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天臨難道是潘多拉魔盒?
刺猬公社 | 石燦、鐵林
翟天臨終于發聲了。
一場直播引發的“慘案”2月14日,翟天臨在微博發出一封緻歉信。稱是虛榮心和僥幸心讓其迷失了自己,願意積極配合北京電影學院的一切調查,并正式申請退出北大博士後科研流動站的相關工作。
影視演員翟天臨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2006級表演本科班,是該校2014級博士研究生(2018年畢業)。2017年,他參演的年代劇《白鹿原》播出,在劇中飾演白孝文一角。
1月31日,翟天臨在自己的個人微博上曬出了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博士後研究人員錄用通知書,不少國内知名明星在評論區表示“優秀”“羨慕”“有文化”。在那一刻,翟天臨坐實了學霸的角色。
這一切的轉折源于一個直播視頻。
“想問,他的博士論文能不能在知……網搜到?知網是什麼東西呀?”翟天臨在一場回答網友問題的直播裡,問了一遍後,看了看鏡頭,他又問了一遍,“知網是個什麼東西呀?……這都什麼問題啊?”
從2月7日開始,微博上出現大規模的質疑聲,其中,一個叫 @PITD亞洲虐待博士組織 的賬号格外引人注目,該賬号從2018年翟天臨臨近博士畢業時就開始沿着時間線,調查他的論文,該賬号發現,不但沒有在核心期刊找到翟天臨的論文,連學位論文也沒有找到。
有網友對翟天臨在讀博期間的活動做了個彙總,結果發現,在4年時間裡,他至少主演了11部戲、參演了7部戲、做了24個代言、錄了17個綜藝。
在常規認知中,博士是沒有那麼多時間一邊參加工作,一邊搞研究的。
根據北京電影學院博士畢業的相關要求,翟天臨在答辯之前應該提交2篇論文,且對論文的刊載刊物有較高要求。
但是,翟天臨的論文無法達到數量要求。
讓人更尴尬的一點在于,娛樂媒體“頭條娛樂”查閱到翟天臨在北京電影學院就讀碩士研究生時的畢業論文——《“英雄”本是“普通人”——試論表演創作中的英雄形象與人性》,與知名演員陳坤的大學本科畢業論文——《性格化表演之我見》有較大重複率。
知網查重結果顯示,兩篇論文的重複字數過萬,重複比達36.2%,達到知網“疑似剽竊觀點”和“疑似剽竊文字表述”的指标,單篇最大重複字數為1791字。
2月11日晚,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發出聲明稱,将根據其博士學位授予單位的調查結論做出處理。
翟天臨是北京電影學院2014級博士研究生,他發出聲明同日,北京電影學院對該事件發表情況說明,說明稱,北電目前已進入正式調查階段并通知翟天臨本人,相關問題一經查實,将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本以為翟天臨的緻歉信發出後便能滅掉一些不忿之聲,誰知道,微博賬号@央證公開課 将他的緻歉信放到知網進行查重,“你也太不讓哥好接受了,道歉信重複率竟然20.2%……”
啥是知網
在整個事件中,知網是引出翟天臨學術漏洞的關鍵,但大家的焦點大多集中在了翟天臨學術造假上,有網友憤憤不平,鬧劇發生到現在,居然沒幾個人抨擊一下知網。為什麼會有這種聲音呢?翟天臨口中的“知網是什麼東西呀?”
資料顯示,網友口中的知網全名中國知網,是知識工程“中國國家知識基礎設施”的主要訪問平台,前身《中國學術期刊 (光盤版)》成立于1996年,1999年實現網絡化,由清華大學主辦,是國家新聞出版總署批準成立的第一家連續電子出版物機構,與全國上萬家文獻出版機構合作,構成了中國最大的數字化知識資源出版聯盟。提供CNKI源數據庫、外文類、工業類、農業類、醫藥衛生類、經濟類和教育類多種數據庫。
知網主要做To B業務,産品銷售對象是全國各大高校和科研機構,每年這些高校和科研機構要花十萬、百萬甚至千萬級别的資金在知網身上,而且越來越高。
在壟斷控價、市場機制不健全、政策規劃不完善、侵權頻發、文獻資源同質化嚴重等情況下,知網的競争對手萬方、維普、超星等文獻數據庫檢索平台,一直處于低頻發展狀态,搶占不了知網的大市場。
近年來,知網一直被冠以“壟斷”名号,上一次反抗性爆發事件發生在2016年,北京大學官網上貼出中國知網即将停用的通知,通知稱,“圖書館訂購的‘中國期刊網’(中國知網)系列數據庫2015年合同期已到,由于數據庫商漲價過高,圖書館目前正在全力與對方進行2016年的續訂談判,上一年度合同截止到2016年3月31日,期滿後數據庫商随時可能中斷北大的訪問服務。”
當年知網方面接受《中國青年報》采訪時說,公司長期以來在行業内十分重視信譽問題,“我們是能站得住腳的。”
除了北京大學外,2016年,武漢理工大學圖書館因漲價決定停用知網。據《南方周末》報道,2010年-2016年,知網對該校報價漲幅為132.86%,年平均漲幅為18.98% 。 2013年,雲南高校圖書情報工作委員會旗下所屬的近十所高校,因其漲幅過高停用知網。
沒過多久,知網發布《關于媒體報道不實之處的說明》稱,“那些報紙宣揚我司在武漢理工大學等漲價超過50%,甚至100%以上,借此炒作‘五年内采購經費翻番’、‘圖書館經費增長跟不上知網漲價’,純屬捏造。該館采購經費大度增長的原因,是采購了新的數據庫産品。”
《說明》還稱,數據庫每年有公開報價和穩定的調價規則。定價依據是出版内容的數量、質量和産品的增值服務功能。産品的研發、出版成本每年不同,适當提高産品的基本價格是有充分依據的。
高校是知網内容的主要來源地,同時也是知網内容使用方,但即便是在現在,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寫的論文放在知網上,還是要收費?
