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 擺渡
——教師節的獻禮
在一條永不停息的河上
有你
你用小小的身軀
運載着千萬人的身軀
朝霜夕露 雨打風吹
你都在那條河上
你 一絲不苟地呵護每一位行人
隻為他們安全過河
年複一年 日複一日
你重複着渡河的激情
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隻為一個崇高而永恒的号召
——擺渡
你的人生也隻有擺渡
因為那是你的心靈歸宿
對于每一個過河的人
你都是新的
也許隻有那滔滔的河水
才知道你曆經的滄桑
春華秋實 寒來暑往
一代一代的行人
踩着你的脊背走過河去
你毫無怨言 并不奢求
因為你的天職是擺渡
你欣慰的隻是
匆匆行人過河後留下的歡笑
也毫不在意
一聲聲微不足道的“謝謝”
河水向着永恒的大海永不停息
你也永不安歇
直到你力不從心、傷殘破碎之時
你會躺在一個安靜的角落
默默無聲
你可曾哭泣?
可曾歎息?
可曾後悔?
你不會!
因為年輕的渡河者
到達的是更為寬廣的坦途
而他們永遠都會感激
曾經 這段艱辛的擺渡
你的一生
可能走不出半裡路
可千裡萬裡都源于你的擺渡
——謹以此詩獻給老師們
于2007年9月10日
一
時間回到十二年前的9月10日,那時我讀高三,上午最後一節課,同學們一定在拼命做題。
而我則埋頭于書牆,或是從旁邊再抄一摞過來,奮筆疾書,忘記了世界。
對于此景,同桌至多瞟一眼,見怪不怪,老師自是見不到。筆是手中的筆,紙也是手中的紙——練習本,書本,草稿紙,紙巾,等等。
這節課上我寫的内容,大概就是上面這首詩了,教師節的獻詩。
現在看來、讀來,仿佛牙齒都要酸掉,至多是一首配樂詩朗誦的稿子,當時卻沉浸其中,不亦樂乎。
那畢竟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幹的事。
當年,我們的父母還沒學會送禮,做學生的也不知道怎麼給老師過節,我們敬愛的老師更不會享受自己的節日。
隻記得教師節那一天的課前歌,班上的男生會扯着嗓子唱“老師窗前有一盆米蘭,小小的黃花藏在綠葉間……”
或是挺挺胸膛,來回擺着腦袋,嘴唇張合如大猩猩,用渾厚的美聲唱,“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女老師則站在門外遲遲不肯進來,一進來卻又低頭翻教案,像新娘子嬌羞地不敢擡頭,後排的男生愈是盯着老師吼得起勁。
終于鈴聲響起,女老師緩緩擡眼,擡頭,目光至處,男生們憋出了青筋、伸長的脖子猛地紮進書堆,像鴨子紮進水裡,歡騰一片。
書縫間,女老師嘴角彎起又緊忙拉下,緊閉雙唇,嚅動幾下,輕輕“吭”一聲。
搗蛋的男生也接連“吭”幾聲,就坐直身子,憋着笑,屏住氣,齊刷刷望着老師,期許她講話。
她則慌忙掃視一周,合了合眼,低低喊一聲,“好,上課。”就轉身在黑闆寫字了,同學們愣住一會兒,洩了一口氣,有點失落,慢慢打開課本…
一天下來,老師絕不會提“教師節”半個字,隻偶爾有膽大的女生喊出一句,“老師,節日快樂”。老師卻吃了一驚,連忙笑着說“謝謝”。
當然,同學們都默默表達:這一天,上課沒有遲到的,聽講是極認真的,就連下課也是安靜的。
二
那天中午時候,同桌端着飯盒回到座位,“又寫什麼詩呀,飯都不吃!”我嘿嘿笑一聲,頭也不擡繼續寫。
直到下午上課鈴聲響起,我“嘩”的一下把筆往桌上一擱,長籲一口氣,就扯着嗓子跟着唱“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中學時候,不記得有多少個課堂我在狂寫着什麼,就連高三也沒停下來。心中像是着魔了,有蠱毒非要擠出來。
有時像臨盆的孕婦,千鈞一發,非生不可。接生的東西是什麼都有,被褥、床單、破席、草叢等,甚至有撲通落地的——直接寫在堅硬的課桌上。
這一節的習題沒做,晚上加班能補,但這一刻的“靈感”跑了,懊惱一整晚也追不回來。這是一個少年的瘋狂。
還有很多在漆黑夜裡出産,“都睡了吧”,熄燈後班主任門外一聲喊,刷刷刷,室友們把手電筒往被窩裡一戳。
我安定自若,端坐床上,将疊得像豆幹似的被子放腿上,雙手伏在上面,像打坐的禅師,手裡不是念珠,是一隻枯筆,依舊奮筆疾書。有寫詩,多半是寫日記。
高中三年寫了十幾本日記。有次在家翻看,發現有些一頁就幾行字,字如鬼畫;多處有兩頁紙粘在一起,内心狐疑:年久受潮?沾了膠水?筆芯黏性?
