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 娥
李商隐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賞析導航】
李商隐幼年喪父,青年喪母,一腔抱負,滿腹才華,卻長期處于牛李黨争的漩渦之中,為生計而奔波。人到中年,與之聚少離多感情笃厚的妻子也不幸去世。
要說孤獨,恐怕很少有人能如李商隐體會得那般深刻吧。
燭光搖曳,雲母石制成的屏風上,投映着斯人孤獨的身影,長夜漫漫,影子仿佛已經深深镌刻在屏風上了。
窗外,銀河逐漸西移低垂,寥寥晨星也即将隐沒于空曠天宇。
又一個夜晚,伴着蠟燭,伴着孤凄,他(她)熬過來了。
遙望天上明月,那獨居廣寒宮的嫦娥,應該也會後悔吧!當初,為何要偷吃王母給夫君後羿的不死藥,以緻獨自一人,面對碧海似的藍天,孤獨地度過日日夜夜,無休無止。
詩中這位獨坐永夜、孤獨寂寞的主人公到底是誰?有人說,是長鎖深宮的宮女;有人說,是那些前往道觀修道的女道士;或許,其實就是詩人自己。
——輕易讓人讀懂了,他就不是李商隐了。
文壇大家元好問不是也有這樣的感歎嗎?
——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
隻是嫦娥偷吃靈藥緻使自己孤懸天外,雖無力改變結局,起碼内心可以後悔,而詩人面對自己的孤獨該後悔嗎?
既想保持高潔,又不免為塵世所累;既自賞自憐,又不甘随波逐流;明知為世所不容,卻不能(或不願)改變……猶如置身于路口的一塊石頭,人來人往,花開花落,與自己有什麼關系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而自己,隻是随着歲月的流失,慢慢風化……
或許,這才是詩人真正的孤獨吧!
【韻譯】
雲母錦屏
燭影搖曳
窗外的銀河
正緩緩地西沉
寥落的星辰
也将隐沒它們的身形
廣寒宮裡
清輝依舊
飛升的嫦娥
應有無限的懊悔
偷吃靈藥
換來的
卻是永恒的孤獨
年複一年
日複一日
擺脫不掉的
隻有
浩渺的蒼天
無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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