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團聚的2023年春節,對于有人沒陽的家庭來說,略顯尴尬。
一些未感染者為躲避感染放棄團聚,繼續自我隔離。本文作者李青蕊,因父母和祖母尚未感染新冠,在家人要求下舍棄了返鄉團聚。最終,李青蕊和家人在網絡會議室裡虛拟了一次團聚,吃了團年飯。
“孤島”們的團年飯
今年除夕,我們家是在網絡會議室裡團聚的,原因是家裡大半親人都還沒感染新冠。
往年,除夕當天下午6點,是我們家年夜飯開飯的時間。我在簋街找了一家精釀啤酒屋,準備開會。
我的老家在貴陽。除夕到來的三天前,我妹妹想到在網絡會議室裡過年的點子,為了這個主意,她和我幺叔去市裡給奶奶買來了一部平闆電腦當做新年禮物。
平闆買來後奶奶不會用,妹妹就站在門外,一邊調試、下載軟件,一邊沖着門裡頭喊話,教奶奶基礎用法。教完,她把平闆放在地上,奶奶等妹妹走了,開門,把平闆拿回家,經過一番消毒擦拭,再按照妹妹教的流程操作一遍。
我所在的這家精釀啤酒屋,是當天簋街少有還開門的店,除此之外,街上隻有一家小龍蝦店、一個牛奶站和一家鹵雞速食店還開着。我約了朋友吃年夜飯,他們8點才下班,所以我決定先找個地方坐着等他們。
啤酒屋的酒保是個松弛感很強的東北男孩,我進門時他正倚在門口玩手機。我點了杯精釀啤酒當作在此落座的門票,他點了點頭,慢悠悠地回到吧台,打開酒頭接了杯啤酒,用清水沖幹淨杯壁的泡沫,擦幹,慢慢遞到我手上。
酒保和我一樣,今年不回家過年。他說,正在跟女友忙活裝修出租屋的事,恰巧啤酒屋缺人照料,他就留在了北京。
圖 | 啤酒屋的酒保小哥
我在啤酒屋狹小的座位裡坐下,迅速打開ipad,問酒保WiFi密碼,酒保抱歉地搖了搖頭,“沒有WiFi”。 我隻好打開熱點,試圖讓ipad裡的網絡會議室運轉起來,無果,我最終是用手機進入了會議室。
親戚們已經穿着各自的棉睡衣,在網絡會議室的小方格裡落座。見我進入會議室,大家舉杯吆喝,“來啦!新年快樂!”我也舉起手裡的精釀啤酒給大夥拜年。熱鬧的寒暄溢出屏幕,跟啤酒屋的背景音樂混在一起。忽然,音樂聲變小了,我擡頭,是酒保調低了音量,他沖我露出理解的笑容,我也向他點頭緻謝。
屏幕分成了一個個格子,各家都把平闆和手機放在桌上,機位較低,隻能看見彼此身前大大小小的碗碟,看不見碗裡的菜。姑姑提議,先把設備舉起來,曬一曬各家的年夜飯,再開始吃飯。
俯視鏡頭下,姑姑家的年夜飯呈現在屏幕裡,大部分菜肴還盛在包裝盒裡沒有拆開。姑姑向我們一一介紹,當天的年夜飯有,罐頭版佛跳牆、加熱即食版盆菜、空運海鮮,以及地方傳統美食小米鮓和臘肉。這些大都是從網上購買的半成品。
我爸媽的年夜飯,樣式和姑姑家高度重合。他們都沒有感染新冠,也不敢出門去菜市場買東西,隻好把網絡上購買的食物作為代替品。
幺叔一家感染後康複了,菜肴就明顯豐富許多。幺叔向我們介紹,他當天做了炖鴿子湯、獅子頭、紅燒豬蹄、鹽菜肉、夾沙肉,此外,廚房裡的五層蒸屜裡還蒸着小米鮓、香腸等蒸菜。這次年夜飯幺叔一共做了16道菜,每道菜做兩份,一份他們吃,一份送去給奶奶。
圖 | 幺叔給奶奶做的蒸菜
幺叔家跟奶奶家其實是門對門,但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面了。做好的菜由我妹妹遞到門口,等妹妹走後,奶奶再把菜拿進屋。一個人坐擁16道菜,奶奶顯得有些局促,頻頻表揚我幺叔能幹。幺叔安慰奶奶,“别想這麼多,吃就行了。”
我的手裡隻有一杯啤酒,大夥心照不宣地跳過了我的年夜飯介紹環節。
