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講一講對聯。
明代的韓雍是長洲人,明英宗正統年間進士,做過禦史、江西巡按等,明憲宗時代做到兩廣總督。《堯山堂外紀》中提到:韓雍在巡按江西時審理一件重案,突然想起一句“水上凍水水積雪,雪上加霜”,韓雍反複思忖,想不出一個恰當的下句。
有一個犯了死罪的囚犯說他可以對出下句,韓雍說:“你真能對得出來,對得好,我就免除你的死罪。”
囚犯對道:“空中騰霧霧成雲,雲開見日”。
韓雍認為囚犯對得很工整,果然為他免除了死罪。韓雍在審理案件時還有心情把玩句子,思索對聯,說明他心情輕松。但是,對于死囚而言,這種态度顯得過于殘忍。那位聰明的死囚隻能算是僥幸,不過,如果較起真來,韓雍的作法實際上破壞了律令的嚴肅性。
古代像韓雍一樣深迷對聯的人很多,對聯講究文字對仗的工整、恰當,這樣的對聯被稱為“的對”“切對”。為了配成恰當的切對,人們苦苦琢磨,平時也注意在周圍人的名号、地名、商鋪的招牌中去發掘,遇到一個獨特的名字,總要千方百計要想出與它對偶的另一個名字,難度越大,興緻越高,配對成功之後的喜悅也就越強烈。
比如《七修類稿》中列舉古人的名号,有些放在一起堪稱“的對”,其中有一些,今天我們還很容易理解,比如:
白雲子對黃石公,清白吏對田舍翁,獨眼龍對兩腳狐,關西夫子對江左夷吾,山中宰相對江上丈人,風流宰相對跋扈将軍等等。
《萬曆野獲編》中列舉了當時北京城中這樣一些名字,算是群體智慧的一種積累和集合,有地名,有食物,放在一起,斑駁爛漫,饒有趣味,我們從中可以讀出幾分明代北京城中的煙火之氣,比如:
臭水塘對香山寺,奶子府對勇士營,王姑庵對韋公寺,珍珠酒對琥珠糖,單牌樓對雙塔寺,象棋餅對骨牌糕,棋盤街對幡杆寺,金山寺對玉河橋。
日常生活中的許多名目也被拿來做成最簡潔的對子:
誠意高香對細心堅燭。
細皮薄脆對多肉馄純。
椿樹餃兒對桃花燒賣。
天理肥皂對地道藥材。
麻姑雙料酒對玫瑰灌酒糖。
舊柴炭外廠對新蓮子胡同。
奇味薏米酒對絕頂松蘿茶。
京城内外巡捕營對禮部南北會同館。
以上這些,都是明代一些聰明智慧之人在現實當中的發現和組合,也從一個側面說明當時的人們在這種事情上非常用心。
《快園道古》就記載,浙江有三個姓名不同的人,身份也各不相同,卻有一個相同點,都自号為“彭山”。其中一位姓季的是進士,姓程的是軍中的一位指揮,姓彭的是一位軍舍,身份大約相當于現在的民兵。另外還有三個人都是平民百姓,全部自号為“六峰”,三人的身體狀況各不相同,一位姓葉的已經死了,姓陸的一位正患重病,另一位姓袁的身體比較健康。
明代書畫家徐渭竟然把這六個人聯系到一起,用他們的名字制成一副對聯,十分巧妙。
上聯是:“文彭山,季彭山。武彭山,程彭山。半文半武彭彭山。”
下聯是:“活六峰,袁六峰。死六峰,葉六峰。不死不活陸六峰。”
這個對聯的難度在于發現、總結和歸納,半文半武對不死不活,恰當巧妙,隻是稍嫌刻薄了。
于左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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