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眉似煤
1
我時常在家中看見人影,穆醫生說,那不過是我的幻覺。
自兩年前出了一場車禍後,我的精神狀況一直都不大穩定,也曾經在醫院住過一段時間,反反複複,到底也沒能恢複成從前的樣子。
我是幸運的,丈夫谷嘉瑞愛我一如從前,待我細緻溫柔有耐心,不曾有半分懈怠。在我精神狀況不穩定時,他始終在我身旁守護,陪伴我度過最艱難的時光。等我稍愈出院,讓我在郊外那座帶遊泳池的大房子裡歇息靜養,慢慢恢複元氣。
我畢竟是幸運的。
穆醫生說,我得的這種病,叫創傷後應激障礙。人在遭遇重大創傷事件後,會出現延遲且持續的精神障礙。人的心靈是如此脆弱,它無法從創傷中走出來,要讓你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當時所受創傷之内容,仿佛要把那些痛苦與恐懼再經曆一遭。
穆醫生說,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幻覺是傷不了人的。”穆醫生說:“隻要你始終相信你所處的現實世界,不為幻覺所蒙騙。”
我問她:“那麼我的幻覺什麼時候能消失呢?”
穆醫生回答:“幻覺因你而起,自然應該問你自己。如果你能同幻覺和平相處,帶着症狀生活,也不是一件壞事。”
事實上,入住那座位于郊外的清靜院落後,幻覺已許久不曾前來困擾我。
嘉瑞給這座院子起名叫珍園,他每逢周末來珍園過夜,工作日住在市區。他雇了一名阿姨來照料我生活起居,我嫌那婦女嘴碎,悄悄給辭退了,嘉瑞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在周末給我帶上一星期的食物,儲放在冰箱裡。
穆醫生也偶爾來看我。穆醫生大名穆筠,曾經是我的心理醫師,後來成了我與嘉瑞的朋友。她來看我時,必然帶着鮮花,或是一客甜品小點心。她雖然已經不是我的心理醫生,卻也會常常陪我聊聊天,讓我疏解心情。她博學多識,風趣幽默,哪怕是同他談些閑話,也足夠使人心情愉悅。
除了取信寄信,我幾乎從不踏出珍園。我的世界仿佛就隻有這一片綠植茂盛的院子,與其中那棟漂亮的二層小白樓。我在前院裡種了幾種花,後院種着一些茄果,到收獲季節,随手采來下鍋,就是一盤滋味新鮮的菜肴。
我精力不支,不願與人交往,嘉瑞送了隻小貓給我,取名毛栗。毛栗喜歡粘人,時常蹲在我腳邊細聲細氣地喵喵叫,可愛極了。毛栗雖不能說話,好歹也是活物,有它陪伴,我并不覺得寂寞。
我保持着我這片小小世界裡的安甯平靜。
直到那個女人出現。
她于一個晴朗的夏天午後,走到珍園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我正在睡午覺,隻眯了不過半小時,卻做了一個漫長又混沌的噩夢,我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出車禍那天夜裡,我獨自一人駕車在山路上行駛,旁邊空無一人,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隻女人的手,與我争奪方向盤——那手蒼白纖細,十指上塗着鮮紅色的指甲油。
最終,車子在失控下撞上了山路邊的護欄。與此同時,門鈴聲響了起來。
我就這樣被驚醒了。
我起床,從樓裡走出去,沿着園中的小路走到院門前,隔着镂空鐵門,我看見了那個女人。
夏日午後,烈日當頭,氣溫升至三十七八度,我在屋裡開着風扇還覺熱,她卻穿了身純黑色長裙,脖子上系着黑色絲巾,頭上戴一頂黑色寬沿遮陽帽,一副墨鏡遮去大半張臉,看不清容貌。她整個人像一片積雨的烏雲,于炎炎夏日來到我面前,在我的世界裡投下悄無聲息的,濃郁的陰影,我仿佛能聽見她背後有閃電與驚雷在蠢蠢欲動,讓我覺得不安起來。
她隔着門向我揮手。我看見她纖細蒼白的手指,與十指尖上鮮紅的寇丹。
仔細看,她的嘴唇也是鮮紅的,剛吸過人血一般的鮮豔潤澤。
她對我說:“代圓珍,你偷我的東西,該還回來了。”
我吓得尖叫了一聲,繼而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便人事不省了。
2
我暈倒在院門前,是穆醫生恰巧趕到,将我扶進了屋。
她說我大熱天在太陽地裡站了半天,中了暑才會暈倒。我心裡記挂着那個黑衣女人,問穆醫生有無看見可疑之人,她卻回答沒有。這樣熱的午後,哪裡會有人在路上閑逛呢?