曬完菜,奶奶開始總結發言。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回望過去、展望未來,這次也不例外。總結完畢,奶奶端起酒杯,祝大家芝麻開花節節高。正當大家也端起酒杯回祝奶奶時,畫面突然卡住,奶奶那邊沒了聲響。幺叔指使妹妹趕緊去看看,過了半晌,奶奶的畫面恢複了,我們再度舉起酒杯準備慶祝,奶奶的屏幕又黑了,等奶奶的畫面恢複,她說,是一個遠房親戚打來電話。
姑姑已經有些不耐煩,“老媽,先等我們吃完飯,你再去接電話吧。”折騰了好一會兒, 我們才正式在屏幕中舉杯迎新。
接下來屏幕裡的親人們開始吃飯,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祝酒聊天,我所在的啤酒屋瞬間清冷下來。慶幸的是,此時進來了第二位顧客,一位光頭大叔,他是這家啤酒屋的老常客。
他在我旁邊的座位坐下。啤酒屋極小,座位挨得很近,我們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他曾供職于一家頗具影響力的國際救援組織,負責國内東北片區的防災救災工作,也曾參與創立北京自釀啤酒協會。
酒保小哥給大叔端來一杯特調酒,也贈了我一杯,就這麼地,我在除夕這天跟兩位陌生人碰了杯。
圖 | 在啤酒屋跟陌生人碰了杯
七點,正值親朋好友們曬飯的時刻,大群裡、小群裡、朋友圈裡都是各家發出的團圓照,唯獨我家,團圓照是張屏幕截圖。截圖裡,我和奶奶獨占一個小方格,顯得尤其凄涼。我們家曾是親戚中團圓照發得最積極的家庭,如今大家隻悶聲吃飯,不再發圖。
年夜飯接近尾聲,大夥央着學二胡的妹妹表演節目,妹妹即興演奏了一曲《鴻雁》,我爸彈着鋼琴也加入進去,接着幺叔開始吹起口琴。往年這個時候,是我們家過年氛圍感的頂峰,親戚們會跟着伴奏合唱起來,興緻高漲時,還會起舞。但今年,大家都顯得有些興趣索然。我爸草草彈完一曲就不彈了,八點到來時,各家借着春晚開始的由頭,挂斷了視頻。
事後我爸告訴我,他用手機參加會議,誰說話誰就切換到主屏幕,因為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畫面總是跳來跳去。我爸覺得鏡頭錄不到他,畫面又跳得人頭暈,搞得他沒了興緻。
唯獨奶奶特别興奮,拍掌大笑,她老人家表示:視頻會議效果不錯,省錢省力,又不會傳染病毒,以後的年都可以這麼過。
視頻會議就此結束,我媽給我打來電話,她的語氣有些怅然,反複給我說,她和爸爸搬到新家都已經三年了,我還沒去新家過過年。她又說我今年有些不順,年末又是失戀,又是感染新冠,又檢查出了乳腺結節,她想至少應該在過年這幾天給我一個擁抱,結果她什麼都做不了。
“媽真的很愧疚。”說着,我聽見了電話那頭的哽咽。
未“陽”導緻親情裂痕
年前,我們家就如何過年的問題讨論了近一個月。
12月初,“新十條”剛剛發布沒多久我就陽了,我興高采烈地把抗原測出兩道杠的照片曬到家庭小群裡,“靴子落地啦!”我說。我媽見到信息,立即給我打來電話,“你千萬不要在外面拿起亂發哈,人家現在對這個事情忌諱得很嘞。”
這個年之前,我爸媽被封控在家将近一個月,他們的日常生活圍繞着“躲陽”和“證明自己沒陽”這兩件事展開。一開始,在小區群裡,他們看到患上新冠的人不僅承受身體上的病痛,還要招緻嚴厲的封控和閑言碎語的攻擊。之後,雖然防疫政策放開了,但對新冠的恐懼依舊如幽靈一般盤旋在我家上空。
我康複後,我爸開始對我進行一系列旁敲側擊。起初他會莫名其妙地給我發來信息:“還是北方好,北方有暖氣,南方凍得骨頭疼。”“你在北京這些年都沒有好好體會過老北京的年味吧,北京過年好玩的地方多得很!”
