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花欲燃吖
前不久有粉絲私信我,她說《金瓶梅》這本書既然這麼深刻,被你們解讀得這麼傳奇,那它為什麼不能常規發行,就算是删減的也很難找到資源呢?會不會是為了博眼球而過度解讀?
其實關于這個問題有兩點我需要解釋,首先,該書被列為明代“四大奇書”之首,所得成就遠在所謂的四大名著之上。
它其中的部分人物和情節脫胎于《水浒傳》,比如說開篇的潘金蓮一家“奇妙”際遇,由此展開了一系列世情文化,再到李瓶兒曾經待過的梁中書府,都和《水浒傳》有聯動。
然後,《紅樓夢》的故事則是在《金瓶梅》的基礎上,對人性的正面進行了衍生和着墨,一個刻畫了美,一個揭露了醜,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在做《金瓶梅》解讀時,時常提及到“紅”和“水浒”。
《金瓶梅》文學價值是不容置疑的。但同時也因其大膽而真實的文風,讓許多人忽略了其文學價值。所謂雙刃劍,成也是它敗也是它,便隻能删減留下精華部分。可即便是這樣,仍然不能起到正面的宣揚和學習的作用,便隻好一刀切了。
關于這一點劉心武老師的解釋是:“出版物一旦出版就是要面對全社會,影響廣泛又深遠,不排除很多沒有自制力和心性不夠的人,生效仿之心。”
實際上,那些非常規文字僅僅隻占了八十多萬字浩蕩篇幅的百分之一。
魯迅先生曾經在雜文集《而已集》中說過這樣一段話:“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體,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如此躍進。”
我想看懂先生這句話,也就大抵了解到為什麼即便删減版也無法發行的原因。
比如我們今天聊的這個故事,也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潘金蓮醉鬧葡萄架的故事已經耳熟能詳,話說得知李瓶兒懷孕備受寵愛,小潘妒火中燒,又是吃冷飲又是坐冷闆凳,陰陽怪氣的譏諷李瓶兒,為此,西門慶很是不爽,便趁衆人不在要懲治潘金蓮。
他懲治的法子非常狠,幾乎讓潘金蓮送了命,這絕不是誇張,金蓮恍恍惚惚地被人擡進房中,思維混亂,近乎人事不省。
因為第二天她睡醒後,發現昨天腳上穿的紅繡鞋少了一隻,怎麼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就大概理解為“斷片”了。
秋菊道:“我昨日沒見娘穿着鞋進來。”婦人道:“你看胡說!我沒穿鞋進來,莫不我精着腳進來了?秋菊道:“娘你穿着鞋,怎的屋裡沒有?”婦人罵道:“賊奴才,還裝憨兒!無過隻在這屋裡,你替我老實尋是的!”這秋菊三間屋裡,床上床下,到處尋了一遍,那裡讨那隻鞋來?
婦人道:“端的我這屋裡有鬼,攝了我這隻鞋去了。連我腳上穿的鞋都不見了,要你這奴才在屋裡做什麼!”秋菊道:“倒隻怕娘忘記落在花園裡,沒曾穿進來。”婦人道:“敢是?昏了,我鞋穿在腳上沒穿在腳上,我不知道?”
