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地震死亡人數?記者/鄭林編輯/劉汨 宋建華,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北川地震死亡人數?以下内容希望對你有幫助!
記者/鄭林
編輯/劉汨 宋建華
時針停在14時28分,十年沒再動過。
2008年的那場大地震,帶走了87150人的生命,超過37萬人受傷,它不僅是災區的一場浩劫,也成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曆史之痛。
身體的傷口已經愈合,心卻經常被再次撕開。十年前的汶川大地震,開啟了心理救援的元年。十年後的今天,深一度(ID:bqshenyidu)記者深入四川多地災區,曆時3個月完成了這份災民心理精神康複狀況的系列田野調查。
人們無法抹去這段記憶,但可以努力撫平傷痛。
▷北川中學震後遺址
初三的田紹麗,一直沒等來姐姐的電話。
高一年級的夏雨,最後一次和好朋友擁抱。
高三的李怡玲,滿眼都是同村夥伴的那個綠水瓶。
……
那一天,是2008年5月12日,地震襲擊了任家坪的北川中學,兩棟五層教學樓垮塌,一千餘名學生遇難。
同學、朋友、家人,生活圈子裡的方方面面都有人離去,田紹麗他們這一代的北川人變得殘缺不齊。有人感歎:“在北川,像我這個年紀的娃娃很少了。”
無路可走
回憶10年前的那天,田紹麗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濕漉漉的紙巾扔在辦公桌上,一團一團,堆成了一座“小山“。
2008年5月12日下午,那節政治課上了才沒多久,開始搖晃起來,同學和老師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時北川中學正在修建操場,時常有大型機械作業,地震剛開始的時候,田紹麗還以為是機器經過教學樓旁發出的響動。
當天花闆往下掉的時候,終于有人喊出“地震了”三個字,田紹麗他們被招呼着躲到桌子下面。大地像是開了口子,教學樓開始下陷,一層沉入地面之下,二層變成了一樓。有些學生受不住了,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歡歡,你快進來,”高三6班的李怡玲躲在桌子下面,她還把呆在座位上的同桌也摟了進去。李怡玲沒覺得特别害怕,更像是做夢一樣,“像在跷跷闆上,随着教室的地面蕩來蕩去。”
随着教學樓的下沉,高三6班所在的四樓位置低了些,李怡玲和同學繞過早已沒有遮擋的樓梯,跑到三樓的陽台,再往下,發現已經“無路可走”。
田紹麗班級所在的二樓徹底塌了,她沒有跑出來,被壓在廢墟下面。她能感覺到,附近還有其他同學在,大家被課桌隔開了,但彼此能聽到說話。“當時離我比較近的,有三個同學。”
這些十幾歲的孩子,在廢墟下面相互鼓勵,要活下去。但也有人情緒崩潰了,一直哭喊着“救我救我”。
▷抗震部隊在北川中學搜救
廢墟下的孩子
李怡玲從三樓直接跳了下去。落到地面以後回頭一下,足有七八米高,這時才覺得有些害怕。
漫天灰塵,李怡玲的視線模糊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看見前面出現了一個穿軍綠色衣服的男孩身影,她抓住男孩衣角,開始往外跑,男孩沒有丢下她。
到了操場,李怡玲擡頭看向對面,視線突然比以前通透了許多,原來被教學樓擋住的那座山體,現在就出現在眼前,李怡玲心裡“咯噔”了一下。
1944年建校的北川中學是北川羌族自治縣唯一一所高中,在地震之前,共有學生2883人,覆蓋了北川羌族自治縣境内的3個鎮和17個鄉。5月12日,這天正好是周一,多數學生前一天才和家人分别後返校,田紹麗也剛過完一個開心的周末,她和姐姐買了蛋糕,給媽媽提前過了生日。
附近村子的家長趕去了學校,傻眼了,五層的教學樓全塌了。孩子在裡面叫,大人在外面喊。
北川中學成了北川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據不完全統計,一千多名學生在這裡遇難。田紹麗所在班級的53名學生,有20多人遇難。
在北川中學讀高一的夏雨,他們班是傷亡最少的班級之一,60多名學生活下來50多個。而他哥哥的班級,整個班級就活下來十個。高一還有一個班,除了一個請假的學生,其他人全部遇難。夏雨回憶說,整個高一年級,六七百個人最終就活下來兩百多人。
“像我這種,在地震時,隻受了點輕傷,真的很幸運。” 夏雨說,“你可以看到,在北川,像我這個年紀的娃娃很少。”
最後的擁抱
