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内,超過8成的網絡文學作者都遭遇過作品被盜版。
這是一個有巨大産值的行業,全國有約5億網文讀者,約兩千萬作家賴以生存。盡管有大量的作品被改編為影視、遊戲、動漫,還有大量作品輸出海外,被翻譯成多國語言,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網絡作家們20年筆耕不辍,文字一個一個“碼”出來的基礎上。
然而,由于文字的特殊性,網絡文學是盜版成本最低的内容形式之一。特别是代碼爬蟲等技術的出現,讓網文盜版進入一種吊詭的“工業化”狀态。
即使帶有時髦和神秘色彩,寫網文作為一種腦力勞動,依然遵循幾千年來的基本規律:構思一個故事,收集素材,然後寫出來。從這點來說,公元前5世紀的希臘劇作家歐裡庇得斯和2022年的一位中國網文作者,似乎沒有本質區别。
隻不過網絡時代一切更快。更快的創作,更快的激勵,更快的沮喪。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作品被偷走更讓人沮喪。于是,一邊是上千萬作者,一邊是盜版商的自動抓取系統;一邊是血肉之軀,一邊是工業化;一邊是人,一邊是代碼……
這是一場必敗的戰争嗎?
“我們的目的就是逼死作者”
有一段時間,網文作品的更新經常在半夜,這種黑白颠倒并非僅因為創作者總在黑夜中文思泉湧,而是因為有人要來“偷東西”。
2016年,作家劍舞秀寫處女作《我來自阿斯嘉德》時,就發現作品被盜版了。“收藏達到5萬時,訂閱都不到1千”,劍舞秀對界面新聞說。“收藏”,意味着5萬人想看他的作品連載;“訂閱”則意味着真金白銀付費的有1千人。
按照正常的行業經驗,“盜版至少偷走了我一半的收入。” 劍舞秀說。
自動抓取,帶有一種工業式的冷酷。顧名思義,隻需一套爬蟲代碼,盜版系統就會自動在正版網站上抓取内容,次數可以是無限。作者更新完成,盜版抓取幾乎瞬間同步。如日月更替一般順滑。
“盜版讀者比正版讀者更快看到作品”,作為一種普遍的現象,幾乎隻發生在網絡文學行業。
一切的灰色地帶,都有所謂的“土方子”。網文行業的防盜土方就是趁讀者都睡了,先發布一個前言不搭後語的假章節,等盜版商自動抓取後,過半小時再替換上正确版本。
每天熬夜更新後,劍舞秀的平均訂閱數很快翻了一倍。
不過,好日子不長久。本質上,偷東西的不是代碼,而是人。一旦發現有人在抵抗代碼,另外的人往往不吝展示最大的惡意。
“盜版商”真人來了。作品留言裡出現了這樣的戰書:“我們會24小時人工守着,隻要更新就立刻盜取,以示懲戒。”
最後,“盜版商”隻留下一句話,“我們的目的就是要逼死作者,能逼死一個爛尾一個,我們就逼死一個。"
堅持了4個月後,劍舞秀宣布戰敗投降。土法防盜會造成閱讀體驗惡化,導緻部分正版讀者感到不爽。盜版商那邊的人工蹲守,則似乎永不停歇。
“要開戰!?”
