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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漿豆腐的缺點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02 06:30:45

“嗡——嗡——嗡——”

“嗡——嗡——嗡——”

一座老屋,厚厚的版築土牆,屋頂上積滿白白的霜雪,幾株衰草在風的勁吹中左右搖曳,門框狹窄而又破舊,兩扇門隻要打開或關閉,都要發出“吱扭吱扭”的響聲。整個門開口很低,個頭高的要低一下頭才能進入屋内。屋内,一盞煤油燈疲倦地搖曳着如豆的火苗。光線所照射到之處的牆壁、房頂一片漆黑,很顯然,這是多年煙熏火燎的結果,房梁和檩條甚至燦然發光,就像是陶瓷器上燒制出的黑釉。

屋後那棵老榆樹上,一對雀兒縮着身子,趴在窩邊,出神地望着老屋屋頂煙囪裡冒出的袅袅炊煙。

屋内,一盤石磨,兩片被鑿擊出一道道斜茬的石頭在摩擦碰撞,發出持續而有節奏的“嗡嗡”聲。推動石磨旋轉的是一根桃木制的長杆,一段套在石磨邊緣的圓木撅上,中間是從房梁上吊下來的一根黑黝黝的麻繩套栓住,另一端則有一個橫頂的木柄,那些為了增加摩擦力而随意刻劃的菱形紋飾,已經被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摩擦的油光滑潤,形成一層厚厚的包漿,如同富人們把玩的核桃。木柄不長不短,剛剛能放進兩個握緊的手掌,木杆離地面的高度恰好與爺爺兩腿一前一後,佝偻着身子用力推搖的姿勢形成一個頂角。“嗡——嗡——嗡——”磨盤開始轉動,奶奶在石磨旁邊,一手扶着長杆,和另一端的爺爺一起推動磨盤旋轉,一手拿着一個長柄的木勺。一個木盆裡盛滿黃豆,黃豆經過井水的浸泡,個頭豐滿碩大,閃着金色的光澤。木勺把黃豆連同清水一起,一點一點地添加到旋轉着的磨盤的石眼中。很快的,晶瑩潔白的漿液從兩片石磨的縫隙裡滲漏出來。一滴、兩滴、三滴,漸漸地,晶瑩的瓊漿圍繞着磨盤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瀑布,流向磨盤下面的那個大木盆,除了嗡嗡嗡的聲音,漿液的滴答聲也很悅耳,叮咚、叮咚、叮咚。

爺爺在搖晃桃木杆時,雖然很用力氣,但還可以騰出手來用搭在肩上的羊肚子毛巾擦一把汗水。奶奶可顧不上,眼手并用,精力得集中,眼看臉頰上汗水要滴下來了,隻好頭一歪,随意的在胳臂上一蹭。

不多久,豆漿已是滿滿的一大盆,白色的泡沫蹿出盆沿,鼓出一個蘑菇形。“嗡嗡嗡”的聲音停止了,開始“過包”。鍋竈上面是一個用竹皮作骨架支撐的網眼細密的籠布包,籠布包被一根從房頂懸下來的麻繩吊挂在那口黑鍋上面。奶奶把木盆裡那些白色的豆漿倒進籠布包裡,左右搖晃、擠壓。經過過濾,漿液更加細滑嫩白,不多不少,正好一大鍋,殘留在籠布包的顆粒就是豆腐渣。趁着奶奶忙着“過包”的當口,爺爺開始抱柴、點火、拉風箱。随着“咕哒咕哒”的風箱聲,屋裡彌漫着一股嗆鼻卻不難聞的煙味。奶奶又忙着把豆腐渣倒入另一個專用的木盆,卸下“過包”的架子,收拾磨盤、刷洗瓢盆、整理家什,等到把屋裡拾掇整齊利索,鍋裡的豆漿開始冒泡,并發出一陣陣濃郁的豆香氣味。鍋開了,接下來就是最為關鍵的環節——點豆腐。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别人家點豆腐都是用鹵水或者石膏。莊鄉們說,用石膏點的豆腐太硬,憑你怎麼炖,也是硬邦邦、死闆闆的;鹵水點豆腐也不行,一股鹵味。爺爺奶奶有祖傳的秘籍:既不用鹵水,也不用石膏,把往日過濾後廢棄的漿水存放在專用的陶甕裡發酵,直到發出淡淡的酸味。用這種酸漿水點出來的才是純正的水豆腐,小火慢煨,那白白的豆腐出現一個個蓬松的窩點點,裡面的酸漿水随着“咕嘟咕嘟”蒸發,隻留下豆腐塊在潔白的湯裡翻滾。出鍋之後,放到嘴裡,細膩松軟又筋道,有嚼頭,濃濃的豆香沁人肺腑,回味無窮。周圍三村五莊想鄉鄰都愛吃這種豆腐,因是用酸漿水點的,又有感于做豆腐的艱辛,便把我家的豆腐美其名曰“朱氏酸豆腐”。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是點名吃這種豆腐。逢年過節,家家戶戶都要做一個豆腐。一進臘月就要排号,輪到誰家做,就提着黃豆,背一筐柴火來我家,自己晃磨,自己燒火,但點豆腐一定要奶奶親自動手。因此,奶奶在周圍村裡人緣特别好。