“圓珍,你又出現幻覺了嗎?”穆醫生問我。
那個女人會是我的幻覺嗎?
我記得她蒼白的手指,鮮紅的指甲,親耳聽見她叫我的名字,要我把偷她的東西還來。
穆筠說:“圓珍,你思慮過重,容易神經衰弱。最近天氣炎熱,你夜裡想必休息不好,所以才會又看見幻覺中的陌生人。”
我躺在床上不答話,但面色想必不好。穆筠在邊上又問:“圓珍,你有按時吃藥嗎?”
我不想吃藥,抗精神病藥物會讓我發胖,讓我遲鈍,讓我與我整個内心世界都隔離開。如果不能自由思考,我甯願一直病下去。
穆筠明白勸不動我,歎口氣說:“圓珍,你要保重,健康為要,你怎麼就是不懂呢?”
我故意把話題茬開,問她:“穆老師今天給我帶了什麼花,還有哪些好吃的?”
穆筠望着我,那眼神濕潤深沉,像一個溫柔的良夜。
穆筠帶了我最愛的香水百合給我,還有一客藍莓慕斯。我與她把蛋糕分享了一半,剩下的讓她放在冰箱裡,等我明天把它解決掉。她還幫我把花瓶中枯萎的幹花換下來,插上香水百合,加了新水供養,将花特意擺在我床頭,最後叮囑了幾句,承諾嘉瑞周末回來之前,再來探望我一趟。
我催她快走,夜深行車怕出事故,她還是多待了會兒,直到我乏了,才從珍園離去。
那夜我聞着床頭百合熟悉的香氣,竟睡得十分不踏實,發了半宿的噩夢。
夢裡我一次又一次地,被那雙蒼白纖細,染着鮮紅指甲的手奪去了方向盤;一次又一次,我墜落進無邊黑暗的山谷中。
我在淩晨三點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明明記得,我睡前有仔細關好門窗,但此刻,窗戶大開,溫暖的夜風湧進來,帶着窗紗在空中亂舞。清薄月光就冷冷照在我腳邊,不知為何,明明夏夜燥熱,我卻感到了刺骨的嚴寒。
我看到那冰涼的月光也落在地闆上,照亮了一串帶水的腳印。腳印從窗邊,一直延伸到緊閉的卧室門口,消失于門下的縫隙中。
我下了床,光腳踩在地闆上。奇怪,我明明在床上睡着,雙腳竟像自冰水裡浸過,又濕又冷。
我跟随着那串水腳印,走到門邊。直到握住門把手,我才知道我一直在顫抖,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我打開了卧室門,借助一點微弱的光線,看見一個又一個水腳印散落在走廊上。大約是停電了,我摸到了走廊頂燈的開關,摁了好幾下,燈始終沒有亮起來。
我在黑暗中,沿着走廊,來到了浴室門口。
浴室裡的燈卻亮着,那柔柔的溫黃色光線透過門縫落在門口的腳墊上。裡面隐隐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有人在往浴缸裡放水。
我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感覺頭皮連同整個上肢都是麻木的。我想我該尖叫,該轉身就跑,該沖到樓下去用固定電話報警。我家裡闖入了陌生人,我絕對不該做的就是打草驚蛇,就是進入這間亮着燈的浴室。
但我還是身不由己,打開了浴室的門。
我看見昨日午後摁響我門鈴的那個黑衣女人。她渾身都濕透了,發梢、衣角與手指都在往下滴水,她的腳踏在地闆上,一步一個濕漉漉的腳印。她在鏡子裡看自己,被打濕的頭發一股股粘在她慘白無血色的臉上。她用我的口紅,細細往自己唇上添着血一般的顔色。
她鏡中看見了我,咧嘴一笑,那口紅順着她上揚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際,像用小刀在臉上劃開一個巨大的裂口。
她開口說話了,她叫我的名字,那聲音好似來自深淵,或是群山之間層層疊疊的回響。
“代圓珍,你偷走了我的人生!”
