夢》所涉及的物質文化和視覺藝術有深入研究。
“在《紅樓夢》中,任何關于真假的陳述都不能按字面的意義來理解。曹雪芹沒有放過這一次演繹悖論的機會。”
18世紀清宮視覺文化和《紅樓夢》的悖論
三聯生活周刊:在您即将發表的文章《假作真時真亦假:〈紅樓夢〉與清代宮廷的視覺藝術》(南京大學文學院主編《文學研究》4卷1期,第105〜150頁,2018年6月)中,描述了18世紀滿族宮廷的“造假藝術”和對“假”的崇尚,并且從這個角度來考察《紅樓夢》中真與假的主題。您特别提到了賈寶玉的命名,把它看作同一風氣的産物。我對這一點很感興趣,您是怎樣來考慮這個問題的?
商偉:我們都知道,賈寶玉就是“假”寶玉。在小說裡,還有他的一個鏡像人物,叫甄(真)寶玉。《紅樓夢》的人物命名大有深意,并非諧音、雙關的文字遊戲而已。從這一點入手,能夠以小見大,切近《紅樓夢》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的主題,也可以左右逢源,把《紅樓夢》與18世紀的時代風尚聯系起來看。
讓我最感興趣的是,在18世紀的滿族宮廷中,造“假”成風,但造假的目的未必就是為了欺騙。恰恰相反,在雍正、乾隆時期,皇宮和滿族貴族中流行的一些寶石,以及各類裝飾物品,往往都以“假”冠名。清宮檔案中也是這樣記載的,例如假念珠、假書格、通草假花,還有假珊瑚塔和假紅寶石等等。在雍正皇帝恩賜蒙古王公的禮品單上,就赫然寫着“假紅寶石帽頂”一項!有這樣騙人的嗎?而且看上去,鑲嵌“假珠子”的寶石和其他類型的“假寶石”也相當時興。
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言與文化系講席教授商偉
三聯生活周刊:具體來說,“假”指的是什麼呢?
商偉:在這些例子中,有的是用石頭或其他相對廉價的天然材料來替代一些更貴重的珍寶。因此,“假”意味着置換和跨媒介互用,有時也特指以人工制品替代自然物質。當時宮廷造辦處生産的假紅寶石,很可能是由紅寶石色澤的玻璃制成的,采用的是紫金粉配方(Purpleof Cassius,或稱“卡修斯紫”),康熙末年由耶稣會士從歐洲傳入。
滿族宮廷中有假寶石,《紅樓夢》中有賈寶玉。小說主人公的命名,見證了當時對“假”這一觀念的癡迷與熱衷。
《紅樓夢》劇照
在我看來,重要的是,這些替代性的假寶石并沒有被視為冒名的赝品,而是自成一類,照樣可以收藏擁有,也可以當作禮品來交換。正是在這樣一個生産、置換、饋贈、收藏和展示的過程中,一種可以稱之為“假”的東西,被作為額外價值而創造了出來。紅寶石玻璃在當時也是稀罕之物,本身就具有收藏和交換的價值。所以,“假”建構了物品分類系統中的一個特殊範疇,而不再隻是一個消極的負面概念。
三聯生活周刊:當時這種以“假”自诩的風氣還體現在哪些方面?它背後的意義又是什麼?