《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版權保護與發展報告》顯示,截至當年12月,盜版平台月活人數高達4371萬。
對于盜版商來說,這4371萬人是流量,是廣告,是真金白銀。意味着搭建一個盜版網站後,隻要盜來内容,然後接入一個合法的互聯網廣告代理,每天就可以依靠龐大的訪問流量躺着收錢。
上述報告還披露,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盜版損失保守估計約占市場規模的17.3%。這一數值超過76%的A股上市公司在2021年的營收。
很長時間裡,網絡文學經常被稱贊為一種正向的商業模式,源于起點中文網于2003年首創的付費體系。20年過去了,付費閱讀依然被認為是一種穩定的、可持續的良性商業模式——也是吸引一個人,無論他或她是大學教授、警察,抑或農民、工人、普通學生,去成為一名網絡作家的源動力。
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有收入,比文學夢重要。
盜版橫行的狀況,讓程武倍感不安。2020年,他成為閱文集團首席執行官。這家國内代表性的網文平台,旗下擁有起點讀書、QQ閱讀等數字閱讀産品,也運營出《慶餘年》《贅婿》等知名網絡文學IP。
基于10餘年互聯網及内容行業的從業曆程,程武相信内容産業的價值與文化價值、社會價值等不可分割,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正版的基礎上。沒有正版閱讀建立起作家收入的正反饋,創作有生力量将逐漸萎縮,産業發展也面臨潰敗。
入主閱文後,程武高調提出“正版聯盟”等舉措,而在心底裡,他希望把反盜版做的更大一些,也許是一場暴風驟雨,也許是一次漫長的遠征。
内外都有一些不同的聲音,一個無法回避的客觀現實是:網文的盜版方式太簡單了。
在各種内容領域,文字或許是盜版技術成本最低的一種。哪怕是拍照做文字識别,盜版都能流傳出去,現有技術可以做到連錯别字都幾乎沒有,沒有門檻、成本極低。
更大的困境在于規則層面。
網文盜版被判定的經濟損失一般遠低于影視、遊戲,導緻一方面執法熱情不高,另一方面維權企業方也因為消耗的人力、時間成本而陷入苦戰。2019年,圍繞《鬼吹燈》這一知名IP的盜版,法院判罰了50萬,已是當時行業的天花闆。
閱文的法務團隊多年追打盜版,他們經曆了太多由于網站服務器在海外或者使用虛拟服務器,沒有ICP備案,找不到侵權方,在茫茫大海裡撈針的挫敗。他們也有一個“公敵”——筆趣閣,其為國内最知名的盜版網站,在幾年前被法務投訴封禁後,筆趣閣宣布開源。這使得任何人,隻要願意(甚至可以在網絡上買到全套代碼和服務),就可以複制無數個一模一樣的筆趣閣。
這就是著名的“筆趣閣宇宙”。
困難重重,但程武還是想要做這件大事。2021年,因為盜版受影響的作家就達到6萬名,斷更作品超萬部。閱文内部人士透露,在聽到這個彙報之後,程武在總辦會上表态,“網絡文學是數字文化産業版權治理的最後一戰,決不能再麻木下去。”
“閱文要把反盜版推向新高度”,2021年年底,閱文内部的一些人被同步了這樣的信息。
敵人
黃琰是這場戰争的指揮官。在2021年11月的作家年會上,這位剛來閱文的集團副總裁想和作家進行第一次直接交流。沒想到,各種針對盜版犀利的質問最先撲面而來。
“閱文對打盜版到底怎麼看?到底有沒有能力打?有沒有信心打?能不能持久打?”《我們生活在南京》的作者天瑞說符提出了靈魂四問。
被口水淹沒的黃琰有些尴尬,此刻他剛全面負責閱文産品、技術等業務。在此之前,他隻了解閱文去年僅幾本重點書就打擊了20萬條鍊接,覺得“做得還不錯”。直到被作家們質問,他才意識到在反盜版問題上,平台和作者存在認知錯位。
對于平台來說,假設有100條盜版鍊接,平台打掉90條,就是很好的成績。
對于作者來說,隻要打開搜索引擎一搜自己的作品,看到還有盜版,就會認為打盜失敗。
道理也簡單,即便隻剩下一條盜版鍊接,搜索引擎也會把這唯一的盜版鍊接呈現給讀者。
黃琰是中科大計算機專業畢業,做了多年的程序員和産品經理,作者的抱怨,啟發他重新拆解未來的戰争邏輯。
“我們這次打盜版的衡量标準,并不是計算封殺多少盜版網站,而是增加作品創作的安全感,不用擔心自己作品輕易找到盜版”,黃琰告訴界面新聞。
卡勞塞維茨在《戰争論》中寫道,戰争就是政治的延續。從曆史上的實踐來看,要麼奪取重要的地區或資源,所謂“要地必争”;要麼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盡可能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但這場反盜版戰争不一樣,這場戰争要的是一種效果,一種狀态。
所以,策略需要進一步拆解。
首先是确定敵人。誰是敵人,誰不是。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決策。
答案用内部術語來說,是名為“自動化批量抓取者”的盜版商。他們有組織,有明确商業目的,能在國外買服務器,有技術團隊,能夠雇人來謾罵、叫陣乃至24小時蹲守……
其次是分析敵人。敵人在哪裡出現?他們怎麼作戰?