距離2018年春節不到一周,北川新縣城的年味漸濃,工人正在給道路兩側的路燈挂上燈籠。
我遇見夏雨時,她剛剛結束成都的工作,回到北川。地震以後,父母在縣城開了超市。年關将近,生意很忙,有幾次,夏雨不得不暫停談話,去幫着顧客選貨收錢。
夏雨是一個樂觀的姑娘。她在回憶這場災難時,比其他學生露出了更多的笑容。“現在回想起來,這都是命運或者運氣。“
隻有在談到遇難的好友時,她聲音裡才有了哽咽。“每個人在别人面前,和自己獨處的時候,狀态是不一樣的,這是别人看不到的痛苦。”
夏雨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從小學開始,兩人就形影不離。 “小時候我們還寫信,家裡面有很多她的信。“
地震之前,好朋友在學校的作文比賽中得了二等獎,發了幾十元獎金,她和夏雨約定,這周找個時間,去買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5月12日中午,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夏雨在樓道見到了她,兩人還擁抱了一下,幾個小時以後,地震來了,夏雨的視線裡,好朋友再沒出現過。
有時,朋友的母親在街上遇見夏雨,還是眼淚汪汪的。“這些痛苦我們都知道,但是安慰不了,隻有她自己看開,或者接受些心理輔導吧。”
高三6班沒有學生遇難。不過,李怡玲的一些低年級的朋友,再也沒有出來。其中一個女生,她樂于和李怡玲分享學校或者理發店哪個男生長得帥氣。回想起這些,李怡玲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笑容,“有一次,我們兩個人在理發店門口蹲了一上午,但是我也沒覺得哪個男生好帥嘛。”
李怡玲還記得一個綠色水瓶。地震的前一天,李怡玲在宿舍樓打熱水的地方,見到了同村的一位女生,他們都叫她“趙女子”。她在北川中學讀高一,李怡玲和她閑聊了兩句。兩人的最後一面定格在了開水房,十年之後,李怡玲記不清具體聊了什麼,趙女子穿什麼衣服,隻有她拿着那個綠水瓶的亮色還記在心裡。
田紹麗,則再也沒有等到姐姐的電話。地震時,田紹麗的姐姐正在山上放羊,随後遇難。田紹麗從廢墟被救出來送到了醫院,她在那碰到鄰村的村民,知道了家裡的情況。
姐姐因為生了一場病,無法繼續讀書,留在家裡幫助父母幹活,她很疼愛田紹麗,每次回家,做飯、洗衣服這些事都歸姐姐照顧。學校寝室配有公用電話,姐妹兩人基本上每晚都會打電話聊天,聊聊彼此的心事。
5月11日,田紹麗離家回校的時候,特意叮囑姐姐晚上給她打電話,姐姐開玩笑說不打。結果,那天晚上,她就真的沒有接到姐姐的電話。
▷北川中學幸存者祭拜同學
姐妹
汽車穿過唐家山隧道、馬鞍山隧道,山路陡峭,一側是峽谷,一側是峭壁,路上隔着不遠處便能看見落石的痕迹。兩三年前,這裡還是土路。沿着這條土路,李怡玲提到的那位趙女子,無數次上學、回家。
在北川縣城70公裡外的小壩鄉太白村,我見到了趙女子的父母:55歲趙純忠和53歲的陳國芳。趙女子是他們的二女兒。
這天周六,8歲的小女兒,和父親回到山裡。她梳着丸子頭,正是換牙的年紀,别人問起她的兩顆大門牙去哪裡的時候,她趕快捂上嘴,露出羞怯的表情。她還會被人問起,為什麼父親給了一個男孩的名字,小女兒自己也說不清楚。
地震以後,趙女子遇難,母親陳國芳一個勁的胡思亂想,最後得靠做手工活分散注意力,她做了幾十雙鞋墊,現在很多還扔在家裡。“沒得哪一天沒想過。”
趙女子曾經的夢想是出國留學。在山上,陳國芳正在種藥材,趙女子問,
“我以後想留學,媽媽,你供得起麼”。
“供得起,等你留學,這些已經能賣錢了。”陳國芳望着山上兩百多畝的藥材。
攢夠這筆出國費用成為了夫婦兩人最大的心事。兩人起早貪黑,開車收山貨,做生意。
聽到又在談論那個從沒見過的姐姐,小女兒從屋子裡拿出了趙女子曾經讀過的書,她看不懂,但知道有個姐姐去世了。小家夥也喜歡學習,讓陳國芳五味雜陳,“她要像她二姐一樣成績好,那我們肯定得把她供出來。”
山裡的早晨要比擂鼓鎮冷許多,擔心孩子着涼的陳國芳,又給小女兒加了一件馬甲。前幾年,由于體質不佳,小女兒經常感冒發高燒,一年要去綿陽住十多次醫院,花費三四萬塊錢。“壓力大嘛,我到處借錢。現在愁她生病花錢,以後又愁着她讀書。”
目前,一家人的生活,全靠陳國芳喂豬掙些錢。這兩年豬的價格不好。“我們現在愁的很,五十幾歲,打工哪個要你。”
對眼前的孩子是責任,對趙女子隻剩下不切實際的思念。十年,陳國芳堅持不更換電話号碼,手機丢了,一定要把号碼補辦回來,她擔心的是,可能女兒哪天會回來找她。“電視上不是有嗎,萬一她還在呢?”