商偉:尚假之風的意義異常豐富,也十分複雜,難以一言蔽之。我開始注意這一現象,是因為讀到了台灣學者吳美鳳的一篇論文。她根據故宮養心殿造辦處的活計檔,為我們描述了盛清時期清宮用物之“造假”現象。
宮廷的造假藝術不僅涉及單個物品,還包括室内裝飾中常見的各式各樣綜合性的“假陳設”。例如,雍正和乾隆皇帝都喜歡在宮廷裡圖繪或制作假門,包括采用以經營虛拟空間(Virtual Space)著稱的通景畫等形式。
通景畫出自歐洲的錯覺畫(Illusionistic Painting)傳統,但在雍正、乾隆朝采用了貼落的形式,可以随意拼貼在牆上或揭下來改貼他處。關于通景貼落畫,已經有一些學者做過細緻的研究。它的做法,可以舉例來看:在房間的牆壁上貼上一扇畫好的門框,旁邊還煞有介事地加上條案,也是畫出來的,上面置放着圖繪的古董,俨然家具齊全,其實空無一物。
通景畫還善于利用周邊的建築實體,造成真假交錯、弄假成真的視幻效果,令人看不出什麼地方圖繪的幻象結束,什麼地方建築的實體開始了。“假陳設”也是如此,常常把實物與圖像(或圖繪的、用合牌等材料制作而成的假古董片)混在一起,相互交錯。例如乾隆七年七月傳旨,在陳列鐘表的鐘格上,畫上大小不一的表盤,但最上層卻偏偏放置一個“實在小鐘表”。
故宮甯壽宮倦勤齋仙樓通景貼落畫
乾隆十四年二三月間,下旨裝修三希堂,再一次故伎重演,但規模更加宏大:“養心殿西暖閣向東門内西牆上通景油畫,着另畫通景水畫,兩旁照三希堂真坎窗樣各配畫坎窗四扇,中間畫對子一幅,挂玻璃吊屏一件,下配畫案一張,案上畫古玩。”
第二天又傳旨曰:“通景畫案下,着郎世甯添畫魚缸,缸内畫金魚。”有趣的是,不隻魚缸是畫出來的,還要在裡面畫上金魚。而畫出來的金魚是靜止不動的,因此留下了一個“破綻”,讓觀者恍然大悟。可知通景畫不僅引人入幻,還預期他們如夢初醒。
雍正和乾隆在藝術趣味上相差很大,但造假的熱情不相上下。這父子二人在宮廷的室内裝飾上,大玩特玩真與假的視幻遊戲,真是花樣百出,樂此不疲!他們要是活在今天這個多媒體的讀圖時代,還不定該怎麼撒歡呢。
歸根結底,包括通景畫在内的假陳設,也正是多媒體的、無中生有的虛拟藝術,嘗試不同的手法和組合方式,以獲得以假亂真、真假相戲的視覺效果。
三聯生活周刊:您在文章中說,圍繞着“假”這個範疇,清代宮廷發展出了一系列衍生性的知識話語和技藝實踐。這具體指的是什麼?與《紅樓夢》的内核有哪些關聯呢?
商偉:當時宮廷中的假書格、假鐘格、假門、假圍屏、假古玩等大小不一的“造假”物品和家具陳設,往往彼此搭配,或與實物組合成為一個整體。其中造假的手段與配置的方式變化多端,但通常有規可循。換句話說,它們有自己的一套視覺“語彙”和“語法”。
從制作來看,假陳設也有它自身的特殊工藝,并且從雍正至乾隆年間經曆了好幾個不同的階段。而這一切竟然都在《紅樓夢》對怡紅院室内空間的細緻描寫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小說寫劉姥姥迷失在怡紅院内,擡頭看到了室内的古玩牆,上面的裝飾物包括古董玩器,如琴劍瓶爐之類,看得她眼花缭亂,弄不清真假,因為它們看似立體逼真,但又“貼在牆上”;“且滿牆皆是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如琴、劍、懸瓶之類,俱懸于壁,卻都是與壁相平的”。
我讀到這一段文字,也有些不得其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核對一下包括己卯、庚辰和王府本在内的脂硯齋諸本,就會發現它們在這裡都有雙行小字評語曰:“皆系人意想不到、目所未見之文,若雲拟編虛想出來,焉能如此?一段極清極細,後文鴛鴦瓶、紫瑪瑙碟、西洋人、酒令、自行船等文,不必細表。”可見評點者心下明白:這面匪夷所思的古玩牆絕非作者“拟編虛想出來”的。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它實際上出自當時清宮藝術中的“假陳設”。
