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冬
有女朋友這件事,我提到過,隻是沒刻意去書寫,覺得是個人隐私吧。另外就是“愛情”這個東西,一寫就錯,一開口就是偏見。因為愛情是沒有定式的,亦無定法,冷暖自知。公開談論愛情,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你通常隻能談論一種契合當下标準的愛情,否則就可能被反噬。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複雜性,但大多時候我們的存在都會被一個局部的偏見給定義。每個人都逃不過這種誤讀和誤解,因為我們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每看到一個人,就去讀一遍他的傳記看完他所有的筆記,拼湊一個立體完整的人物後,才下定義。這成本太高了,所以被誤讀和誤解基本是每個人的常态。
這種局部的偏見也并非全都是有弊端的,有人确實會因此很憋屈,比如梵高。其本人有很多對藝術深度的思考都沒人在意,就記得他割耳朵了;但也有人因此獲益,比如唐寅,初讀那首“桃花庵裡桃花仙”,都會覺得背後的唐伯虎,逍遙淡泊又無欲無求,但我買了本唐寅詩集後發現,原來這種詩他換着方式不厭其煩寫了很多。就像一個人演講,打磨好稿子後,變換着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渠道,用很多年重複出一個淡泊的人設……但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個叫唐寅的詩人,有一首潇灑淡泊的詩流傳下來了,且因此被定義全部。
當然除了被這種局部定義,還有一種是被話語權定義,比如法海禅師。法海是金山寺開山初祖,苦行得道,是唐代宰相裴休之子,還不是一般的官二代,而且還有個疼他的姐姐。但這些都被忽略了,因為定義法海的不是法海身份,也不是法海的作品,而是某些民間戲班的編劇(早期自媒體),靠無數場戲(流量)定義的。沒準再過些年,法海禅師的存在可能就定格成趙文卓了……
這是一個比較無力的現實,就拿我自己來說,除了自己的讀者,很多人對我的判斷都是我在終南山“不談戀愛不工作,一個人在山上苦修”着,要不就是“27歲青年4000塊錢20年,隐居終南山”。因為這兩個标題的傳播遠遠超出我寫了幾本書和這麼多篇公衆号的總和,這就是被話語權定義的無力。
戀愛當然是要談的,婚也得結,娃最好生兩個,但我這樣講,并不能改變多數人的誤讀。說實話我雖然對标題黨很反感(反感它的做作、投機、谄媚,無奈它作為大衆傳播,往往比客觀真誠更有效率),但對誤解和誤讀并沒有那麼在意。可我女朋友在意啊,所以還是得解釋解釋。
不過我主要還是想通過這個話題,寫寫我的思考,比如定義和被定義。
媒體要的是流量,所以會投其所好,制造符合大多數人偏狹的想象;大衆需要看到的是一個劈柴擔水的苦行僧,或者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而不是一個在山裡吃着烤肉追美劇的隐士。所以側重流量效率的自媒體就會以大衆的審美力為着力點,将錯就錯,主觀塑造一個符合大多人偏狹認知的符号,制造一個個讓人生理不适的标題。所以我會盡量避免采訪,避免被拍,畢竟作為一個“詞語”,為人所用時,是充滿不确定的,因為使用者可以将你的“詞語”鑲嵌在任何語句裡,剪輯、命名、定義,都任人擺布。比如不良媒體寫一篇諷刺終南山隐居的,然後圖片用的都是你,你說這你找誰吐槽去。
我們總希望,自己的存在被定義得更飽滿,更準确。那或許最好是自己定義自己——自己寫、自己拍、自己闡述自己、自己呈現自己想要呈現的創作,要不就等着被使用、被曲解、被誤讀。不過我也會想,這種糾結,也是一種虛妄吧,因為不管是被局部還是被話語權定義,曆史最終都會将我們的細節逐步剝離,最後一生的存在,可能就隻剩一個詞語:“張二冬啊,終南山那個,借山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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