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覺得自己和時代似乎總有些脫節，尤其是和流行音樂脫節。他至今不知道比昂樂隊的曆史，隻是隐約聽兒子曾經說過，才知道有個叫做黃家駒的歌手，但是已經死去了。他曾試着聽那首比昂樂隊的經典歌曲《光輝歲月》，粵語的歌曲幾乎聽不懂一句，但那激蕩的旋律讓他震撼：

一生要走多遠的路程，

經過多少年，

才能走到終點，

夢想需要多久的時間，

多少血和淚，

才能慢慢實現。

那天他在街上遇到了一個年輕的歌手，或者說，像是一個流浪的年輕藝人，還可能是一個正在讀書的大學生。很遠他就聽到那首《光輝歲月》，走近前時，看到一個年輕人在唱歌，年輕人臉龐清瘦戴着眼鏡，有着一點點的滄桑，吉他彈的很娴熟，身邊的另一個女孩敲着架子鼓很帶勁，兩個年輕人臉上有着一份堅毅和執着。年輕的歌手激情唱着《光輝歲月》，不時的和鼓手女孩呼應着歌詞：

迎接光輝歲月,

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

自信可改變未來。

那天，陽光很好，年輕歌手聲音激昂，他的《光輝歲月》真的打動了許多人。歌手前方的地上是一個打開的吉他盒子，盒子質地講究，敞開着，裡面寫着紅色的字：募捐。盒子裡是零散的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的人民币。

每當有人把十塊錢、二十塊錢放進吉他盒子時，年輕的歌手和年輕的鼓手會輕輕說一句謝謝，然後繼續唱歌。

他一下子喜歡上了唱歌的年輕人，因為年輕人唱的是《光輝歲月》。

那天，他把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進了琴盒，這是一件開心的事，為這首《光輝歲月》，為這個清秀的年輕人，也為他自己。

有天晚上他和兒子通電話時，兒子那邊很吵很熱鬧。兒子語速極快，哎，老爸，長話短說，我忙着呢，這會兒唱歌做募捐呢。

他還是想和兒子說話，但是一個熟悉的旋律從一千公裡外傳到了他的耳朵裡，正是那首《光輝歲月》。

現在他聽着這個年輕歌手在唱歌，他終于可以想到有天晚上一千公裡之外的另一個場景：

也是一個年輕人，或者是好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他們穿着簡約而又時尚，擺弄着音箱，敲擊着架子鼓。一個年輕人，那是他的兒子，和他的夥伴們，彈着電子琴，唱着流行歌曲。很多人很感動他們的歌曲，紛紛把錢投到他們面前的募捐箱裡。他想他的兒子和兒子的朋友們那會兒也是輕輕的說着謝謝，然後繼續他們的歌：

不管有多麼疲倦，

潮來潮往世界多變遷，

迎接光輝歲月，

為它一生奉獻。

他想起了許多年前，一個瘦弱的孩子問他：爸爸，我長大以後，可以在我想去的地方彈電子琴嗎？

他說:當然可以啊。

可那時候他的心裡卻在想，孩子，你可以自由自在你生活的城市彈着你喜歡的電子琴，或許會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不知道那時在街上，在大學校園，在高樓大廈的工作間，會不會人們在相互激勵的時候，依舊會傳來那首已經久違的《光輝歲月》：

天地間任我展翅高飛,

誰說那是天真的預言,

風中揮舞狂亂的雙手,

寫下燦爛的詩篇。

他回憶着過往的經曆，不禁眼睛有些濕潤。他記得清清楚楚，後來他還想過，以後的某一天，當他的兒子長成一個清秀的年輕人的時候，是否會在生活城市的一角，擺好音箱，彈起琴曲，把年輕人的勇氣釋放在城市的上空。如果有那麼一天，他一定會站在聆聽者的行列裡，驕傲的握着拳頭暗暗說:兒子，我真羨慕你，因你而驕傲。

這會兒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淚，遠遠看着臉龐清瘦戴着眼鏡的年輕歌手，小聲喊了句：兒子，我真羨慕你，因你而驕傲。

作者簡介：方舟，原名劉軍，高級教師，有小說、散文見于報刊和媒體平台，《渭南文壇》特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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