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虺

這個月我們編輯社對外征稿的主題是“恐怖故事”，不管是靈異事件、兇殺、惡獸，還是那些遙遠的傳說，隻要能夠讓人讀了脊背發涼的，都能得到一筆稿費。

無數千奇百怪的故事很快像雪花一樣從全國各地寄了過來，我和同事們忙得不亦樂乎，一天要讀上近乎幾百個故事。

“你那堆怎麼樣？”

我指了指同事面前那堆小山般的信件。

“參差不齊，感覺像在垃圾袋裡面淘金，你那些呢？”

“差不多。”

我搖了搖頭，數量雖然很龐大，但很大一部分是諸如鬼校、午夜公交車、消失的樓梯、筆仙等這些衆所周知讓人嚼透了的老傳說，讓人提不起興趣，不過也有許多出彩的，短短的一段話，不過百字，卻能把我們吓得冷汗直冒。

“這是什麼？”

我從信堆裡面抽出一張皺巴巴的信封，沒有寄件人，歪歪扭扭地畫着幾個奇怪的符号，我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來上面寫着：文創編輯社收。

整個信封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腥臭味，讓我胃裡一陣翻騰，我強壓住将它直接丢進垃圾桶的沖動，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開，從裡面倒出來一張泛黃的小紙片。

紙片上用紅筆潦草地寫着一行字：

穿高跟鞋的男人摔倒了，眼睛裡長出了手臂。

“你看看，這算什麼？”

我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氣惱，這個人也太無聊了，且不說恐怖，就連基本的邏輯沒有，這樣的惡作劇隻會讓人覺得惡心。

同事把紙片接了過去，又拿過信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陣，臉上的神情頓時有些緊張。

“我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見過，這是……巫祝的信。”

“巫祝？”

“老一輩人和我說過，他們是一群，類似巫師一樣，有不為人知的力量。”

“那你親眼見過嗎？”

“那倒沒有。”

同事說，巫祝的脾氣很詭異，勸我不要招惹他們，讓我把信封封好，恭恭敬敬地放回郵筒裡面。

我嗤笑了一聲，并沒有放在心上，轉過身拿起筆在紙上畫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這還不解氣，于是我又添了一個鬼臉，然後才把紙片連同信封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

好在接下來讀到的幾個故事還算不錯，我很快便将這一點小小的不愉快忘得一幹二淨。

然而，第二天整理稿件的時候，我又收到了巫祝的信，這次紙片上的字更加簡短了：

魚沉入水底拉出紅毯。

“什麼玩意？”

我隻覺得好笑，現在真的是什麼人都有，随便寫上一句莫名其妙故弄玄虛的話，就顯得自己很有本事，有深度了麼？還巫祝，看來不過是一群中二病患者罷了。

“明之，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又是巫祝的信麼？你真的要聽我的……”

他一臉嚴肅地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快幹活吧，等下主編又要發脾氣了。”

我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下來，趁他不注意，我把小紙片丢在地上踩了幾腳，往那些棄用的信封堆裡面一踢，又埋頭工作起來。

下班的時候忽然堵車了，我看着一群人穿着救生衣光着膀子站在河岸上，一旁響過的警笛聲吵得我腦袋一陣作疼，我靠在座椅上，掏出手機給妻子打了個電話。

“喂，你到家了麼？”

“還沒有。”

“你今天晚上自己做點東西吃吧，我要加班，對了，幫我買點感冒藥，這兩天總是反胃惡心，估計是熱感冒了。”

“好。”

挂了電話，車流在交警的疏導之下終于緩緩地動了起來，我瞥了一眼亂糟糟的人群，沒過多想，直接往家開去。

我洗了個澡，在樓下的餐廳裡面随意點了幾個菜，旁邊一桌吃飯的客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議論着什麼。

“……然後，他踉踉跄跄的，高跟鞋一折，整個人往前一撲，兩個眼睛正好直接插進銅像張開的兩隻手裡。”

一個男人連比帶畫地說。

“那場面一定很恐怖吧？”

“當然！整個眼珠子都爆了出來，一地的血，還有白花花的腦漿……啧啧啧。”

