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不但沒有對王芳容毫不客氣的話語感到生氣，反而是點頭應和。

“哼，算你還是有幾分的自知之明。”王芳容又是哼了一聲。

本來，她說的也是沒錯，在大燕朝裡，很多的高門大院都會有把戲班請到府裡長住的，就如同家裡養的客卿大夫一般，平日裡白吃白喝地供着，可比獨自在外混飯吃日子要過得富足簡單多了。而這樣的客住，自然也就是需要有着一定的名氣，用句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才願意去包養。

而像李周之前的戲班，是鎮上所有的戲班都被排滿了，演不開了他才能揀一些别人牙縫裡掉出來的殘羹碎末，想要客住，怕是倒帖别人都得想想是否被白占了地方。

現在的李周，如果把斐绮羅看作是再生父母，那王芳容就是真真的衣食父母，希望可以抱住這棵大樹找到存活下去的機會了。

“來，到這邊來，既然來了，咱們一起看戲，看好不好？待會也給我的這個戲本子提點意見。”斐绮羅不想再聽王芳容和李周在衆目睽睽之下扯皮，牽着王芳容的手就往桌子那邊走去。

李周和朱文降跟在身後陪着，就聽李周又是那種帶着讨好的應和：

“是是是，一定要請王大小姐給我們提出寶貴的意見……”

斐绮羅回身剜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向朱叔叔學學，看看人家多沉着淡定。”

“呵呵，那是斐姑娘不知道當家作主的難處呀。老朱他就隻管好自己和朱詢，我呢，這麼多口人壓在我的肩上呢，擔子可不輕呀。”

李周倒是認為自己逢迎巴結得理直氣壯。

斐绮羅也理解他的難處，畢竟他并不是那些刻薄的班主，也就隻是朝他做了個鬼臉，便什麼也沒有再多說了。

“來，坐在我的旁邊。”斐绮羅拉着王芳容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李周在被斐绮羅如此明顯的警告之後，也不好再涎着臉去抱王芳容的這棵大樹，這時隻是在讓小丫頭送上了茶之後，便和朱文降靜靜地坐在一旁陪着。

“這演的是什麼？見着還挺有意思的。”

事實上，王芳容本來就是個自來熟，也不需要人招呼，她就自顧自地喝茶吃點心，完全就是一副主人的架勢。她基本上也是自進來戲台這邊就有留意到戲台上的排演，這麼一看倒也是挺有意思的，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轉而問向身側的斐绮羅。

“《新白娘子傳奇》，怎樣？好看嗎？”

“嗯，就這麼看了一會感覺還行。”王芳容點頭，“感覺挺新鮮的，就是這些戲子好像不是太熟練，在很多走位上差點都表現出搶位的事，還是得多練練，他們之間也好像默契不夠。你以為呢？”

王府是常請一些戲班到府上表演，王芳容是見多了，也看出了些門道，占評起來也算是中肯。

“我也覺得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可是這個好像也是急不來，是必須得給他們一些磨合的日子。”斐绮羅也點頭承認，畢竟這也是她昨天就已經跟戲子們說過的。

“這戲還真是你寫的？看不出來呀，寫的倒是還挺好的。”王芳容用手肘撞了撞斐绮羅，對她擠眉弄眼，“來，把全部的故事說給我聽聽。”

此話才剛落，斐绮羅還來不及開口有所表示，就見李周以手在空中虛擋了一下，算是阻止斐绮羅往下說，就見他是又堆起了笑臉，急急地來了一句：

“不行。”

“為什麼不行？”王芳容杏眼圓瞪，一記眼刀就飛了過去。

“呵呵，王大小姐，這可是我們小戲班就靠它吃飯了，不是說我們信不過王大小姐，王大小姐肯定也不稀罕這點小錢，可是，你說、你說我們可是把全部家當都押了進去，要真是出點什麼事的話，那我們可是丁點都受不了的。，而且就是斐姑娘也是指着這個戲本子的，我們都說了，這個戲開鑼了，斐姑娘要得利三成的。”

呵呵，還真是沒有想到，在這個還不夠開化的大燕朝，竟然也是有知道知識産權的啊。

斐绮羅聽着是不止地點頭。

“是嗎？小羅得利三成？”這倒是讓王芳容有些不敢置信，不禁求證地看向了她，見她點頭，才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向了李周，同樣還是不敢軒信：

“這怕是在大燕朝還是頭一遭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吧？而你們也答應了？”

