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零食

① 大白兔奶糖和芙蓉糕

② 大蝦片

小時候零食匮乏，隻要哪家結婚、辦喪事、喬遷都是我們一群小孩歡天喜地、争吃打鬧的時候。不是為了去吃一桌子宴席，而是為了光吃零食。

比如，大白兔奶糖、芙蓉糕、炸蝦條、炸蝦片。

那會的大白兔奶糖，外包裝是蒂芙尼藍、白相間的紙盒子，打開就是一股溫和的薄荷香，不像現在所有薄荷味的東西，都有強烈的侵略性。

從小紙盒裡慢慢抽出朦胧的包裝紙，裡面有方塊磚一樣的，乳白色的奶糖。每次吃它，心裡都升起一陣儀式感，可能，它是所有零食裡，包裝略顯複雜的，也是最貴的。

吃到嘴裡，方塊就被味蕾包圍起來，生出很多口水把它整個淹沒。甜了幾口，一張嘴，一股薄荷奶香撲面迎來，這樣的感覺好極了，自帶的香，每每回想起都有童年的優越感，在很多孩子有口臭的時候，這款大白兔奶糖帶來的是清爽。

大白兔奶糖的另一種包裝就是普通紙皮包。别家辦客，幾十桌宴席，大人自顧自大快朵頤，孩子們随便吃上幾口，眼神機警的等着能幹的主婦，看她們挎着大籃子進廳堂的一刻，幾十個孩子在不同的飯桌，都能感受到彼此競争的氣息。

主婦們把瓜子、花生和糖果混合在提籃裡，走過一桌就給吃飯的人抓上一大把，連小孩也給。

還沒到我身邊，我就搜索她籃子中大白兔奶糖的具體位置，當然，她每抓一次，奶糖都要和其他東西重新混合。但每次，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主婦給我抓糖的瞬間，手腳利索的一手抓一大把糖果迅速逃走。

運氣好的時候，我能在1秒鐘内用心神挑揀糖果，保證兩隻手抓，兩隻手盡可能多抓糖果，而非混合了花生和瓜子，還能保證大白兔奶糖數量足夠多。

一跑，後面的主婦就大聲叫嚷，繼續幹活；我則能跑多遠就多遠，和别的孩子湊一起，看看誰的糖果多。毫無懸念，每次都是我的多。

那些年，吃那麼些紅白宴席，對新娘或者死人具體長什麼樣毫無記憶，腦袋裡隻有存留零食的顔色和味道。

芙蓉糕可以酣甜到讓人目光呆滞，依然割舍不了對它的愛。

它是所有零食裡顔值最高的，最不忍吃它，破壞它完整性的。這種點心隻會出現在辦客人家的正屋裡，旁邊還一起擺放着石榴，李子、糖果，點着清香，供着菩薩。

芙蓉糕被透明塑料紙包起來，像一塊小肥皂，頭上頂着一層粉紅的、厚厚的甜油膏。

每個觊觎它的小朋友都是為了這層粉色油膏，真好吃呀，入口就像冰淇淋般化開，不是牛奶味，是酣香的豬油，豐腴和滋潤才足以形容這款中式點心。

舔完油膏，下面露出點心的骨架，沙琪瑪。柔軟又有韌性的麥芽糖漿把面體粘合在一起，粘牙，粘得高高興興。

要得到芙蓉糕，靠敢搶敢幹，要不然作為供品，哪個大人都不會主動給的。趁着正屋沒人，我們幾個小家夥一躍，跨上供桌，左右手開工抓起就逃。一直跑到辦客主人家門外，開始分東西。

蝦片、蝦條算是鹹味零食裡最有時代感的，很多年後，就由大包的薯片、脆角、薯條片取代它們的位置。

一到辦客，主婦們都被邀去幫忙，撿菜洗菜、洗洗刷刷、端盤上桌、晚上還能湊起來唱幾支歌，宴席散了還能端回一鍋酸菜。

在這些環節裡，最喜歡的還是看大廚澆滿一鍋熱油，油絲毫不動，裡面的力量蓄勢待發。戴着白色高帽的大廚大手一揮，在油鍋上方試試油溫，就把一篩子透明的圓蝦片倒進鍋。

蝦片就像春節的鞭炮快樂的滋啦滋啦響，一個勁膨脹，變成米白色，窩成不規則的鳥巢狀。

大廚抄起一張巨網，瞬間收起它們，晾一晾，就能分給孩子們了。為什麼蝦片可以被肆無忌憚的分走，大概因為便宜吧，并且蝦片能膨脹變大，經吃。

濃郁的魚蝦味，香香脆脆，飽含油分，吃幾片過後，還是停不下來。蝦片中等厚度，寡白的顔色很難和金黃的大蝦聯系起來。

要的次數多了，大廚不給了，我們就把手頭的蝦片掰碎，一點點的，省着吃。

蝦片要是放過夜，再好的零食已經不是零食，它饑不擇食的吸收了空氣中的水分，從香脆變得有韌性，就像在嚼牛皮，毫無滋味。

蝦片在炸的過程中下太多片，也會導緻部分蓬不起來，成為另類。

長大後，走過大江南北，吃過的蝦片無數，都還是這個味，米白的，脆生生的，油滋滋的。

10年前，興起海淘，為了孩子能吃上所謂的進口零食，我的包裹跨越大西洋、印度洋。其中，在美國一個日用品網站上，就有賣米面糧油的，還有蝦片，看着圖片裡龐大的蝦片呈現稀有的金黃色，我就很好奇，為了湊單順帶買一包。

拿回家才看到産地是印尼，一小盒，沉甸甸；一打開，發現這種蝦片和中國的蝦片全然不同，焦黃的色澤，每片都很厚實，一聞，濃縮的海鮮大餐味道。

立刻就燒熱一鍋油，炸一次看看，為了少點油脂，少些罪惡感，油放的不多。小心的一片片炸，它瞬間膨大，就如同汽車安全氣囊，一片就要占據半口油鍋的位置。

蝦片碩大，厚實發亮，紮實的龍蝦色，一口咬下去，香脆又結實，每一口都有種童叟無欺的實在感。

童年零食三樣，不知道現在的孩子長大了，會懷念起那些難忘的味道嗎？

也許，隻有遠離家鄉生活過的人，才知道什麼是熟悉的味道；也許沒有，天下美食都從網上來，誰又惦着熟悉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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