心裡的餘震
對于幸存的北川孩子們,哪怕是輕微的晃動,十年前的恐懼又會湧了上來。
2008年以後的玉樹地震、雅安地震,成都都有震感。夏雨工作的辦公室,樓層很高,輕微地搖一搖,她都緊張害怕。很多朋友會在朋友圈發文調侃說,又地震了。她目睹着刷屏,心理說不出的滋味。“有的人可能會說,你怎麼那麼怕死什麼的,但是對我們這些經曆過5.12的人來說,就是很害怕。”
“這種事,甯可信其有吧。”身處地震帶,北川人對地震并不陌生。小時候,正洗腳呢,夏雨看水盆有點晃動,第二天才知道那是地震了。直到10年前的那天,人們還以為是慣常的“小打小鬧”,卻不想,來得是場山崩地裂。
“10年了,對地震還有陰影嗎?”我問李怡玲。
“當然有,隻要一晃,心裡面特别緊張“
有時旁邊的人腳抖動,李怡玲的第一個反應,是不是地震了,控制不住想往外跑。對高樓,懷着本能的恐懼。李怡玲在成都時,見到高樓會感覺到害怕,自然聯想到地震來了無處可躲。
大學的一次英語課上,修路的壓路機從學校旁邊經過,造成了教室的震動,坐在後排的李怡玲,突然站了起來,喊“地震了、地震了“,然後開始往外跑,最後是同學拉住了她。
被困26小時獲救的田紹麗,花了很長時間才恢複地震的記憶。在廢墟下昏迷以後,田紹麗做了很多個夢。其中一個夢裡面,田紹麗正在上體育課,老師要求同學通過各種的比賽項目,她在一道關卡一直過不去,“過了很長很長時間,才艱難通過。”
廢墟下的另一個夢是,在地震發生之前,她已經跑出了教學樓,撤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突然想上廁所,又跑回教學樓,然後才被倒塌的廢墟壓住。
地震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夢被她誤以為是現實。“我救出來之後,當時有家人和記者問我,我都是和他們這麼說的,但其實不是這樣。”一年以後的同學聚會,同學之間聊到了廢墟下面的情況,田紹麗的記憶才全部恢複。
▷北川中學新址
再見北川
在田紹麗家裡,關于姐姐的東西,沒有刻意的隐藏起來,而是放置在一個固定的地方。有時,田紹麗還會去看一看,“現在不是傷心的看,更多的是屬于思念的情緒。”
她很少再像以前那樣,躲在被窩裡哭鼻子了,關于姐姐的記憶,隻在特别的時刻出現。
2017年11月,田紹麗領證了,婚禮正在籌備中。丈夫也是北川中學的學生,他們的愛情長跑五年,終于修成正果。丈夫成為田紹麗新的支柱,有時,她問丈夫,是否在意自己胳膊在地震中留下的傷痕。丈夫的回答堅定,“不在意”,這成了最大的安慰。
夏雨開始去思考生命的意義。她決定,離開北川,去往更大、更遠的世界看一看。“不然的話,哪天死了,還沒有走出這個北川縣,是不是很虧。“
地震以後,來自各個地方的人湧向北川,包括中外的記者,夏雨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不一樣的人。眼界突然開闊的夏雨,一開始想去北京,第一年高考,考上了北京的一所二本學校,但是因為父親疑慮學校不好,夏雨又複讀了一年,考取了成都的大學。
李怡玲倒是選擇了回來,受地震的影響,她大學選擇了護理專業,畢業以後,回到了北川的醫院工作。
關于北川中學的記憶,想不去觸碰,卻很難忘掉。
10年間,李怡玲隻獨自去過老北川中學兩次。“整整兩年零三個月以後,我才第一次回到中學去看了看,那時候還沒修成紀念館。想到很多朋友,都躺在這裡,鼻子特别酸,心裡特别難過。”李怡玲的qq空間,保存了老北川中學和縣城地震前“美好的照片。”
2018年4月14日,回家的車路過北川中學的位置,李怡玲沒有往窗外看一眼,這些年,每次路過這裡,她都會有意扭過頭看着其他地方。
地震以後,老北川中學的廢墟被修成了地震紀念館。清明時節,覆蓋校舍廢墟的土坡上,長滿青草,兩側低矮的樹林插上了白色紙花,祭奠的水泥池中,還有燃盡的香燭和紙錢。
新北川中學,在30公裡外的永昌鎮重建,校門口的石碑上寫着“愛國、感恩、樸實、勤奮”的八字校訓。
2018年4月15日,周日下午,來自北川各地的學生,拖着行李箱、推着山地自行車、背着吉他回到校園,他們的胸前挂着姓名牌,将手裡的校園卡放在學校門衛處的機器上,滴的一聲:新一周的校園生活開始了。
10年前的那個周日,田紹麗、夏雨、李怡玲也從家裡回到了學校。第二天,地震來了。
(文中夏雨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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