有天我正上着班,忽然收到一筆轉賬,是我爸,他叫我添置幾件冬衣,避免複陽。我一陣感動,說:“沒事,我回家後再買衣服也行。”他回複我,“看看情況再說。”
後來有次,我跟我媽在電話裡商量回家的事,他聽見了,在遠處對我媽吼:“你不要天天慫恿你家姑娘回來哈。”我媽回他,“哪點慫恿嘛。”我意識到,回家這件事估計是懸了。
就這麼猶猶豫豫,來來回回,終于在1月底距離過年不到十天的時候,我媽給我打來電話,委婉地告訴我,今年我最好還是不要回去了。“你家爸爸現在防鬼防怪防病毒,搞得家頭氣氛緊張得要死,你回來估計也不舒服。”
那時候,“防病毒”這個詞在我的生活中已經淡出許久。1月到來時,北京的街道開始恢複喧嚣,尤其是元旦前後,地鐵、餐館擠滿了人。跨年夜的那天,我跟朋友們去蹦迪,夜店擠得水洩不通,沒有一個人戴着口罩,我們是在夜店二層的角落裡喊了“新年快樂”;元旦當天,我跟朋友去吃飯,排隊排到200多号,實在等得不耐煩,隻好在小食鋪裡解決夥食。
而在2000多公裡外的老家,我爸媽卻過着自我隔離、極緻防疫的生活。
在之後的電話中,我媽向我坦言,防疫政策放開後,他們依舊按照封控時期的标準生活。他們盡可能減少外出,棄絕去人群密集的菜市場和超市,轉而去網上采購生活必需品。被人群感染的風險大為降低,收快遞又成了新的挑戰。
快遞送上門時,我爸會隔着門,讓快遞員把包裹放在門口,等小哥走遠,他再把快遞拿進屋來,一頓消殺。如果快遞放在快遞櫃,我爸就會帶上一小瓶酒精去取件。把包裹拿進樓梯間的時候,他用酒精進行第一次消殺。到家打開包裹取出東西,再進行第二次消殺。
酒精成了我爸的随身用品,跟鑰匙、手機放在一個包裡。我們家的酒精消耗量之大,短短一個月,家裡就多出了好幾個2斤裝的酒精空瓶子。
我爸媽生性好動,沒有疫情的日子,他們會在每日下午4點,去我家附近的河邊散步。即便是有疫情,我媽也會在小區溜達、打太極。可這次,他們真的足不出戶了。
“我覺得生活好壓抑。”我媽說。
我恍然想起她幾次通話中的異樣情緒。
有次,她給我說她學琴越學越機械,常常感到自己不像在彈鋼琴,更像是個打字員。她說近來自己老提不起精神,想學畫畫,之前的授課平台倒閉了,想看電視,又覺得什麼節目都沒意思。然後她忽然停下來,隔了半晌,她說她正望着窗外——遠處的花溪河邊上,樹葉都落盡了。
我吓得立即給我爸打電話,說,不行,這樣下去我媽沒得新冠都要得抑郁症了。我爸這才在地圖上找了一處鮮為人知的水庫,開着車,帶我媽去散了個步。
呆在家裡的日子,我爸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軟件看疫情視頻,他把看到的信息發到家庭群裡,大部分是個人發表的對新冠的主觀感受。
新聞軟件是算法推薦,越看,它越推,到最後占據我爸手機的,隻剩下那些沒有代表性的、危言聳聽的視頻。
就這麼看了一個多月的新冠小視頻,我爸患上了名副其實的“幻陽症”。他天天跟我媽說自己四肢乏力、肌肉酸痛、體虛畏寒,不時還會拿着小視頻問我媽:“你看我抗體測出來也是陰的,怎麼症狀跟人家新冠後遺症一模一樣,我是不是已經陽過了?”
是否要聽父母的不回家過年,我起初是有些猶豫。彼時小城鎮醫療擠兌的消息頻頻見諸報端,我媽有高血壓,我爸有心肌炎,兩人剛剛步入60歲老年人的行列,似乎确實經不起重症的考驗。
但另一面,報道上說重症患者的平均年齡為75.5歲,相較之下,我父母還有距離,況且同事朋友們全都回家過年,難道人家沒有權衡過這些信息嗎?
我們一家自2020年在姑姑家草草聚會後,就再沒好好過過年。2021年,因為外婆在年前過世,家人們無心過年;2022年本可以重拾年味,但又因為疫情,隻好就地過。
那之後,我媽曾在一通電話裡跟我說,她見到自己的閨蜜回父母家過年,感到很羨慕。外公外婆走了後,媽媽家這邊隻能兄弟姐妹抱團過年,似乎是少了主心骨,過年相比往日也冷清許多,“能跟父母過年很幸福”,我媽說。所幸家裡老人還剩下一個奶奶,奶奶今年也已經80歲了。
後來我爸的極緻防疫愈演愈烈,我媽在電話中提到“壓抑”的次數增多,我跟我爸爆發過一次争吵,我希望他不要因為一個死亡率極低的疾病,放棄自由生活的可能。
吵完之後,我媽說我爸覺得心髒疼,連着躺了兩天。我弄不清究竟是極緻防疫對他們傷害大,還是跟他們吵架對他們傷害大,索性作罷。他們不想一起過年就不過了吧,反正也不差這一年。
