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王熙鳳所言“四五門子的話”到底都是誰？

文：子凡shine

《紅樓夢》裡有一個乖巧伶俐的小丫鬟林紅玉，在怡紅院當差并不遂心得志，後來，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成功跳槽，成為王熙鳳身邊的得力丫鬟之一。小紅的故事很勵志，對于現代職場的我們仍然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王熙鳳為什麼看中了小紅，最主要的是因為她口齒伶俐，且看她的這一段回話：

紅玉又道：“平姐姐教我回奶奶：才旺兒進來讨奶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子去。平姐姐就把那話按着奶奶的主意打發他去了。”

鳳姐笑道：“他怎麼按我的主意打發去了？”

紅玉道：“平姐姐說：我們奶奶問這裡奶奶好。原是我們二爺不在家，雖然遲了兩天，隻管請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們奶奶還會了五奶奶來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兒打發了人來說，舅奶奶帶了信來了，問奶奶好，還要和這裡的姑奶奶尋兩丸延年神驗萬全丹。若有了，奶奶打發人來，隻管送在我們奶奶這裡。明兒有人去，就順路給那邊舅奶奶帶去的。”

話未說完，李氏道：“嗳喲！這些話我就不懂了。什麼‘奶奶’‘爺爺’的一大堆。”

鳳姐笑道：“怨不得你不懂，這是四五門子的話呢。”

看了這一大段話，除了為小紅的口齒所折服，估計讀者也像李纨一樣被繞暈了，什麼爺爺奶奶的一大堆，本文就試着梳理下這“四五門子”的親戚究竟是哪些人，同時也可以了解一下王熙鳳的朋友圈。

這段話提到了五個“奶奶”：我們奶奶，這裡奶奶，五奶奶，舅奶奶，姑奶奶。以小紅的口吻均稱呼為“奶奶”，說明這幾位奶奶和王熙鳳是平輩的。另外，通過“舅奶奶”和“姑奶奶”的稱呼推斷，這幾位奶奶應該都屬于王熙鳳的娘家親戚。

具體分析如下：

“我們奶奶”指王熙鳳；

“這裡奶奶”是指王熙鳳派旺兒去拜訪的那家裡的當家奶奶。從小紅的回話來看，應該是“這裡奶奶”求王熙鳳辦點事，所以王熙鳳派旺兒去回複，說因為賈琏不在家，所以遲了兩日，但是請“這裡奶奶”放心，事兒一定辦成。

五奶奶：五奶奶是又一家裡的排行第五的奶奶，和王熙鳳關系比較密切，兩個人約好了要一起去拜訪“這裡奶奶”。

舅奶奶：舅奶奶應該是王熙鳳娘家兄弟的妻子，才能稱作“舅奶奶”，例如王子騰是王夫人的兄弟，稱呼他的妻子為“舅太太”，邢夫人的兄弟邢忠的妻子也被稱作“舅太太”，那麼，王熙鳳的兄弟的妻子應該稱作“舅奶奶”。從《紅樓夢》分析應該是鳳姐的胞兄王仁的妻子。

姑奶奶：“這裡的姑奶奶”和“這裡奶奶”是屬于一個大家庭裡面的，應該是一個和王熙鳳平輩的王家的女子嫁到了“這裡奶奶”家。

如果算上王熙鳳，正好是五門子的話，如果“這裡奶奶”和“這裡的姑奶奶”是同處在一個大家族裡，就是四家子。

在《紅樓夢》第四十五回，王熙鳳過生日有這樣一個細節：

鳳姐兒道：“前日我生日，裡頭還沒吃酒，他小子先醉了。老娘那邊送了禮來，他不說在外頭張羅，他倒坐着罵人，禮也不送進來。兩個女人進來了，他才帶着小幺們往裡擡。小幺們倒好，他拿的一盒子倒失了手，撒了一院子饅頭。人去了，打發彩明去說他，他倒罵了彩明一頓。這樣無法無天的忘八羔子，不攆了作什麼！”

王熙鳳過生日，老娘那邊送了禮過來。《紅樓夢》裡的老娘特指外祖母，也稱做“姥姥”。例如賈蓉稱呼尤氏的母親為尤老娘；夏婆子的外孫女蟬姐稱呼夏婆子為“老娘”；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老娘，等等。由此我們猜測王熙鳳過生日，她的外祖母家送來了生日壽禮。

可以比照賈寶玉生日，王子騰送的壽禮，“王子騰那邊，仍是一套衣服，一雙鞋襪，一百壽桃，一百束上用銀絲挂面”，其中就包括一百個壽桃。王熙鳳說周瑞的兒子撒了一地的饅頭，這裡的“饅頭”其實說的就是“壽桃”。我們知道王熙鳳娘家遠在金陵，她的胞兄王仁直到第四十九回才帶家眷來到都中，而蒸的壽桃并不是可以長期存放運輸的食物，那麼，送給王熙鳳壽桃（饅頭）的老娘，應該是王熙鳳的外祖母家，也就是說王熙鳳的母親的娘家在都中，和王熙鳳所在的賈家，王子騰家均有交往。

如此，我們再返回來推斷小紅說的四五門子親戚，舅奶奶捎過來口信，是捎到五奶奶那裡了。如果将舅奶奶視作王仁媳婦，那麼五奶奶很可能是王子騰家的五兒媳婦，而“這裡奶奶”和“這裡姑奶奶”就來自王熙鳳的老娘家。“這裡奶奶”是王熙鳳外祖母家的當家少奶奶，和王熙鳳身份、輩分相當；而“這裡的姑奶奶”應該是來自王家的一個女子，和王熙鳳平輩，嫁給了王熙鳳外祖母家的某個男丁。

王家王熙鳳所在的這一支姊妹四人，王熙鳳的父親，王子騰，王夫人和薛姨媽，那麼嫁到王熙鳳外祖母家的這個女兒很可能是王子騰的女兒。從年齡來說，書中第七十回寫到王子騰的女兒嫁給了保甯侯之子，這起碼說明王子騰的女兒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王子騰家的五奶奶之所以和王熙鳳老娘家來往，也是因為家裡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嫁到這裡來了。

小紅這段話以“這裡奶奶”為核心，主要内容是王熙鳳回複“這裡奶奶” ，五奶奶可能當時正染小恙，所以王熙鳳說等五奶奶好了，約着一起來看“這裡奶奶”。

這段話通過舅奶奶的一件事聯系起來了其他四位奶奶：舅奶奶派人拜訪五奶奶，同時給“這裡奶奶”帶了口信，請安問好，還要向“這裡的姑奶奶”求兩丸延年神驗萬全丹藥。“這裡奶奶”拿來丹藥隻管交給王熙鳳，書中王熙鳳和王仁是同胞兄妹，來往很密切，經常禮尚往來，因此王熙鳳打點禮物的時候就可以順便帶回金陵去。

由此，我們看到王熙鳳的母族也屬于豪門望族，既然王熙鳳的外祖母家在都中，那麼王熙鳳小時候和賈珍一起玩耍也是有可能的。

《紅樓夢》之所以讓小紅說了這樣一大堆拗口的話，主要體現小紅的口齒，烘托王熙鳳的性格，說書先生都說王熙鳳“好剛口”，她也喜歡和她一樣幹脆爽利的女孩子；另外通過這一大段叙述體現出王熙鳳當家理事的周到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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