一根鍊條浮現出來,即生産、傳播、銷售。“誰抓取了内容成為盜版源頭?誰在過程中推波助瀾成為傳播路徑?誰在過程中提供了商業變現?” 黃琰反問。
然後是戰術。
“攻防一體”是本次戰争的核心戰術策略。這次特别強調主動出擊迎戰,而不再如以往那樣,發現某些作品被盜了以後,再去打擊。
最後是兵力配置。
閱文内部成立了一個涵蓋産品、技術、法務、内容等部門的聯合團隊。
産品團隊要識别和處理那些疑似為盜版商的“風險賬戶”;技術團隊負責堵住疏漏端口防禦爬蟲,法務則會對盜版商和盜版内容傳播平台發起民事和刑事訴訟;内容編輯則要聯動廣大的作者和讀者,傾聽他們的需求并請作家配合……
另外,還需要聯合“友軍”。如果那些外部渠道的盜版沒有防住,起點自己的反盜版也就等于白忙活一場——好在這些合作夥伴們也都“苦盜版久已”,對各種需求幾乎都給予高度配合。
一場立體化戰争的序幕徐徐拉開。
初陣
曆史上的許多著名戰役,總是以雙方的小規模接觸開始。
2022年1月,黃琰想在起點讀書App中試探性的小打一下。
這場初陣的主題是“找人”,指“定位風險賬号”,找出盜版商。起點讀書的日活用戶高達數百萬,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披着羊皮的狼,聽上去如大海撈針。
黃琰讓起點讀書的産品經理西橙去“找人”。
作為一場測試戰,西橙團隊選了10本書。給這10本書從零開始搭建了一個防盜系統,基于這套系統,去嘗試識别,哪些“用戶”在“抓取”這些内容。
并不存在“輸入一套代碼,一鍵識别壞人”這樣的魔術。西橙沒有透露内部的評判标準,但強調需要算法和人工判斷互相配合。
疫情中的核酸檢測也帶來了一些啟發。“核酸單人單管的速度慢,但10人1管就可以提升效率。100萬用戶可以拆成10個10萬,再不斷向下拆分,總能找到哪一管是有問題的。”西橙告訴界面新聞。
編輯們也跟作者一起加入作戰。作為最了解自己作品被盜現狀的人,作者們提供大量“奇形怪狀”的盜版站、盜版鍊接、QQ群等。通過這些線索,找到盜版,看看可能來自哪些風險賬号……
還需要對賬号進行分級。哪些用戶是低風險,哪些是疑似盜版賬号。
相比于過往的“被動防守”,這是一種更主動的“索敵進攻”。
1月13日晚,防盜系統測試上線,由于部分用戶被誤判為風險賬号,于是需要進行“滑塊驗證”。這個模塊一開始做得不好,真實用戶登不上去,上線一分鐘就有客訴。
盡管有許多手忙腳亂的時刻,初戰仍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系統僅上線3天,10本書的均訂平均有30%至50%的增長,還有2部作品數據翻番。
第一期測試完成後,西橙和同事們在會議室門口堵住黃琰。看了數據,他震驚了。
作者們反響強烈,都希望自己可以加入測試。因為防盜系統能夠直接提升作者的收入,好處即時可見。
捷報不斷傳來,初戰的勝利,也讓程武覺得,戰争可以進入下一步了。
全面戰争
程武給了反盜版團隊更多的資源,黃琰的壓力又大了。從3月開始,“戰争”迅速升級,10本書變成百本量級,難度開始呈指數級增長。
而且所謂“攻防一體”,防與攻同樣重要,不斷封禁掉盜版商賬戶的同時,也不能讓自己的内容輕易被自動抓取。
盜版商也開始進入狀态,他們開始升級自己的技術抓取能力,雙方的“先鋒”——技術團隊開始頻繁短兵相接。
“至少25個海外盜版團夥對我們的目錄頁進行全面掃描,每天至少有60萬次試圖非法對章節進行獲取,而且會不斷重試。極端情況時,我們一分鐘能收到來自同一IP的8000次請求。”反盜版團隊的技術負責人炜于告訴界面新聞。
同時期,上海疫情進入緊張狀态,全市企業居家辦公。炜于和團隊開始兩班倒,他的要求是,“發現攻擊,立刻定位對手策略,并在十二小時内上線解決方案”。
在技術、産品團隊激烈攻防的同時。一條隐秘戰線也随之展開,那就是法務維權。閱文的訴訟維權組全體立下軍令狀,全部卷入戰場。
官司頻頻開打,但相比于技術,司法維權面臨的困境更“自然不可抗”。訴訟過程繁瑣、審理周期長,被訴對象還會利用管轄權異議拖延時間。一件案件往往延宕數年。即便一審敗訴,被告仍會提起上訴,能多拖一天就是多盜一天,就能多賺一天的錢。