不過,用酸豆漿水點豆腐是個技術活,豆漿的火候、點漿的次數、每次點漿的量都要控制得很精準。否則,做出來的豆腐要不就是太嫩,不成形,吃不住;要不就是太老,豆腐發酸,還不出數。奶奶對于用酸漿水點豆腐的技藝可以說是如火純青。等沸騰的豆漿落了滾,她就手拿一個裝滿酸漿的葫蘆瓢,在鍋裡輕輕地攪拌。滾開的豆漿随着葫蘆瓢的攪拌而打旋轉圈。不大一會功夫,豆漿慢慢的凝結成塊,它們相互擠壓、撞擊,組合。奶奶則目不轉睛地觀察着豆漿的“起伏舉動”,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誰也摸不清她琢磨的啥。

就在奶奶點豆腐的時候,爺爺悄沒聲響地把豆腐模子架在缸上,鋪上籠布。該出鍋啦,奶奶用葫蘆瓢把那些成塊的豆腐舀到模子裡,一層一層地疊加,正好盛得滿滿的,蓋上籠布,加上模頂,爺爺搬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壓在模頂上,漿水順着籠布的縫隙滲漏下來,缸裡又響起了“叮咚叮咚”漿水滴答聲。

到這時,奶奶才從爺爺的肩上拿過羊肚子毛巾擦一把汗水,爺爺要出門抽一袋旱煙,歇歇氣。奶奶嗆白他說,别讓冷風給抽着,窮人可病不起!也不回話,爺爺隻管走到院子裡,長長地吸一口旱煙,望望滿天的星星,老榆樹上的雀兒早就進入了夢鄉。等他回身低頭進入屋内時,奶奶早已睡下了,并排躺着的還有她的一群孩子們——我的父親叔叔姑姑們,炕頭很暖和舒适,她們睡得也很香甜。爺爺搖搖頭,合身躺下,不一會也睡着了。

豆腐做好了,但事情隻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就是把它們賣出去。下面就該父親出場了。

老屋窗戶外邊剛剛有一絲亮光,樹上的雀兒開始“叽叽喳喳”叫喚,奶奶就把父親喊起來。那時候,父親才十三四歲,剛剛高小畢業。

到現在我也搞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讓父親讀完了高小。要知道,在我們村,比我們家日子過得富裕的人家有很多,但與父親年齡相仿的同伴卻很少有踏入學校大門的。後來,村裡實行合作化,父親就是憑着高小學曆和漂亮的毛筆字以及兩手左右開弓打算盤的本領,一直是生産小隊、大隊的會計,還兼着管區的會計網長,直到後來成了大隊的書記,我們村也成了全縣農業學大寨的先進典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當父親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奶奶已經把濾水擠壓好的豆腐從模子裡颠合到豆腐挑子的一端——那是一個四條腿的木架子。木架子不低,剛好與父親的個頭相協調。挑子的另一端是一塊二三十斤的石頭,石頭上還放着幾條口袋。那時節,人們還都不時興現金交易,是用口糧——地瓜幹、玉米或者小麥來換豆腐。出門時,一頭是豆腐,一頭是壓空的石頭,等到回家時,豆腐告罄,壓空的石頭就轉移到了豆腐架子上,另一端則是換來的糧食。父親挑起豆腐挑子就要出門了,奶奶把一個木制的梆子遞到父親手裡,嘴裡一個勁的囑咐:記着把賬算明白,啊!記着别讓狗給咬着,啊!記着賣完了就早點回家,啊!父親很聽話,倒是爺爺在一邊不耐煩了,呵斥道,有完沒完啊,他都是十三四的大人了,你還唠叨啥,賬算不明白?他敢!書白念了。怕狗咬還算是男爺們嗎,嘁!