後來才知道,類似的吵架在其他親戚家裡也爆發過。我姐姐通常會在工作日讓我姑姑幫她帶孩子,等周末再接回來。姐姐感染的時候,孩子剛好是放在姑姑家,沒被感染。這一個多月,姑姑都在防疫中度過,姐姐就再沒見過孩子。臨到過年,姐姐實在想孩子想得不行,抹了眼淚,姑姑這才心軟,答應讓她回家過年。
疫情期間,我三姑媽的父親摔下床,被送進了醫院;六舅奶因為糖尿病加上新冠去世了。按照以往的禮數,我們都應該到場看望,但今年我家隻是打了電話慰問,沒有現身。
我們家親戚之間的感情有口皆碑,如今卻因為疫情疏遠起來,不免讓人難過。
态度松動
在我的印象中,過年是個大工程。奶奶會提前好幾個星期去一位老鄉家拿号排隊。老鄉家裡有石臼,等到了日子,奶奶就會拿着浸泡好糯米,去老鄉家把米舂成糍粑。
除了糍粑,夾沙肉的豆沙餡、元宵的糖心都要在除夕前做好。我奶奶是個注重形象的老人,往年春節到來前,她會置辦一身新衣服,燙個頭,打扮得精神又喜慶。
除夕當天,家裡必須貼窗花、挂燈籠、貼春聯、放火炮。年夜飯至少要有12個菜,往年這個時候,奶奶會拿出家裡壓箱底的碗碟,擺盤,供奉家裡仙去的老人。我們必須挨個給老人們磕完頭,才能開始吃飯。
從2019年開始,繁複的流程隻剩下“貼春聯”和“12道菜”。今年,貼春聯也省了。
除夕視頻裡,奶奶明顯蒼老了許多,頭發沒了精緻的波浪,皮膚也顯得暗淡無光。她把自己鎖在家裡一個多月了,外面的街道逐漸恢複煙火氣,妹妹給我說商店、超市、菜市場都開門了,人們也不再懼怕上街,但奶奶對此一無所知。
圖 | 團圓照
我奶奶不是個閉塞的老人,經常會給我發一些網絡上的信息,可她依舊隻能通過身邊人的情況進行判斷自己能否出門。
跟她同輩的三姑媽的父親,因為陽性發燒、驚厥,從床上摔了下去,三姑媽去扶他,發現他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三姑媽也感染了,沒力氣,扶了一會腰就扭了,隻好叫來保安,才把老人送去醫院。
彼時醫院人擠人,樓道上加滿了床位,醫生囑咐,不是來幫着護理的家屬,就先别來了,擠不下。
住在奶奶家對街的陳嬢嬢,連續一周發燒發到39度。送到醫院,醫生、護士、護工都陽着,隻給她輸了液,也不見好,陳嬢嬢的家屬隻能把她接回家,自求多福。
最後,是我的六舅奶,因為陽性加糖尿病,去世了。
這些身邊人的遭遇,組成了奶奶判斷是否出門的主要依據。
我爸自我隔離的邏輯,也跟奶奶幾乎一緻。起初他覺得這應該像新聞上說的,不是什麼大事,可後來身邊人的情況愈發嚴重,他開始警覺。
一次大會上,我爸的一位同事突然站上講台,說自己身患白肺無錢治病,向大家募捐。他曾是我爸的朋友,倆人經常在單位說笑,我爸捐了1千元,但這筆錢沒能救回那位叔叔的命,這讓我爸感到失落。
我爸的摯友高伯伯每天給他打來電話,囑咐我爸能晚陽一天是一天。高伯伯曾在醫院工作,對醫院的情況比較了解,他當時說,醫療擠兌特别嚴重,根本沒有床位,醫生護士中許多人感染了,也得不到好的治療。多數人去到醫院,領個藥就得回家。
沒有可靠的數據作為參考,我爸隻能采取極端措施——把自己封在家。“你家老媽有高血壓,這要是陽性症狀嚴重,那還得了?”他說。
一個多月過去,壓抑的生活加之視頻會議過年的糟糕體驗,我爸對是否繼續自我隔離産生了動搖。
初一,我爸打來電話。“有件事,我們悄悄地做,你不要告訴你媽。”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那個新冠特效藥,你看看你能不能搞到,能搞到的話,我轉錢給你。”他覺得藥太貴,如果告訴我媽,她肯定不願意買。
爸爸提出了“分批陽性”的想法,他跟媽媽先出門,把自己弄“陽”,如果沒事,就把藥拿給奶奶備用;如果有事,他們就服藥,再給奶奶買一盒備用。
“我買都買了,我媽喊我買的,她說你身體不好,怕把你搞嚴重了。”我說。
我爸突然不說話了,隔了半晌,說:“你們天天背倒我搞事情嘛。”
初二早上,我爸媽收到了特效藥。剛拿到藥,兩人就忍不住跑出去玩了,去的是我家旁邊的公園。晚上,我媽發來爸爸給她拍的視頻——她在枯黃的草坪上一邊跳舞,一邊轉圈,配樂是“我要慢慢長大”。
“都60歲了還要慢慢長大,他才是那個長不大的哦。”我媽說。
- END -
撰文 | 李青蕊
編輯 | 溫麗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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