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文/琬晴

1

瓊玉坐在清鎖窗前收拾舊衣物，微微的歎了口氣。屋外冷清的月光照進來，地闆上仿佛蒙了一層霜。這一年的春天似乎格外冷。她想起那個叫莫東陽的侍衛，早已麻木的心，如同冰凍的河水，密密麻麻裂開了無數縫隙。

她還記得年少的時候，他曾牽着她的手走遍了江南的大街小巷。也是在這樣春寒料峭的時候，他眉目中含着星光，灼灼的望着她，說：“瓊玉，等梅子黃了，我就娶你為妻。”

那時候，他們情投意合，他隻是她的莫東陽，她也隻是他的瓊玉。

2

元宵佳節，普天同慶，就連宮闱森嚴的皇宮裡也終于褪去了往日的冰冷嚴峻，稍稍的有了些喜氣和生氣。

廣陵宮建的偏僻，瓊玉又失了皇帝的寵幸，院子裡隻有兩個宮女太監，冷清的如同墳墓。

聽着外面隐約傳來的煙花炮竹聲，瓊玉想起與莫東陽初相遇，似乎是在民間的元宵節。

她與丫鬟一同上街，偏巧相中了一隻兔子燈籠。三文錢一個，她拿在手裡，才發現錢袋不知何時被人摸了去。她尴尬的像攤主解釋，這時卻有一錠銀子放在了面前。

他長身玉立，器宇軒昂，一身藍色綢衣更襯得他玉樹臨風。她擡頭瞧他，他臉頰消瘦，面如冠玉，含着笑意的嘴角，以及眼中那抹驚豔，都成了最美的風景。一枚煙花正好在兩人頭頂綻放，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不用蓦然回首，那人已近在咫尺。

他的眉眼如這燦爛的煙火，永遠的烙在了瓊玉心裡。

“我叫莫東陽，是當朝莫将軍的兒子。”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小姐可是上官府上的人？”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驚訝，他指了指瓊玉腰間的香囊。這小香囊上，正繡着上官瓊玉四個字。“早就聽說京城第一美人，非上官家的上官瓊玉莫屬。如今一見，可知傳言果真不虛。”

若換做他人，言語如此輕佻，她早就惱了。現今，不知為何，聽他如此說，她的一顆心跳的極快，而且還伴着一絲絲的喜悅。

3

兩家都是朝中重臣，可謂門當戶對。可惜，越是位高權重，這兒女的婚事更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及笄之後，她被安排進宮選秀。隻有皇帝看不上眼的女人，才可回家婚配。選秀前一天，她把自己故意扮醜。

選秀當日，皇帝故意挑了她問話：“都說上官家的瓊玉如何貌若天仙，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

她便笑了，輕輕俯身：“那便請皇上差奴婢出宮吧。”

皇帝卻皺起眉，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肢。專注的眼神，讓瓊玉的心涼了半截。

“這一笑，倒是讓朕覺得，天仙也許就長的如你這般。”

瓊玉被留在了宮内，那一夜，莫東陽在宮門口整整守了一夜。直到更深露重，他才拿起青玉箫，吹起了一首悲涼的曲子。瓊玉坐在窗前，落了一夜的淚，從此再沒有笑過。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4

皇帝漸漸厭倦了毫無生氣的她，索性把她丢的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莫東陽為她進了皇宮做殿前侍衛，隻求上天保佑，能再見她一面。隻可惜，這禦花園裡雖然百花齊放無人問津，也不容他人染指。想見一面，比登天還難。

等了整整一年，元宵節宮内熱鬧非凡，終于讓莫東陽有了一個可乘之機。

後半夜的風帶着絲絲涼氣，莫東陽腳下生風，步履匆匆，抹黑朝廣陵宮走去。

莫東陽，永别了。瓊玉在房梁上挂了三尺白绫，打了死結，把纖細的脖頸放了進去。

這一生，相逢太晚，相守太難，隻等來世再續前緣。瓊玉輕輕的閉上眼，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哐啷”圓凳翻倒在地，尾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

莫東陽走到近前，見昏黃的窗格上，現出一個人的剪影。歡喜的跑過去，推開房門，瞬間僵在原地。

他是來告訴她，就是犯了欺君大罪，他也要帶她逃離皇宮，以後天涯海角，永不分離。

卻不料，晚來了一步，這一切終成奢望。

5

梅子黃的時候，正是六七月，時常下雨。

莫東陽在後山種滿了梅子樹，每到梅子黃時，他都打着二十四骨的紫竹傘上山，望着這黃橙橙的梅子，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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