知網是同方股份旗下公司,根據同方股份2017年财報,同方知網的營收為9.72億元,淨利潤高達1.96億元,毛利率高達61.23%。據公告資料,知網收錄的文章,一部分來自其購買版權的期刊,其餘部分則直接來自原作者,對于來源期刊的文章,知網并不向文章作者支付費用。
根據知網方面在2016年的聲明可查,這種情況主要分為兩點:知網通過期刊編輯部間接支付作者稿酬;知網通過研究生培養單位間接支付稿酬。
但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詢問了幾位碩士研究生後,他們并不知道有上述兩種情況的任何稿酬情況。兩位匿名碩士研究生說,在研究生階段,有時候發表論文還得花錢。一位匿名博士研究生說,知網給稿酬沒聽過,她的稿費一般都是期刊給的。
2010年,北京大學曾組織上海交通大學、武漢大學、西安交通大學、複旦大學等高校圖書館,成立了中國高校圖書館數字資源采購聯盟,以對抗知網的“壟斷”地位,但最後以失敗告終。
後來,在雲南、湖北、山東、安徽、河北等地高校都出現過知網停用又重啟的情況。
因為很多獨家内容都會集中到知網上,人們不論是閱讀還是下載,都需要在這一個平台上進行操作,其他平台一旦出現知網獨家内容,便會面臨侵權風險,這也造成了知網“壟斷經營”的說法。
知網曾辯解稱,“獲得資源的獨家授權,不是法律禁止的‘壟斷經營’”,“一般作品的複制成本低,而出版社的品牌成本很高,一個作品多家使用,必然導緻品牌無效的惡性競争,整個産業無法生存。”
2016年,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牽頭承建的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文獻中心正式上線,主要提供人文社科類文獻數據,而不提供自然科學方面的數據。
當年,微博大V“資源帝”陸渾戎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稱,“官方向大衆提供學術資源并不新鮮。開放獲取運動的推動者就包括公共圖書館、政府機構、學術機構、研究者、出版機構等等。無論國内還是國外,有不少政府機構的網頁上就挂着數據庫,其中有些就是免費的。越來越多的學術雜志,也在自己的官網免費提供已出的各期電子版供讀者免費下載。”
在澎湃新聞的采訪中,陸渾戎還認為,除了收費過高之外,知網這樣的平台在客觀上造成了學術成果獲取的新障礙。“學術成果有其特殊性,研究者通常并不指望通過其産品直接獲得金錢上的回報,他們更看重的是傳播自己的成果,進而獲得相應的影響力以促進專業發展。學術成果的上述特性,乃是開放獲取(Open Access)運動的重要基石之一。”
國外也有類似的情況。據DeepTech深科技報道,全球一半以上的研究成果都是由 5 大集團出版的:Reed-Elsevier(裡德-愛思唯爾),Wiley-Blackwell,Springer(施普林格),Taylor & Francis(泰勒弗朗西斯),以及根據采取标準的不同,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美國化學學會)或 Sage Publishing(塞奇出版公司)。壟斷為出版集團帶來巨額利潤。
正如陸渾戎所說,類似的壟斷也引起了國外研究者的反抗,比如全球最大盜版學術網站Sci-Hub的出現。
“知網”成翟天臨事件新焦點并不被大衆所熟知的知網在“翟天臨”事件後,順道成為了焦點。微博微指數顯示,過去一周内,知網在微博的指數與“翟天臨”的指數同時上漲。知網的定價問題與版權問題等,也在此次風波中被重新翻出。
論文抄襲、論文代寫,在大學校園中并不少見,國内大學教育通常被形容為“嚴進寬出”,國外的大學教育則是“寬進嚴出”,前者并不利于形成良好的學術教育氛圍。
北電教授謝飛在昨日晚間發文,認為在重視技能訓練的藝術學院,沒有必要開設純理論研究型的博士研究生教學,研究型的學位則無需兼顧技能訓練,隻需注重研究能力,理論分析,和學術水平。
目前來看,翟天臨事件對于其本人的影響是最大的。“污點”藝人的作品會受到非常嚴重的影響,比如此前的吳秀波等。謝飛在他的文章中還提到一點,對犯過錯誤、有污點的人,特别是年輕人千萬不要一棍子打死。一些有過污點的藝術工作者,接受相應的法律和行政處理之後,他就應該享有一切公民應有的工作和生活權利。
知網是國内研究人員最優質的資源庫,學生對查重的剛需,本身也能反映出一定的問題。
翟天臨的自爆或許隻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跑出來的是非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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