撕開一看,一坨印子,我恍然明了:夜間太困歪在本子上,睡着流的口水,不禁尴尬一笑。
很多人年少時候,都有寫日記的習慣,那時三點一線的學習生活,卻像有很多值得記錄的事。
現身處花花世界,有多少驚心動魄而荒誕的事,紛亂而奇葩的人,複雜又艱難的生活,你卻惜字如金,沉默得像一塊石頭。有時隻有一個想法,希望這一天趕快過去。
三
這首教師節的獻詩,現在看來,像是配樂詩朗誦的稿子,或是打油詩。
當年也不知道什麼印象主義、新月詩派、現代主義、七月詩派、九葉詩派、朦胧詩派、後朦胧詩,後現代主義、超現實主義詩歌等等;
也不知道什麼是老幹體、梨花體、羊羔體、下半身寫作、廢話詩等等;隻知道海子、顧城、舒婷、北島那麼幾個詩人。
好多個下午,我飛奔到食堂,拿幾個包子,就跑去閱覽室借詩刊看。中學時代熱愛詩歌,是好事。而寫詩,是件痛苦的事。
高一上學期,我是語文課代表,第一次作文課,花了心思寫下一首詩。
作文本一發下來,我急切地打開,見隻有一句評語,鮮紅的字:以後不要寫詩了。
我很納悶,瞪着講台上的陳老師,再看看這句漠然的評語,跟平時對我的器重完全不符。
思前想後,得出定論,一定是我寫的不好,他用這種方式激勵我。第二次作文,我使出全力又寫一首。
期待了一周,晚自習上作文本終于發下來了,我搓搓手掌,鄭重打開,卻驚呆了:
一句評語也沒有,連日期都沒有,那幾頁寫詩的紙卻被撕掉了。
我眼睛模糊了,沖出教室,跑到走廊,站在陳老師跟前;緊握作文本橫在他面前,梗直脖子,喘着粗氣,一句話卻也說不出來。
陳老師面色不改,接過作文本,翻了幾下,“我正要好好跟你說下這個事呢”,他看了看我,我并不閃躲。
“你知不知道高考寫詩歌,是很吃虧的!”他有些激動,提高嗓門說,“我有一個學生,就是前年畢業的,也有才,寫詩歌,結果怎麼樣呢!”
他也瞪大眼睛,吼道,“我考前交代過了,他就是不聽!吃了大虧,這能怨誰,怨我嗎!”他兩手往前一攤,身體有些顫抖。
“喜歡詩歌,平時可以多寫,到了大學随你寫去,寫給那些教授看,但考試一定不能寫,試都不能試!風險太大了…”見我平靜了許多,他拍拍我的肩膀,讓我進去了。
過一會兒,他也進了教室,把對我講的重講了一遍,嗓門更大。不時有同學回頭看我,我則端坐在那裡,繃着臉凝視前方。
之後又一節作文課上,以“二十五歲之前你最想做的一件事”為題寫文。
寫之前陳老師以此提問,有同學說考名牌大學,有說環遊世界的,有說把校花娶回家的,有說發射火箭的…
點到我時,我站起來頓了幾秒,抿了抿嘴,像宣告一般說道:“我希望在二十五歲之前,出版一本詩集。”
同學們愣了,陳老師卻大聲說:“好!老師相信你能實現。”同學們看看我,又看看陳老師,面面相觑。
四
從那以後,我瘋狂寫詩,也瘋狂在閱覽室借書看;看着試卷上的“題材不限,詩歌除外”,心想假如所有學生都喜歡寫詩歌,會寫詩歌,那還會除外嗎?
其實少年寫詩并非跟誰較勁,也并非為給應試教育以回擊,來作為青春叛逆的注腳。詩歌的樂趣在于生活。
你真正念念不忘、堅持許久的事一定源于熱愛,而真正熱愛的事,也一定從中得到了樂趣。
詩的趣味我在小學的時候就有體會。小學四年級時,有節語文課,大家在咿咿呀呀背唐詩,我突發奇想,學了這麼多唐詩,學以緻用,為啥我們自己不寫詩呢?為啥老師不教我們寫詩呢?
于是我就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憑借對詩的一點知識(比如押韻),開始寫詩。
最初為找一個合适的韻,苦思冥想許久,頗有“吟安一個字,撚斷數根須”的感覺。
這種絞盡腦汁、抓耳撓腮的不正常的狀态被同桌發現了,他問我在寫什麼這麼艱難,我說沒什麼,他湊過來看,我用手遮住。
課間我正寫的入神,突然本子被抽了出去,“快看!班長寫情書喽……”
同桌像拿着戰利品在頭頂揮舞,我撲過去搶,他就又扔給其他男生。
“不是情書,快還我!”幾個好事的男生不顧我的大喊,在空中來回傳遞,教室裡一陣鬧騰。
“寫給誰的,快念一下!”人群中響起一個聲音。我又奮力去搶。見我一臉慌張,他們更興奮,本子又被扔了幾個來回。
最後我被兩個男生拉住了,同桌笑呵呵站在講台旁讀了出來:
媽媽好比天地母,
青春寫下生活譜。
勤勞節儉堪忙碌,
勝似冬梅傲雪出。
同桌讀完一臉錯愕的表情,同學中傳出“寫得好啊”的贊許。他又快速前後翻了幾頁,發現什麼也沒有,跑過來說,“班長,對不起!”
我徑直回到座位,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其實内心有些欣喜。
從那以後,我就寫得更勤了。同學見到,也都見怪不怪了。現在看來那時寫的都是打油詩,但也樂在其中。
比如有次學校征集花壇裡的标語,我寫了一則:
孤芳自賞庸俗,
遊手好閑下流。
鮮花美麗無罪,
為何讓她斷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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