我在寫作的過程中,讀到了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張淑娴的一篇論文,她把《紅樓夢》中怡紅院的古董牆,與養心殿三希堂的壁瓶裝飾和養性殿長春書屋的“大吉葫蘆瓶”的牆面裝飾,聯系起來觀察,終于落實了它的來源與設計制作工藝。
前面說過,宮廷的假陳設是無中生有、以假亂真的藝術,而《紅樓夢》也正是在真假、有無之間大做文章。當然,一旦涉及文學再現,真與假的争論就從“亂真”(Deceitful)轉向了“虛構”(Fictional)的問題,但就效果而言,同樣離不開能否令人信以為真的判斷。
在小說開篇第一回中,石頭聲稱:《紅樓夢》講述的是“我這半世親見親聞的幾個女子”,“其間悲歡離合,興衰際遇,俱是按迹尋蹤,不敢稍加穿鑿,至失其真”。但小說很快就告訴我們,它的叙述不過是“假語村言”,而且賈寶玉——那塊補天未成的頑石——原本來自“大荒山”的“無稽崖”。這正是關于小說“荒誕無稽”的“虛構性”的一個寓言。
這樣看來,《紅樓夢》關于真假、有無的種種看似矛盾的說辭,最終落實到了對小說創作自身的思考與反省。而這之所以成為可能,關鍵在于《紅樓夢》成功地激活了“假”的觀念,并以此帶動起整部小說的認知與叙述。因此,我們解讀《紅樓夢》,沒有别的辦法,隻能面對和拆解處于小說寫作藝術中心的這一悖論式的語言命題。而我想強調的是,這個悖論命題經曆了18世紀宮廷視覺文化的洗禮。
“真真國”考據:18世紀的中國和世界
三聯生活周刊:談完了“假”,再來說“真”。您是如何注意到《紅樓夢》第52回寫的“真真國”,并對此産生了興趣?
商偉:小說第52回的這一片段,大家應該都很熟悉:寶琴提到她小時候跟父親到西海沿上買洋貨,遇見了一位“真真國的女孩子”,“那臉面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我對此産生了好奇,因為這位真真國的女孩子可是“真而又真”的,而不像賈寶玉那樣,來自“大荒山”的“無稽崖”。當然,我們知道,在《紅樓夢》中,任何關于真假的陳述都不能按字面的意義來理解。曹雪芹沒有放過這一次演繹悖論的機會。
最引人好奇的是真真國女子的西洋背景,而這一段描述出自寶琴之口,又平添了幾分傳奇性。寶琴是薛姨媽的侄女,薛蟠、薛寶钗的堂妹。雖然沒有列入十二金钗,但一出現,便驚豔全場。這與她非同尋常的家世背景和見多識廣的閱曆直接相關。
寶琴的父親是皇商,似乎以買賣珍奇物品為業。從她寫的《懷古絕句》中可知,她随父親去過南方的交趾(今越南北部紅河三角洲流域)和西部的青冢(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地區),還到過西海,見過大世面。所以,小說寫到寶琴時,往往帶上了強烈的異域色彩,讓人心生遐想——她就是我們今天常說的“詩與遠方”吧。
三聯生活周刊:那麼,寶琴說的“真真國”究竟指哪兒呢?有的學者做過地理方面的考據,還有的學者認為,原文應為“真真國色的女孩子”。您認為呢?
商偉:考據的結論分歧很大,從柬埔寨到荷蘭,說什麼的都有。還有學者認為,庚辰本第52回作“誰知有個真真國色的女孩子”,以此斷定曹雪芹的原著并無“真真國”一說。不過,庚辰本中的這個“色”字是旁添的,可知抄手自作聰明,并沒有弄懂“真真國”的出處。這也表明,庚辰本未必就靠得住。
《紅樓夢》把這位“西洋”女子設置在“真真國”,實際上是一個寓言表述。關于什麼的寓言呢?關于圖畫的寓言,因為“真真”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與繪畫分不開。唐人杜荀鶴有一篇文言小說《畫工》,講的是一位畫在布屏風上的麗人,為了回應她那“呼其名百日,晝夜不歇”的鐘情者,竟然魔幻般從畫中走了出來,“下步言笑,飲食如常”。她的名字不是别的,就叫“真真”。這位從圖畫上走下來的“真真”,正是《紅樓夢》中真真國女孩子的原型出處!
