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很多人有吃西瓜的習慣。西瓜水分多，利尿，是人們最喜歡的消暑瓜果。現在西瓜基本普遍。一出門大街小巷，城市農村随處可見瓜攤，随時可以買到。有的人甚至幹脆把西瓜當飯吃，正如一則廣告“渴了累了，喝東鵬特飲”，我們渴了熱了吃片西瓜。市面上的西瓜品種繁多，遊城大西瓜、黑皮西瓜、高家嶺麒麟瓜、無子西瓜等，這些西瓜呈橢圓形，個頭較大，瓜馕呈紅色，甜度很大。我也很喜歡吃西瓜，上課累了，路上買一個西瓜，洗幹淨，切成塊狀，放進冰箱稍稍冷藏，拿出來吃，頓時神清氣爽，一天的疲勞困乏頓時消失。我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是農村80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小圓西瓜，又稱為打瓜，籽瓜，那是真正的西瓜：飯碗般大，瓜皮青黑色，瓜馕淺黃色。80年代末的農村，物質匮乏，基本靠耕田種地維持生計。我們村耕地少，一般會留一小塊做菜園，其餘用于種小麥、豆子和油菜這些農副産品。那時我們也會種果樹，在自家院子裡種顆桃樹或棗樹。全村僅有一家種了與衆不同的水果樹，柑橘樹。每到柑橘成熟時，我們一群小喽啰追随一群小青年，趁着主人睡着去偷摘。男孩子爬樹，女孩子在院子裡把風。當然“盜亦有道”，一般每人一個，然後把掉在地上的柑橘葉撿起來扔到别人的柴堆裡，以免被主人發現告狀，回家受一頓皮肉之苦。但是柑橘、桃子、棗子味道酸澀，也不能解渴。

後來聽說河對岸的太陽埠裡匡村有很多人家種西瓜，我們農村，特别是我所在的村，位于水中央的小島上，除了走親戚，很少與外界聯系，根本不知道有西瓜這種東西。據說西瓜水分很多，很甜。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嘗到了西瓜，那是做裁縫的舅舅給我們的。那次，舅舅提着個小磷肥(看上去沉甸甸的)到我家。他放下，打開袋子，裡面好幾個圓圓的飯碗般大的東西，舅舅說那叫西瓜，可以吃。它們表皮程深綠色。媽媽用拳頭捶開，瓜馕淺黃色，類似黃瓜的顔色；瓜馕中鑲嵌着許多黑色的瓜籽，如一粒粒珍珠。母親把裡面的黑瓜子掏出來，用勺子把瓜馕挖給我們吃。甜甜的，涼涼的，天啊，人間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們姐妹吃西瓜時眯起眼睛，很陶醉很享受，吃完之後不忘把手指放嘴裡舔舔，正如非洲人吃到中國的冰淇淋的神情。媽媽看見了，笑着罵了一句：“一副窮生相，前世沒吃過東西。”舅舅說，既然喜歡吃，抽空帶我們姐妹吃個夠。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事？舅舅說裡匡村很多人家種植籽瓜，他們吃不完瓜馕， 最想要裡面的瓜籽。我們去地裡幫他們把西瓜籽掏出來，西瓜馕可以帶走。說幹就幹，幾天後我和姐姐帶着同村的幾個朋友，提着菜籃，去舅舅說的村莊打西瓜。天氣炎熱，一出門就汗水濕透衣背，我們戴着草帽，走向瓜地，瓜農得知有人幫他們免費掏瓜籽，非常高興；我們更開心，可以盡情的吃西瓜。瓜農從挂藤上摘下西瓜，堆在一處，地上鋪好油紙。我們蹲在旁邊。左手拿着瓜，右手捏成拳頭，用力一捶，西瓜“啪”一聲裂縫了。我們沿着縫隙掰開，聞到了西瓜的甜味，掏出烏黑的西瓜子，放在地上鋪好的油紙上，瓜馕就着瓜皮放進竹籃裡。整個上午我們收獲很多，邊打邊吃，回家時拍拍肚子，一臉的惬意。提回家後，家裡的老老小小可以吃個夠。那時農村沒有冰箱，我們把瓜馕挖出，放進一個大搪瓷碗裡，搪瓷碗放在盛冷水的桶裡，然後用濕毛巾蓋住，防熱防塵。西瓜馕利尿消炎，解暑解乏，我們吃得幹幹淨淨。西瓜渾身是寶，西瓜皮可以做菜吃。媽媽把西瓜的甜馕挖幹淨，用碎瓦片将西瓜外皮刨掉，切成薄片，用辣椒豆豉炒着吃，甜甜的、脆脆的，美味得很。有時不用刨皮，洗幹淨後，直接切成厚厚的條狀，瀝幹水，将紅辣椒、生姜切成碎末，放點豆豉腌漬一個星期，香脆可口。那個年代，一碗稀飯，三兩條腌漬的西瓜皮，真可謂珍馐美味。

80年代，農村生活簡單卻很有趣，小孩子們沒有任何壓力，鄰裡之間很融洽，大家的生物鐘基本一緻。同時洗衣幹農活，同時生火做飯。不同年齡階段的孩子在一起追趕嬉戲，一起釣魚一同拾柴火；母親們做飯時，我們一同在院子裡看炊煙；到了飯點，大家各自回家，盛好飯，夾好菜，端着飯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吃飯，比比誰家的飯菜好吃。西瓜上市，我們小孩最喜歡的還是用西瓜皮碗裝飯吃：一個圓圓的西瓜打開後，把裡面的瓜馕掏幹淨，然後倒點水将瓜皮碗清洗，将幹飯和菜裝進瓜碗，屋前屋後的小夥伴一起坐在樹蔭下或弄堂裡吃飯，那吃的不是飯，是一種樂趣，是一種情懷。農村過年很重視辦年貨。瓜籽是必備年貨，粒小量多，一小把瓜耔可以吃好久，這是我們待客人的好東西。年關，我們到鄰村買來瓜籽，洗幹淨，燒紅鍋，放進鍋裡，然後在鍋裡放點沙子和着瓜籽翻炒，瓜籽的香味四處飄蕩，村莊洋溢着濃濃的年味。炒熟的瓜子攤開晾幹，拈一粒嗑一嗑，滿嘴香味。當然吃籽瓜子是需要一定水平的，否則一不小心會咬到舌頭。我們孩子們隻是嚼瓜籽，嚼碎後汲汲瓜籽的香味和鹹味，然後吐掉，在父母看來，這是暴殄天物。如今市面上的瓜籽越來越多，焦糖瓜籽，麻辣瓜籽，紅瓜籽，但我依然喜歡吃籽瓜的瓜籽。夏天又來了，超市很多大西瓜，以前我們叫它雪瓜，兒時的籽瓜哪裡尋？兒時的瓜籽還有麼？兒時一起打籽瓜的同伴，一起用籽瓜皮碗吃飯的同伴都還好麼？想着想着，仿佛又感受到籽瓜的甜味，聞到了瓜籽的香味。哦，兒時的籽瓜!兒時的籽瓜籽!

作者簡介：劉文穎 ，江西省鄱陽縣第一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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