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約撰稿 金滿樓
宋代醫家個人編撰方書的風氣盛行,學者文人也每每涉及于此,形成了所謂的“儒醫”。司馬光、文彥博、沈括、蘇轼等皆有醫方著作,沈括的《良方》和蘇轼所收集的驗方被後人合編為一部書,這就是《蘇沈良方》。
《良方》:沈括搜方有術
《蘇沈良方》由兩部醫書合編而來,一是沈括的《良方》,另一是蘇轼的《蘇學士方》。沈括是北宋官員,也是熟為人知的《夢溪筆談》的作者。據記載,錢塘沈氏一向有收集藥方的傳統,當時有“沈氏五積散”“白龍丸”等家傳藥方和藥典《博濟方》傳世。沈括早年體弱,在家學傳統的影響下,他也十分注意搜集醫方,“凡所至之處,莫不詢究,或醫師、或裡巷、或小人,以至士大夫之家、山林隐者,無不訪求,一藥一術,皆至誠懇而得之。”
沈括出身官宦家庭,早年随父親沈周遊學于泉州、開封、江甯等地,有相當的社會曆練。後來他出仕後,對各地醫方草藥同樣留心,尤其他個人經曆的治病過程,更是記之甚詳。某次,沈括背部及右肋疼痛難當,醫生們認為是風病,但治了幾個月都沒治好。後來,某醫生向他傳授“神保丸”,這才得以痊愈。再有一次,沈括在察訪河北時眼疾複發,試用了各種醫藥都不見效。所幸後來遇到一個郎官丘革開了一服“四生散”,眼睛的腫痛才告消失。對于這些經曆和藥方,沈括都詳細記入《良方》,并盡可能注明每一藥、每一方的來源及出處,以便後人學習參考。
《蘇沈良方》書影。資料圖
至于沈括本人,也經常為人治病。他曾用“通關散”治愈盧州萬參軍的久瀉不止,用“伊祁丸”治愈胡楚望博士的關節腫痛,用“加減理中湯”治愈領軍韓錄佰的“胸滿欲死”,用“烏頭湯”治愈癔病失明等。元祐二年(1087),江浙爆發瘧疾,常州某客有一妙方,沈括留心觀察并将之收入《良方》,是為“七棗散”。由于經常在外行醫,沈括在當時的官場中有“博學淹貫,無所不通,于醫尤精”的稱譽。
沈括在《良方》序言中提出:治病有五難,即“辨疾難,治疾難,飲藥難,處方難,辨藥難”。因此,但凡治病用藥,都要十分審慎地考慮疾病發生的一切因素,“目不舍色,耳不舍聲,手不釋脈”;在因人施藥的同時,也要考慮患者的飲食、心理和生活環境等各方面因素,綜合治理。
大約在慶曆、熙甯年間,沈括将平時收集到的藥方、醫術等編成《靈苑方》。晚年被貶谪期間,又編成《良方》一書,這也是他一生治方的總結。可惜的是,前書已佚,唯有後書留存。
《蘇學士方》:蘇轼養生有道
據記載,沈括的《良方》原為10卷,後人将蘇轼的《蘇學士方》加入後變成15卷,即所謂《蘇沈良方》。和沈括一樣,蘇轼也出身于仕宦家庭,而且同樣興趣廣泛,對醫學醫藥頗為留心。在其一生中,蘇轼曾在山東、江蘇、湖北等多地為官,他每到一地,都會留心地方上的驗方效劑,并将之記入自己的筆記雜著之中。此外,蘇轼還利用在朝為官的有利條件,收集了不少宮廷秘方。
《東坡志林》中說,“(蘇轼)所至常蓄善藥,有求之,則與之。”在杭州做知州時,蘇轼不僅治理了西湖、興建了蘇堤,而且還建了一所名為“安樂”的醫院,三年中收治病人近千名。某年,杭州發生疫病,一時人心惶惶,所幸蘇轼之前曾收錄了一個名為“聖散子”的藥方,該藥方所用都是中下品藥,“略計每千錢即得千服”,杭州人“得此藥全活,不可勝數”。
蘇轼為人開朗,性格豁達,他平時十分注重健身防病,并形成了一套獨特的養生方法和理論。譬如在營養方面,蘇轼倡導多吃蔬菜、少吃肉食;在生活飲食方面,他主張起居有常,未餓即食,未飽即止,飯後飲茶散步等;在健身方面,蘇轼提倡适當運動,并重視精神情志的調節,這些主張與現代保健觀念十分吻合。
畫家劉運良筆下的蘇東坡。資料圖
通常來說,曆代養生家都認為靜養貴在養心,因為心是人的主宰,所謂“心靜則神清,心定則神凝,心虛則神守,心滅則神存”。心是精氣神的主宰,無論煉精、煉氣還是煉神,都應先從煉心開始。對此理論,蘇轼以“安”“和”二字加以闡釋,“安則物之感我者輕,和則我之應物者順。外輕内順,而生理備矣”。在他看來,“物之來也,吾無所增;物之去也,吾無所虧”,這種不為外物所擾的安靜平和,才是消災免病、延年益壽的關鍵。
累積多年後,蘇轼将記下的藥方和養生理論分别寫成《蘇學士方》和《東坡養生集》等著作,這也為《蘇沈良方》的合編提供了基礎。
“烏台詩案”與《蘇沈良方》
清代陸錫熊、紀昀等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時,其中對蘇轼、沈括及《蘇沈良方》的評價是:“宋世士大夫類通醫理,而轼與括尤博洽多聞。其所征引,于病證治驗,皆詳著其狀,确鑿可據。其中如蘇合香丸、至寶丹、礞石丸、椒樸丸等類,已為世所常用,至今神效。”“蓋方藥之事,術家能習其技,而不能知其所以然。儒者能明其理,而又往往未經實驗。此書以經效之方,而集于博通物理者之手,故宜非他方所能及矣。”
從《蘇沈良方》的諸多序言看,這本書是何年所編,又系何人所為,目前尚不清楚;而且,這本書流傳初期有多個版本,文字也存在較大差異。而說來有趣的是,沈括和蘇轼雖然同為《蘇沈良方》的作者,但兩人有過一段曆史公案,合編成書非他們所知,也未必符合他們的心願。
說起這段公案,還得從兩人關系及曆史上的“烏台詩案”說起。沈括比蘇轼大5歲,中進士卻晚了6年,兩人曾同在崇文院任職。王安石變法時期,沈括是變法的積極參與者,而蘇轼與司馬光站在一起,屬于保守派陣營。
據南宋王铚在《元祐補錄》中記載:熙甯五年(1072)時,沈括受命巡察兩浙農田水利,他曾與時任杭州通判的蘇轼談論舊情,并将其新作抄錄了一份。回京後,沈括卻以附箋方式将蘇轼的“诽謗詩句”加以揭發,不過當時并未引起重視。直到元豐二年(1079),禦史台官員李定等人接連上章彈劾蘇轼,這才釀成所謂“烏台詩案”,蘇東坡由此被貶多年,親友們也受到了牽連。
當然,《元祐補錄》的記載目前還不能确證。即使二人生前交惡,一部《蘇沈良方》的誕生,也會讓兩人相逢一書泯恩仇。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