“可不是……”李周笑，“我們現在權當賭上一把，斐姑娘的故事我們也是聽的時候覺得好，一咬牙就答應了。”

“好！真是有魄力，就是幹大事的！我也覺得你戲本子好，要不然我也投你你們一成，到時也給我分利？”

李周原本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的，可沒想到王芳容也不知又是搭錯了那根天地線，竟然對着李周直豎大拇指，直說好。

原來呀，一如在之前說過的，王芳容自小跟在家中兄長身邊玩鬧着長大的，自小就養成了一些男孩鐵血般的性格，有種義薄雲天的豪爽勁，一聽到李周如此支持自家姐妹，也就心血澎湃地來了一下，完全就是嘴巴經大腦快的人。也幸得家境殷實，經得起她這般折騰。

“真的？王大小姐說的可是當真？”李周簡直就是被天下掉下一的一塊大餡餅給砸中了，眼睛裡冒出了全是黃澄澄的金元寶，一張嘴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呵呵地傻樂着……

呵呵，隻要抱上了這棵大樹，就是不用對外開演，就是這小姐到時金口一開，被請到府上去當客住也是好事呀。

某人已經開始做起了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

“這是自然，什麼時候我說話做過假的？”而王大小姐被人質疑也感到很不爽，繼續拿杏眼圓睜去瞪他。

“是是是，王大小姐是一個唾沫一個釘，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李周馬上就又拍了一個響亮的馬屁。隻要是能抱上大樹，一解他這麼多年來的愁困，當個可以揚眉吐氣的戲班班主，要他當孫子都行，就甭說隻是這樣說上兩句的好話了。

“那現在我可以知道戲本了吧？”王芳容睨他，頗有些要挾的意味。

“呃……”李周猶豫了，但是卻仍是咬着牙，隻是看着王芳容，那意味也是不言自明的。

王芳容沒有再說話，隻是向身側的近侍丫環使了一個眼色，那丫環就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一般，把腰間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遞了過去。

“你先期已經股進去多少銀子了，我出三成，到時也得三分利。”

“成成成，”點頭如小雞啄米，李周看到那荷包幾乎就是懵圈的狀态了。

“就那麼點出息！”斐绮羅完全看不得李周那種有奶便是娘的狀态，睥睨着他，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

“李兄這些年是為了戲班的運營生存也是很不容易的。”朱文降為李周說了一句公道話。這也是他在王芳容來到戲班，自始自終冒出的第一句話，整個過程中他隻是淡淡地笑着。

“嗯，慘淡經營，這是早就能夠看出來的。”斐绮羅也同樣的說話噎人，而且那臉色一闆一眼的，想李周在她面前常是涎着臉，當她是菩薩一樣供着，此時被她如此一噎，一時之間也是覺得有些尴尬，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恰逢這時，台上的排演已經結束，一衆人等在李周的招手下來到了跟前，向圍坐在桌邊的四人福了一福，施了一禮。

因為有過昨天柳若如給自己找茬的事，今日當他們走近時，斐绮羅是有意無意地往她的身上瞟了一眼。

也許是因為昨天李周要換人的話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别的，今天柳若如見到斐绮羅倒是什麼也沒有再多說，甚至是連眼神也是恭順地低垂了下去的。

“來，雖然昨天斐姑娘在回家的半道上遇襲，讓我們非常的氣憤，但是今天卻是有了一件大喜事，現在我給大夥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戲班的又一位新老闆，她就是王府的王芳容王大小姐，以後大家見到王大小姐一定要尊稱一聲王老闆，你們看，這就是她入股我們戲班的銀兩，明天，我就可以把這月欠着大夥的月錢都給結清了。”李周是喜滋滋、豪氣幹雲地說着。他知道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要不是像這次這樣把所有的銀子家當都押到這次戲班的重整上，他是從不拖欠克扣底下人每月本就不多的月錢。這次他的心裡也是有着很的愧疚感的，所以才會看到王芳容拿出的銀子就如此的見錢眼開，如今也是立刻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大夥兒。

“王老闆。”整個戲班裡全體的三十來号人個個都感激地朝着王芳容再次行了一禮。

“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就是，斐姑娘說了，後天就會把整個戲本的故事都寫完了，剛才王老闆和斐姑娘也都說了，我們是對戲本子的本身還不熟悉，缺乏默契度，接下來的日子裡大家要抓緊排練，盡早讓戲班重新開業，新戲開鑼，我們就會有好日子過了。”李周再一次抑揚頓挫，情緒激昂，就差沒有流下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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