“嘔！”

“你到了現場看了麼？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昨天，在東廣場上面。”

“不是，一個大男人，怎麼會穿着高跟鞋，然後還？”

“哎呀，我剛剛不是和你說了麼？他喝了酒，那幫子狐朋狗友故意整他，想弄個惡作劇，結果就這樣了。”

“喝酒真是害人啊！”

他們叽叽喳喳地說着，把我原本高昂的食欲都壓了下去。

什麼嘛，不過就是重複已經發生的事實而已。

我一邊用筷子挑着魚刺，一邊鄙夷地想到，雖然他還是動了一點心思，把自己看到的事情故弄玄虛地說出來，但又能說明什麼呢？隻不過陳述了過去，好像顯得自己又多大能耐一樣。

“你們有沒有收到巫祝的信？”

“什麼信？”

“就是一封沒有署名，氣味難聞，裡面也隻有一句話的信啊。”

“沒有啊。”

“别開玩笑了，那種信怎麼可能會寄過來啊。”

同事們都笑了起來，看來隻有我一個人運氣不好，每次都撿到那封惡作劇的信，我把今天的信封一張張排開，想從其中再把它找出來給大家看看，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今天沒有信了麼？”

我松了一口氣，看來對方也厭倦了這種無聊的把戲。

“甯明之收。”

下班的時候，我卻發現車窗上夾着一個信封，打開一看，果然又是巫祝的信，這次連話也沒有了，隻畫了一個紅色的火柴小人。

“誰！誰在惡作劇！給我滾出來！”

我在車子周圍跑了好幾圈也不見一個人影，我氣急敗壞地把紙條丢在地上，連踩了好幾腳，又把它抓起來，丢進下水道裡。

“你以為這很恐怖麼？你覺得這個惡作劇很吓人？！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怕！神經病！無聊！白癡！有本事出來，我們正面較量看看！”

我喊了半天也沒有人應聲，幾個過路的人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我，我隻得狠狠地踹了一腳電線杆，把心中的怒火洩了幾分，這才開着車往家走去。

“今天上班怎麼樣？”

“嗯。”

“怎麼了？看你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上班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沒什麼！别問了！”

我朝妻子吼了一句，吓得她有些始料未及。

“你發神經啊！”

“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煩，對不起，咱們不說工作的事情了，今天有沒有什麼新聞。”

看着妻子臉上委屈和失落的神情，一股愧疚頓時從心底湧了上來。

“有啊，河邊死了一個男的。”

她垂着腦袋，半晌才開口。

“這事我昨天吃飯的時候聽人說了，喝多了酒，然後就摔跤死了呗。”

“不是東廣場，是河裡面，聽說是在釣魚吧，然後魚挺大的，把人猛的一下給拽河裡去了。”

“然後呢？”

“撈上來這個人肚子都空了，内髒全都滑了出來，在河裡面拉出一條好長的血帶，吓死人了，我們單位的小麗昨天下班的時候正好從那邊路過，她看見了，她說那條血帶飄在河面上，就好像紅毯子似的。”

“怎麼會這樣？”我幾乎要站起身來，“不就是被魚拖下水了麼？”

“聽人說河岸邊以前有個碼頭，拆掉以後，鋼架子插裡面沒有弄出來，泡久了就腐蝕掉了，頂端尖得就像一把刀，剛好就把肚子給劃開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昨天下午啊，你不是下班還路過那裡麼？”

“昨天下午！”

我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信是早上收到的，意外卻發生在下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方難道耍了什麼詭計？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是上午讀的信，那難道巫祝真的能夠預言？還是他就是始作俑者？我的腦子裡面亂成一片。

“我明天請假準備去醫院一趟，檢查一下，哎，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舒服麼？滿頭大汗的。”

“啊？”

我回過神來，絲毫沒有聽清妻子在說些什麼。

“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散散心，是不是你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好，出去走走吧。”

我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定了定神，這隻不過是一個惡作劇而已，隻是其中的伎倆我還沒有識破，這根本吓不到我。