不同于電視上的“精英律師”,這是一份枯燥的工作。法務需要處理大量的訴訟和編輯轉來的作家投訴,周而複始,24小時全天待命。
“因為我們隻要發現線索,就立刻要進行保全,”唐安說。團隊每周要給各種傳播盜版内容的平台如金山文檔、貼吧等發投訴函。一封投訴函裡,常常有他們過去一周整理的數百條侵權鍊接。
有一個貼吧,簡介裡明目張膽地寫着“《夜的命名術》盜版交流”。唐安表示,“平台雖然不至于拒不配合,但也從不主動監管”。反複耗了兩個多月,“盜版交流”的介紹去掉了,貼吧裡也基本沒有盜版内容了。
刑訴官司更是要打的。盜版産業鍊複雜,犯罪團夥的成員往往分布在不同省市,法務要配合警方前往全國各地抓人。上海的同事去不了,就讓外地的同事去。抓人的時候,為了不打草驚蛇,全國幾個地方的警方需要同時行動,有人提着行李和警察一起蹲在車裡等時機。抓完人回到機場,發現自己的行李早不知道丢哪了。
泥濘中的勝利
本質上,這場戰争是每天枯燥的日常消耗。勝負往往取決于雙方投入資源的多少。炜于也認為,很難有完全沒法破解的技術,在乎對方能投入多少資源,多少人力。
還有時間。時間對盜版商也是成本,在開始的時候,一本書從發布到被破解,時間可能是幾分鐘,慢慢就變成幾小時,然後是幾天。
炜于發現,當被破解的時間越來越長,盜版商的攻擊強度就會降低。隔着網線,似乎都能感到他們在變得沮喪。
如果盜版是黑色産業,那麼生意是要算賬的。“盜版當然是有利可圖的事,但如果你在加州,卻要在當地雇很多人幹這件事,那麼顯然就無利可圖了。”黃琰表示。
這場戰争沒有浪漫可言,但有時候會有些“驚喜”出現。在長期和一個洛杉矶的盜版商過招後,反盜版團隊決定送給太平洋東邊的對手一件“禮物”。這一次,盜版商輕松“攻破”了一本書的防線,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抓取的内容隻是一份正版介紹——“更多精彩内容,盡在起點讀書”。
“用技術來抓取的盜版商不看内容,也不在乎内容。”炜于說。
到4月下旬,雙方都開始陷入疲态,戰争進入一種泥濘狀态。黃琰擔心團隊要累出問題,啟動了預案,把有戰鬥力的團隊輪番送上前線, “保證技術團隊打一場仗後會有休整時間,一排打完這仗上二排,二排打完這仗上三排,而對盜版的打擊是連綿不斷的”。
唐安他們幾個月來打掉了數十萬條盜版鍊接,包括一個訪問量達到幾百萬的金山文檔。而在與各大應用市場的反複拉扯後,一部分“筆趣閣宇宙”的App已被處理下架,剩下還在運營的也在陸續下架侵權作品。當然,關于他們最想要的——赢個大官司,還在全速推進。
前線“炮火連天”,上面也一刻不放松。程武每兩周就要召集整個高管團隊了解反盜版行動的進度,經常具體到每一本書數據的變化。
4月26号,反盜版書目再次翻倍。《我們生活在南京》終于加入了。反盜版團隊則突然發現,系統性的盜版商在閱文的生态内幾乎消失。
這讓全體成員陷入一種欣喜,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戰進入到1917年時,法國或德國的士兵走出西線戰壕,突然發現,對面的敵人消失了。
戰争當然沒有結束。新的變數來了,某個屢戰屢敗的“黑客”,僞裝成“熱心讀者”在一個論壇上做了一次關于“反閱文反盜版”的技術分析。大概受到了這篇“大作”的不少啟發,很多盜版商卷土重來。炜于和團隊不得不在搶菜的同時,又一次次去升級防盜的系統。
五一到來,戰場又開始進入平靜。“他們是不是放假了?”炜于猜想。但是假期結束後,戰火并沒有大規模重燃。他們真的走了?苦戰了一個月的技術團隊,此刻面對寂靜的戰場,感到隐隐的不安和壓抑的興奮。
到5月中旬,一直關注戰局的黃琰覺得,差不多赢得了階段性勝利。這一判斷遵循着商業邏輯:當攻擊的難度和成本過高,盜版網文就變成了一門不劃算的生意。
和第一次世界大戰類似,敵人被耗死了。
不會停下的西西弗斯
赢了嗎?赢了,但又沒有赢。
這很像那種真實的人類戰争曆史,當一種矛盾被消滅的時候,随之而來出現新的矛盾。系統性的大型盜版團夥幾近消失,更多的“散兵遊勇”浮出水面。
黃琰把這些“孤軍奮戰”的盜版用戶稱為“散客”。他們分兩種,一種是有盜版行為的真實用戶,另一種是僞裝成真實用戶的盜版團夥。前者主要做正版教育,後者還要持續打擊。