她轉過身面對我。她的眼睛裡居然沒有黑色瞳仁。她用那雙盲眼死死盯住我,張着血口發出癫狂的大笑,舉起手裡一把雪亮的小刀向我撲來。
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我跳了起來,躲避了她第一次攻擊,然後沖出了浴室,慌不擇路地往樓下跑,卻在樓梯口就踩中了地上一攤水漬,滑倒在地。
黑衣女人追了上來。
我的腦子是麻木的,耳旁隻有血液奔騰在血管内的鼓噪聲。我恍惚看見自己把那黑衣女人手中的刀子搶了過來,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刀子居然插在了黑衣女人胸口裡。
等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地鮮血中。那黑衣女人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已經沒了生命迹象。
我用染血的手抱着頭,腎上腺素的應激功能褪去後我隻感覺自己渾身酸軟,手心被刀刃劃破的地方疼得鑽心。我想哭卻沒有眼淚,我想尖叫,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竟一片空白。
當務之急,是處理這個陌生女人的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夜色淡去,天漸漸亮了起來。我在黯淡的晨光裡,把黑衣女人的屍體拖進了浴室,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挪到了浴缸裡。
然後我決定休息一會兒,便坐在浴室地闆上,點燃了一根香煙,任它在我指尖燃燒。我戒煙已有兩年,最近心緒煩亂,才破了煙戒,重新開始吸煙。其實我并不喜歡煙草的味道,但它能讓我冷靜,讓我放松下來。
我開始思考怎麼處理這個女人的屍體,或許等天亮之後,将她埋進花園裡,就埋在紫藤花架底下。她會變成養分滋養我的花。紫藤花是沉默的,它永不會開口洩露我的秘密。
我的秘密該被永遠埋葬,呆在見不得太陽光的地方,分解腐爛最後消失于人世。
3
嘉瑞從我手裡搶走了點燃的香煙,在煙灰缸裡摁滅。
“圓珍,我們不是說好,以後都不再抽煙了嗎?”
他握着我的手,直視我的雙眼,用哄小孩子般的溫柔聲氣對我說話。我從前隻覺着他的手涼,今天卻像握住一塊冰一般。
我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拿湯匙去喝他給我煨的湯。湯裡有紅棗、當歸、排骨、銀耳,沒有一樣我喜歡的食材。如果我拒絕喝他做的養生湯,他必定會說我耍小孩子脾氣,加以百般勸說,要我把湯喝下去。
他說這是為我好,就像他勸我戒煙一樣,都是為我好,卻從未試圖了解過,我願不願意承受他所謂的好。
這樣的好,原來也會變成負擔。
結婚兩年,他不了解我的口味,我也理解不了他的嗜好。雖然他待我極溫柔細緻,事事為我着想,乃一位可遇不可求的好男人,但從這一層面來講,我們從未深入了解過彼此,與陌生人無異。
就像他并不知道我的秘密,也不知道我在花園地底藏了一具屍體。他隻向我感歎過,今夏的紫藤花開得格外繁盛,一嘟噜一嘟噜沉沉壓在花架上,葡萄果兒也似的。
“圓珍,毛栗呢?這兩天怎麼不見那小東西?”
嘉瑞問起那隻他送我的小貓。
是啊,毛栗呢?我也許久沒見過它了。我努力去回想最後一次看見那小貓的情景,想來想去都想不分明,反而惹得我頭疼起來。
“大約是走丢了吧?”我這樣回答嘉瑞。
“沒關系。”嘉瑞說,“朋友家裡的母貓又下了一窩貓仔,你若喜歡,我再給你抱一隻來就是了。”
嘉瑞整整陪了我兩天。
周日傍晚時分,他在紫藤花架下輕輕親吻我,說他下個周末将要去外省出差,不能來陪我,有事可以給他打電話。
我笑說:“你就不怕我紅杏出牆,你腦袋上長出一片青青草原。”
嘉瑞深深看我,歎氣說:“圓珍,我說過,你要是喜歡上了别人,盡管跟他走。我畢生惟願你能幸福,如果我不了你幸福,那你大可以去别人那裡追尋。”
“當真這麼喜歡我?”我半開玩笑地說。
“我愛你,圓珍。”嘉瑞張開手臂擁抱我,嘴唇貼在我的側頸,在那裡留下他溫熱的鼻息,“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背叛任何人,在這世上我隻愛你,别的誰也不愛。”
天快黑了,嘉瑞沒開車,要趕末班車回市裡,隻能依依不舍同我告别,一步三回頭離了珍園。
我坐在紫藤花架下,夜風吹來,帶來山野間的涼意。入了夏,草窠裡到處都有蟲兒鳴叫,熱熱鬧鬧,此起彼伏。夏夜就是這般喧嚣吵鬧,讓人安靜不下來。
我在花架下坐到了天完全黑下去,才起身回屋。
不知怎麼,二樓浴室的窗戶裡竟亮着燈。我想,也許是嘉瑞走時忘記關了。
我直接往二樓走,準備沖個澡就上床休息了。然而我剛踏上二樓,就發現了地闆上的異狀——幾天前,被我用刀刺死的黑衣女人躺倒的位置,出現了一大灘水迹。我曾費力擦洗過地闆,因而記得,這水迹的形狀,同當時那塊血迹一模一樣。
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從水迹裡往前延伸,一直延伸到浴室門前。浴室的門開了一條縫,溫黃燈光從裡面露出了一條線的量,輕輕撒在腳毯上。
我發現自己沒有勇氣再往前走,順着腳印走到浴室門前,打開那扇虛掩的門。
我發了瘋般沖下了樓,跑到紫藤花架下面。沒有工具,我就用自己一雙手,徒手挖開了我填起來的墳墓。
坑挖得很淺,根本不是一個人能躺下的深度。
我從土裡刨出來的屍體,屬于我心愛的小貓毛栗。
它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尖刀,我将它拔出來,才發現,那正是我用來刺黑衣女人的那一把。
夜風輕輕吹着,溫柔得像硫磺溫泉中的水流,像遠處高樓上的笙歌。
微弱的星光裡,我看見黑衣女人一步步向我走來。她有着鮮紅的唇與鮮紅的指甲,她的面孔像雪那樣白。
我想起來了,我認得她。
4.