我挽着妻子的手走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興緻勃勃地看着周圍五顔六色的招牌，心情愉快極了，而我卻總忍不住四處張望，總覺得會發生什麼。

“你在找什麼？”

“紙片人……”

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什麼紙片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一個長得像紙片一樣的姑娘？哈哈哈哈。”

妻子咧着嘴笑了，逗得我也心情放松了不少，是啊，一封惡作劇的信而已，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

我拉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沒走幾步，從前面忽然傳來一聲爆鳴聲，我和她被震得跌倒在地，耳朵裡一陣蜂鳴，街上的行人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尖叫着四處奔逃。

“怎麼了？！”

我拉住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

“壓！壓死人了！”

該不會！

我拼命朝着轟鳴聲發出的地方跑過去，隻看見地上砸着一塊巨大的水泥闆，從底下不斷滲出鮮紅色的液體。

“人都砸扁了，薄薄得就剩一張皮了，跟紙一樣。”

一個警察對他的同事說。

果然。

我拉着妻子回了家，她受了驚吓，跑到廁所一陣嘔吐。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幾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的寫着“甯明之收”的信封，遲疑了許久，還是伸手将它拿了起來。

依舊是一句話。

“三個人在光中起舞。”

我把紙條撕成碎片丢進下水道，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了。

“你不陪我去醫院麼？”

“不，我留在家裡看家，我和編輯部那邊說好了，總感覺會有小偷什麼的，再說，家裡面也有一些家務……總之，你路上注意安全，慢點走。”

“行吧。”

看着妻子出了門，我把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邊，我把窗子都關上，落上鎖，沿着細縫貼上膠帶，所有透風的地方都堵了個嚴嚴實實，連通風口也用木闆釘上了。

信封上說三個人，也就是說，除了我和妻子，一定會有外人進來，我靠在門背後，手裡攥着一把水果刀。

進來的可能是小偷，強盜，殺人犯，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拼死保護妻子的安全。

“喂，甯明之先生麼？”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把我吓了一跳，我繃緊了神經問道。

“誰！”

“快遞，麻煩您簽收一下。”

“你放那裡就是了。”

“可是需要本人簽名啊。”

“我叫你放那裡就那裡！”

我怒吼道。

“神經病。”

快遞員來的一瞬間，我忽然腦子裡面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信上說的三個人可能不止我和妻子，也許隻要有三個人就夠了，也就是說，如果門外有兩個快遞員，紙上的事情也會發生。

我更加警惕了，除了我和妻子，絕對不能再讓第三個人進入家門！

“喂，小甯，你在家嗎？編輯社說你請了假，我們想來看看你！”

“哦，對不起，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我推了一個又一個朋友的邀請，拿着刀在家裡一遍又一遍地巡邏。

“老公！我回來了！你幹嘛把鑰匙插門裡，我都打不開門了。”

“你一個人麼？”

我透過貓眼問道。

“還有小麗，她今天陪我一起去的醫院，順便來玩玩，吃個晚飯。”

“你讓她回去吧！”

“幹嘛啊？我都邀請人家了。”

“讓她回去，改天我們再請。”

“你，人家來都來了，好歹讓人家進門坐坐吧。”

“讓她回去！”

“你發神經啊！”

門前傳來妻子的怒罵聲，她罵了一會，又開始抽泣起來，小麗在一旁安慰着她，我心如刀絞，卻隻能緊緊握着刀，如臨大敵，不敢有一絲松懈。

“小麗走了，你現在可以開門了麼？”

我仔仔細細地看了四周，确認隻有她一個人以後，一把将她拉了進來，又将門鎖了個嚴嚴實實。

“你到底怎麼了？屋裡面這麼黑，怎麼也不開燈，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原本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結果剛到家門口就……”

“我以後再和你解釋，親愛的，你别生氣了，什麼好消息啊？”

“懶得理你了，我去開燈做飯了！”

她起聲朝廚房走去，我坐在沙發上，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怪味，這是……煤氣？

“老婆……你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

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僵硬地轉過身去，朝她問道。

妻子手指朝開關按去，她回頭沖我一笑。

“我懷孕了。”作品名：《巫祝》,作者：虺。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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