“散客”盯上的大多是當紅網文。大型盜版團夥被打走後,盜版閱讀的需求卻沒有消失,大量的散兵遊勇仍舊不時試探性攻擊系統。
不能小看他們。當中有人的戰鬥力絲毫不遜于大型團夥,也許包括那位在論壇分享的“黑客”。有些諷刺的是,可能正由于一輪輪的技術攻防對抗,他們的盜版手段變得愈發高明,且逐步形成新的團夥,甚至彼此交流經驗。
還有一些結構性問題一直沒有解決。雖然包括專業盜版商在内的盜版者數量有明顯下降,但“筆趣閣宇宙”沒有消失。打開百度搜索“筆趣閣”,結果多達1億條,搜索具體作品的時候,排名靠前的,無一不是來自盜版平台。
搜索引擎、應用市場和盜版平台一直是網文盜版的三座大山。有一位讀者咪嗦,一直以為自己在誇克浏覽器上看的是正版小說,因為不光有書架功能,而且還可以智慧拼頁、自動轉碼,體驗不可謂不“正版”。後來看了相關新聞才注意到,自己搜進去的站點叫“筆趣閣”。
似乎又回到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老調上。2022年的上半年,也許隻是一次網文反盜版的中場戰事。本質上,這是一場西西弗斯式的對抗,隻要盜版有利可圖,總會有新的盜版商出現,石頭還會滾下山。
艱難而正确的事
黃琰最近收到了天瑞說符寄來的禮物,是三年前完結的《死在火星上》。
“雖然我們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他看到我們動了真格,我們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作者的滿意,讓黃琰感到在接近“戰前”團隊想要的那種狀态:作品均訂(收入)增加,網上能找到的盜版減少。
現在看來,兩個目标都遠超預期,特别是前者。普遍超越了均訂增長30%至50%的目标。
目前進入防盜系統的書目已經有了幾千本,開啟防盜的作者們享受到了第一波增長。《夜的命名術》的追訂一度從4萬多漲到了9萬多。五月負責的作者聽日,其作品均訂原本在一萬左右,納入防盜系統後很快達到了兩萬。
目前,西橙的産品團隊正在做一些長期性的正版閱讀培育。在産品裡設計一些閱讀正版的儀式感,比如一次支持正版的簽名,一本新書開啟扉頁時出現“感謝支持正版。
炜于則說,技術團隊将長期和盜版商“貼身肉搏”。反盜版戰争是一場道阻且長的戰争,比拼的是信心、決心和耐心。勝利也許總屬于正義的一方,但時間或許會很長。炜于喜歡強調“正義”,有人覺得,隻要說到打盜版,這人眼中有光。
至于法務團隊,還在做漫長的等待,那種标杆性、震撼性的刑訴判決需要時間。他們還向國家知識産權局申請“筆趣閣”商标無效,跟一家一家搜索引擎、應用市場談判,希望他們能夠下架載有侵權盜版内容的站點和App。
網文反盜版需要社會大衆的關注。在一個月前的5月26日,晉江文學城、閱文集團、縱橫文學等12家網絡文學平台,月關、愛潛水的烏賊、貓膩等522名網絡作家在社交平台聯名倡議:呼籲搜索引擎嚴格履行平台責任,及時清理、屏蔽“筆趣閣”等盜版站點。
同時,首個網絡文學反盜版公示平台“全民反盜版聯盟”也上線,為作家提供“随時發現,随時上傳,随時公示”的維權陣地,以全民監督方式推動反盜版的全民共治。上線數周有上千條盜版侵權線索被公開。有作家表示,2022年的反盜版,好像真的“變了”。
黃琰繼續給團隊打氣。他認為2022年将會是網文反盜版的關鍵之年,未來三年内将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畫餅嗎?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正如網上永遠有人吐槽反盜版一樣。“這是人性,你不可能完全扭轉人性,水至清則無魚”,一名團隊的成員說。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總是在做正确的事。那種艱難而正确的事吧。”另一名成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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