小說在這一點上寫得再清楚不過了:寶琴從一開始就把她比作了“西洋畫上的美人”,後來更進了一步,說“實在畫兒上也沒她那麼好看”。說來說去,都離不開圖畫的媒介:寶琴實際上把她當成了一幅畫兒來描述。
她的姿态妝扮也酷似一幅栩栩如生的西洋肖像畫,“披着黃頭發,打着聯垂”,具有鮮明的造型性和畫面感。她過度奢侈的服飾也頗有陳列展覽的意味,與日常生活中的穿着大異其趣:“滿頭帶着都是瑪瑙、珊瑚、貓兒眼、祖母綠,身上穿着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她甚至還佩帶着“鑲金嵌寶”的日本寶刀,看上去就像在為畫師擺造型——至少我很難想象一位女子閑來無事,佩帶着一把倭刀走來走去。
三聯生活周刊:在您看來,她就如同是一幅活動的西洋肖像畫。這一讀法在《紅樓夢》中還有其他的根據嗎?
商偉:小說中好幾處寫到畫中人被誤認成真,如第19回寫寶玉在甯國府看戲,想起小書房中有一幅美人圖,于是起身前去“望慰”。他在窗前聽見屋内傳出喘息之聲,就心想:“美人活了不成?”更相關的是劉姥姥在怡紅院中的曆險:她剛進門,“便見迎面一個女孩子,滿面含笑地迎出來”。她趕上去拉手,結果卻撞到了壁闆上,這才發現是一幅畫——很可能是貼在闆壁上的通景貼落畫。這位闆壁上的女子也是真人大小,充滿了動感(“迎出來”)和立體感(“凸出來”),仿佛要從闆壁上浮現出來,并朝門的方向迎面走來。這與真真國女子幾乎如出一轍了。
通景畫或西洋風格肖像畫上的人物,仿佛存在于一個三維的真實空間之中,無需借助呼喚和法術,就可以自行走下畫面,與人互動了。這個例子,再一次讓我們看到曹雪芹如何借助西方錯覺通景畫,及其所帶來的全新的視覺經驗,對小說的真與假的主題做出了新的演繹和發揮。
三聯生活周刊:這也涉及到中國與歐洲在繪畫和其他相關領域裡的交流和交互影響。所以,我們最後還是要回到18世紀,也就是曹雪芹生活的時代,看一看他的特殊的家庭背景、文化修養和生活閱曆,如何在他的小說中打上了曆史的烙印。
商偉:的确是這樣的。關于曹雪芹的家世和交遊已經有很多研究可供參考了,他早年有機會接觸到宮廷進出口物品,包括奢侈品和繪畫作品。1728年随家遷至北京之後,與滿族貴族,包括與雍正權力鬥争中失勢的皇室成員,也保持了密切的互動關系。因此,他對宮廷時尚和藝術趣味可以做到谙熟于心,對當時來自歐洲的圖像作品和畫風也耳濡目染,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我們通常提到18世紀,首先想到的是大清國日益自大保守。這固然不無依據,但也正是在18世紀,東西方在物質文化、視覺藝術等諸多領域中産生了空前密切的互動和交流。以洛可可為主要标志的“中國風”,源出甚早,至18世紀而日漸強勁。它以耽溺遙遠東方的夢幻主題而風靡于歐洲的王室和藝術市場。而作為清廷畫家的西方傳教士如郎世甯等人,也在東、西方藝術的協商折中之中,不斷為自己的作品尋求一個恰當的風格和位置。
一幅相傳為郎世甯所作的油畫肖像畫,标題暫定為《香妃戎裝圖》,藏于台北故宮博物院。對我來說,重要的是,這幅畫中的女子披挂歐式盔甲,右手握劍,與《紅樓夢》中西洋真真國女子的身佩倭刀,可以一比高下了。它們都是以異域裝扮和颠倒服飾的性别角色,而令人刮目相看。而細讀《紅樓夢》原文,真真國女子身着“金絲織的鎖子甲”,也正是起源于歐洲的戎裝打扮。