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唯有周樂雲喜歡穿黑色。
那是一個性格豪爽,坦率磊落的女人,如果生活在武俠小說中,必定是一位數一數二的俠女。
俠女嫁了一個老實巴交的溫柔暖男,恰似黃蓉與郭靖。老實人名叫谷嘉瑞,雖沒什麼大出息,但父輩留下的家底殷實,足夠他們過一輩子富足生活。
他們本該擁有幸福美滿的一生。
周樂雲的老家與我家是鄰居,她幼時被托付給老家的姥姥照顧,就跟我成了玩伴。她家境一直優越,而我父親在我年幼時意外過世,母親長年患病,家中窮困潦倒,于生存線上掙紮。但周樂雲不曾看低我,她将我視為妹妹,憑着一股子熱心腸,她常常出錢接濟我父母,連我的學費也一并包攬。多虧她,我才能順利升入大學,完成學業。
周樂雲比我大四歲,我上大一時,她已經畢業。她同谷嘉瑞學長大學交往四年,一畢業就結了婚。谷嘉瑞在他父親的公司裡謀了一個閑職,周樂雲則做起了家庭主婦。他們想要一個孩子,但嘗試了許多種方法,都沒能如願。
周樂雲一個人在家嫌悶,便時常把我從學校召來與她同住。她的大房子裡甚至有一間屬于我的小小卧室,她為我精心布置妥當,指着那張顔色粉嫩的小床對我說:“圓珍,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但我知道,房間是她為她未來的孩子準備的,隻是暫時讓我借住罷了。
她待我是極好,我也并非不領情。她擁有這世上許多女人都羨慕不來的好運氣,哪怕施舍給我一星半點,也足夠照亮我的人生。我隻是一個她用來滿足自己同情心與慈悲心的對象,換作另一個身世可憐的女孩子也一樣。
她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接受她的施舍。
我其實并不想睡那張粉色的公主床,我想睡的,是周樂雲谷嘉瑞夫婦那間寬敞富麗的卧室裡的大床。
我的寒暑假有大半時間在周樂雲家中度過。我喜歡遊泳,周樂雲家裡有座遊泳池,每逢夏天,我可以一整天泡在遊泳池裡。
我總穿着高中時用打工賺到的錢買的便宜泳衣。那是我第一次給自己買東西,是唯一一件屬于我的東西,盡管它有些小了,布料纏着身。周樂雲多次笑我節儉,說要給我買件新的泳衣,都被我拒絕了,就這一樣東西,我不想要别人施舍給我。
更何況,這件便宜泳衣也不是全無用處。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當我在泳池裡遊泳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身上。
我知道那是周樂雲的丈夫谷嘉瑞。老實人也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樣老實,而菩薩心腸的俠女也并非菩薩本尊。
從這一層面來說,其實每個人都是陌生人,因為你永遠不可能完全了解一個人。
我大二那年暑假,周樂雲被查出了卵巢腫瘤,住進了醫院。谷嘉瑞親自去醫院照顧他的妻子,日夜陪護,弄得自己疲憊憔悴,特别是得知他的妻子将被切除子宮與卵巢,再也不能生育後,他心理上都産生了巨大壓力,一下子消瘦了許多,看得人心疼。
我一個人留在周樂雲的家中,用她的化妝品,擦她的香水,穿她衣櫃裡一件又一件的昂貴衣裙。我在鏡中看自己,眼睛明亮,嘴唇紅潤,皮膚白皙,身體柔軟纖細。我是年輕的,健康的,就憑這一點,我就該勝過周樂雲,我就該擁有本屬于周樂雲的人生。
沒想到那天谷嘉瑞會忽然回來。(作品名:《陌生人》,作者:眉似煤。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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