梆——梆——梆——

梆——梆——梆——

空曠的街上響起清脆的梆子聲。天氣很冷,“嗖嗖”的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一般。父親後背上沁出了汗水,手卻凍得麻木了——挑着豆腐挑子,扶着扁擔的手還要歪舉着梆子,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敲擊。已經走過兩個村子了,今天運氣不錯,豆腐賣得挺快。父親自言自語地說道,可能是得益于兜裡那張“豆腐、糧食換算表”吧。記得剛剛出道賣豆腐時,迅速準确地心算出糧食與豆腐的價格轉換成了橫亘在他心裡的一大難題。那時候的度量衡标準還是十六兩一市斤,先稱好顧客想要交換的糧食,再快速地心算出所要交換的豆腐數量。比如十一兩地瓜幹能交換幾兩豆腐,七兩半小麥換算成豆腐是多少,這些都要在極短的時間内心算完成。一旦出錯,後果嚴重:顧客吃了虧,自然是斥責呵罵;自己少換了糧食,回家後爺爺的老拳會不客氣的掄在身上。有時候,為了看笑話,顧客會和那些曬太陽的閑人們故意趁父親心算時大聲嚷嚷:三七二十三,四八三十四,五九五十一......以此來打斷父親的思路。慌亂中,隻得一遍一遍地重新計算,窘迫極了,閑人們樂得前仰後合,像是逢到了喜事一般。無奈之下,父親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晚上,在如豆的油燈下,打着算盤,用上學時剩下的作業本,列了一張“對數表”,分門别類地開列出幾斤幾兩地瓜幹、玉米、小麥和相應的豆腐數量。今天是用“對數表”做營生的第一天,果然很順利,少費了腦筋,節省了時間,生意也顯得興隆。

繼續前行,就來到了一位老主顧的大門前。主人是位富态的老太太,是唯一一個用現金買豆腐的顧客,不過,也是位極難纏的主,陰沉着臉,隻有一句話;來七兩半豆腐,老規矩,不能動第二刀!父親略一沉穩,一刀下去,丢在秤盤上一稱,老太太側歪着身子一看,果然,不多不少,正好七兩半。還是陰沉着臉,臨走丢下一句話:老朱家酸豆腐好吃,曆練的孩子也有出息了。父親心裡話,我在你面吃的癟多了去了,不就是練刀工嗎,嘁!

太陽還很高,豆腐賣完了,回家的腳步很輕松,盡管挑子的重量并未減少。老榆樹上的雀兒很遠就看到了挑着挑子的父親,“叽叽喳喳”叫的格外歡暢。剛剛走進老屋,“嗡嗡嗡”的磨聲就傳到耳朵裡來了。

老朱家做酸豆腐的場景我并沒有見過,這一切都是奶奶在夏天乘涼時,坐在蒲團上講給我的。奶奶說,做豆腐是門好營生。豆腐能換糧食,豆腐渣能喂好幾頭大肥豬,豬崽子吃着熱乎乎的酸漿水泡豆腐渣,長得特别快還格外膘肥,賣得價錢高,豬圈裡的積攢的土肥撒到地裡莊稼還特别旺。老人俗話說,做上三年豆腐,日子不知不覺間就富裕了。

爺爺在我剛剛記事時就去世了,父親有了新的工作,朱氏酸豆腐也停業了。不過,那座老屋有存在了好多年,做豆腐的家什都拆走了,牆壁依然黑黢黢的,房梁上還殘留着挂家什的木撅,我就是在老屋溫暖的土炕上度過童年一個又一個冬天,在那盞昏黃的煤油燈下讀了許許多多的書。看書累了,閉上眼睛,耳畔隐隐約約的出現“嗡嗡嗡”和“梆梆梆”的聲音。後來,奶奶去世了,再後來,父親也走了,老屋也扒掉了,那棵榆樹刨走了,“叽叽喳喳”的雀兒不知去了何處。現在,偶爾回老家,站在老屋的舊址前,心裡老是酸酸的,也不知這是咋回事。和村裡的那些老人們拉呱聊天,說起朱氏酸豆腐,還都饞得“吧嗒”嘴。

壹點号朱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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