《香妃戎裝圖》
曹雪芹未必見過這裡提到的圖像,但他對西洋畫風顯然并不陌生。他在《紅樓夢》中把真真國女子寫成了一幅裝扮式肖像畫,無妨稱之為“戎裝圖”。與裝飾性的戎裝相搭配的,是日本寶刀和來自亞洲、非洲的珍寶,寄寓了對遙遠東方的異域想象。曹雪芹明顯借助了當時西洋繪畫與清宮繪畫的流行母題和類型,包括中國風對古老東方的幻想,在小說内部創造了一個憧憬東方世界的西洋女子形象。要知道,真真國女子不僅淹通中國詩書,能講解《五經》,更長于作詩填詞。她的一首詩曰:
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
島雲蒸大海,岚氣接叢林。
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
漢南春曆曆,焉得不關心?
這首詩,大家可以好好讀一讀。你看她說盡管身處遙遠異域的西海沿岸,卻渴望着遊曆“漢南”。“昨夜朱樓夢”一句,說的是朱樓一夢,還是夢萦朱樓?在若有若無之間,與《紅樓夢》的想象世界似乎暗通款曲,有了一段夢繞魂牽的“情緣”。畢竟與畫上的人物還有所不同,她開口說話,下筆作詩,而且具備了豐沛的内心世界。這是文學叙述的優勢,補充了繪畫力所不及之處。
三聯生活周刊:您談了賈寶玉和真真國女子,以此來理解《紅樓夢》對“假作真時真亦假”這一主題的處理。當然,這隻是兩個例子而已,是不是可以從中得出更大的結論來?
商偉:這兩個人物在《紅樓夢》中的分量是不成比例的,因此,即便是在解釋小說的主題時,我也無意于将他們相提并論。但有意思的是,他們一真一假,而又亦真亦假,有助于我們在《紅樓夢》與18世紀的視覺藝術和物質文化之間,建立起曆史的關聯點。
關于真假、有無的思辨,在中國的思想、宗教傳統中,源遠流長,可以一直追溯到《道德經》和《維摩诘經》那裡去。而從文學史來看,16、17世紀的戲曲小說中也有過精湛的先例。在這方面,《紅樓夢》可以說是集大成者。但是,作為一部18世紀中葉的作品,它的當代性體現在哪裡?是否打上了18世紀的文化标記?它的時代特質和敏感性究竟何在?
我想這恐怕也是很多讀者的疑問,因為我們知道,與其他的明清小說不同,《紅樓夢》并沒有把叙述時間設置在前一個朝代,小說中的當代文化指涉也幾近于無。而正是在這裡,18世紀的滿族宮廷文化就變得十分重要了。《紅樓夢》在處理真假、有無這一命題時,帶入了一個持續性的視覺維度。而這與當時宮廷的視覺藝術和物質文化正是血脈相連、密不可分的。
在《紅樓夢》與清中葉的宮廷藝術之間尋找關聯點,也就是在它們之間建立曆史關系。我們可以從曹雪芹的家世與個人經曆中,獲得大量輔證。但更重要的是,從《紅樓夢》内部尋找文本依據,并通過文本細讀進而把它放在藝術史和文化史的語境中來加以考察。《紅樓夢》深受18世紀宮廷視覺文化的影響,也因此直接和間接地與歐洲藝術發生了關聯。它出現在一個視覺文化與物質文化日益全球化的時代,既屬于18世紀的清代中國,也屬于18世紀的世界。
(感謝香港紅樓夢學會會長張惠博士對采訪提供的幫助,本文刊載于《三聯生活周刊》2018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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