叫春梅:“你跟着這奴才,往花園裡尋去。尋出來便罷,若尋不出來,叫他院子裡頂石頭跪着。”這春梅真個押着他,花園到處并葡萄架跟前,尋了一遍兒。
從潘金蓮和秋菊的對話中可得知,她是真的昏了頭,昨日竟是一隻穿着鞋,一隻光着腳回的屋内,真真是喝丢了一隻鞋,試想一下當時的場面就覺得潘金蓮是很狼狽的。
而喝丢的這隻鞋好巧不巧地就促成了她和陳經濟的關系,這二人在此之前僅是眉目傳情階段,在互相試探能否更進一步,而丢鞋事件看似是小事,恰好成全了後面的劇情連貫性。
蘭陵笑笑生草蛇灰線地埋下了丢鞋這一伏筆,為得就是用鐵棍這樣的一個小人物将其他各色形象引出場,因為這場風波,大肆渲染了幾回篇幅,秋菊挨打,來旺妻東窗事發,鐵棍遭受無妄之災,陳經濟計得金蓮,一件小事釀成大風波。
鐵棍兒是個十一歲的男孩,在葡萄架附近遊玩撿到了潘金蓮的這隻鞋子,他覺得好玩就跑去找陳經濟換,陳經濟問他哪來的,鐵棍兒很單純将那日親眼瞧見金蓮是如何丢鞋的過程,笑嘻嘻地當個八卦講給了陳經濟。
一個小孩拿鞋沒有用,就想和陳經濟換個好玩的,聽了鐵棍講述,陳經濟立即将鞋收在袖口裡,心裡暗道:“我幾次戲她,她口中應承,一到關鍵時刻就跑,如此契機,豈不正好逗她一逗。”
于是,這隻繡花鞋就成了陳經濟調戲潘金蓮的引子,他笑嘻嘻問潘金蓮是不是不見了什麼東西,兩個人打鬧一番,他從潘金蓮手中得到了一樣定情信物,從此二人開始糾纏不清,而那個撿鞋的小鐵棍原本是“恩人”,卻遭到了“恩将仇報”。
潘金蓮聽到陳經濟繪聲繪色地講述如何得到這隻鞋子,金蓮内心燃起了對小鐵棍的恨意,為此特意到了西門慶跟前吹風,還說:“你不打與他兩下,到明日慣了他。”西門慶聽信一面之詞,馬上出手,将小鐵棍兒“揪住頂角,拳打腳踢,殺豬也似的叫起來,方才住了手。這小猴子躺在地下,死了半日”,讓潘金蓮出了一口惡氣。
她為什麼非要教訓牽紅線的鐵棍呢?
1、這個問題就又回到到我剛才說的,大鬧葡萄架事件對于潘金蓮是十分不堪的一次回憶,這樣的狼狽是她很少出現的,原本私密的事卻被小鐵棍撞見,他撞見不要緊還四處說,今天能和陳經濟聊,明日就能告訴其他仆人。潘金蓮本來就小心眼還疑神疑鬼,小鐵棍挨打是必然。
2、在第二十四回,寫潘金蓮“見無人,走向敬濟身上捏了一把,笑道:‘姐夫原來隻穿恁單薄衣裳,不害冷麼?’”二人正欲多說幾句,不料那小鐵棍兒也沒個眼力見,此時竄将出來非要拉着陳經濟放炮仗,打擾了好事,睚眦必報的小潘豈肯放過他。
除此之外,潘金蓮的鞋還埋下了另外兩處伏筆:
1、在封建社會,女性出生後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要三寸金蓮,又稱裹腳,這種風俗由母傳女,女在傳承下一代,整個過程十分殘忍,盡管深受其害,可這項惡習還是延續到了20世紀初,才算真正的廢除。
宋朝人以女子小腳為美,是對女人的一種壓制手段,也是物化女性的一種方式,通過這種精神打壓,很多女子一出生就被打下了深深地烙印,就是要有一雙精緻的小腳來取悅男人,來嫁得一個好人家。
潘金蓮當時有一雙十分精巧的腳,也是吸引西門慶為其“挨光”的理由,所以“鞋”在此處就發揮了無聲勝有聲的作用,作者絕口未提男女之情,卻處處是線索,你看到這雙鞋就能想到葡萄架,陳經濟看到這雙鞋就能想到潘金蓮。
“鞋”代表了金蓮的取樂對象,開始從西門大官人轉移到了陳經濟身上。
2、秋菊在藏春邬裡找到一雙三寸金蓮的紅繡鞋,這個家裡能有不大不小正好三寸的隻有小潘,她便先入為主地認為是主子丢的那一隻,就拿了過來。潘金蓮一開始也不曾疑慮,直到陳經濟這雙鞋的到來,才暴露了那隻鞋真正的主人——宋慧蓮。
宋慧蓮這個人物很久以前的幾篇文章聊過,她的出現讓小潘有了很強的危機感,如果說要精量細算,潘金蓮的三寸還不算完美,而宋慧蓮可是實打實的有一雙小腳,她甚至可以将潘金蓮的鞋套在自己的鞋上穿,可見其精巧。
因為這雙鞋出自藏春邬,小潘一合計就是西門大官人幹的好事,嫉妒心更盛,不僅對着西門慶冷嘲熱諷,還憤怒地剪斷了那隻鞋,側面表現了她的嫉妒之心,也埋下了宋慧蓮的殺身之禍。
小潘是不能容許别人強過自己的風頭,李瓶兒比她白,死了,宋慧蓮比她腳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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