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在哔哩哔哩上聽完陳彥所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主角》，書中叙述了秦腔名伶憶秦娥近半個世紀的人生興衰際遇、起廢沉浮，很感作品的厚重和聽後的沉重。我出生在西北，小時因父母喜歡秦腔而耳濡目染，又因母親的侄兒羅琪是縣劇團的武生台柱子兼團長，曾在省城茶園劇社唱戲時邀請親戚去觀看，故在聽《主角》時有着獨特的意趣。

表兄弟羅琪夫婦劇照

吃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

從小到大每遇困難時，總能聽到長輩說這句話。書中主人公易招弟本是放羊娃，被其舅帶進縣劇團後，面對陌生複雜的環境不知所措，受人欺負和排擠。舅叮囑她：“娃，唱戲是苦差事，吃不了人下苦，就成不了人上人。”樸實的話兒鞭策着“乖、笨、實、瓜”的女娃任勞任怨，潛心練功，成就了日後舞台主角憶秦娥蜚聲海内外的藝術人生。真應了她的師傅苟存忠的教誨：“要想人前顯貴，必定人後受罪，能吃苦、能抗硬，才能改變命運。”

曾經的燒火丫頭易招弟曆經磨難成了蜚聲海内外的主角憶秦娥（圖片來自網絡）

楊绛先生說過：“你存心做一個與世無争的老實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辱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擠你；……你要和别人和平共處，就先得和他們周旋，還得準備随處吃虧。”人生多艱，這是至理。觀衆看到的是光彩榮耀的主角散發出的輝煌，卻鮮有人知道她生活中的傷疤、悲哀與慘淡。

在卑鄙惡毒所占據的世界裡，愚蠢的喉嚨叫聲更響

作品中衆多人物演繹着舞台上下的悲歡離合、人生不易、悲欣交集。憶秦娥先後遇到的黃正大、郝大錘、楚嘉禾、廖耀輝、丁至柔各色人等，他們性格、年齡、面貌、生活背景，志趣脾氣各異，懷着各樣肚腸，面上正常普通，和風細雨，内裡卻羨慕嫉妒恨，暗藏卑劣。家境、相貌都很優越的楚嘉禾不甘心做配角，與同樣内心虛榮和貪婪的其母做着對憶秦娥網絡污名攻擊的龌龊言行，人性之弱點雖可理解，卻忘了“沒有經曆我的苦難，就沒有資格嫉妒我”的簡單道理。楚嘉禾終在追逐貪欲、物質的過程中沉淪不堪，活成了小醜。而同是憶秦娥、楚嘉禾好友的周玉之則能認清自身與主角的差距，保持良知，甘當綠葉，理智選擇配偶，活成了令貪欲驅使的楚嘉禾母女羨慕的人，成了自己生活裡的主角。的确，“世界上最大的監獄，就是人的内心。走不出自己的執念，到哪裡都是囚徒。”

現實中，總有不少人被欲望驅使，期望有更高的社會地位，住更大的房子，買名貴的車子，穿華麗的衣服。如果得不到，便覺心理失衡，煩惱郁悶，于是在不斷地追逐中，緊逼自己，内心負累，逐漸失去了快樂生活的能力，結局事與願違。

幸福存在于自身之内，而非自身之外

憶秦娥初到縣劇團，其舅入獄，險被團長黃正大退回山裡，幸得胡彩香、米蘭二位老師關照勉強留在劇團，當了廚房的燒火丫頭。胡彩香、米蘭兩位長相、唱功各有優劣，為争舞台主角，兩姐妹互生妒忌，不斷杠勁。曾卑躬屈膝讨好團長夫人的米蘭，卻在事業如日中天時激流勇退，嫁給年長自己26歲的男人後遠走高飛……歸來時已成為美國某基金會文化交流人員，之後還促成了憶秦娥、胡彩香與省團赴美在百老彙的成功商演。闊别十六載，經曆不同環境和高度的人所思所想已全然不同，米蘭的幸與不幸，幾十年後依然姣好的容貌和氣質就是答案，她曾給憶秦娥留了本翻爛的《新華字典》，解釋了當時的差距和後來的道路……

當年過半百，曆經愛子墜亡、前夫殘廢、第二任丈夫吻勁離世後，秦娥的主角又被養女宋雨替代，終被拉下“神壇”重回平凡。她也心酸迷茫過，重新審視自己，滿腹感慨填寫了《憶秦娥·主角》：“易招弟，十一從舅去學戲，洞房夜夜，喜劇悲劇，轉眼半百主角易，秦娥成憶舞台寂，方寸行止，正大天地。”

叔本華說，“在舞台上，人們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這些角色都隻是外表不同，除去這些裝束，骨子裡大家都是一樣的，都隻是一些對命運充滿了憂慮的可憐演員。”

人生一世，艱難困苦，殘酷的現實似乎讓人不狂奔無以安生，然狂奔後仍無出路又能如何？ 古人說：“人生，有欲者累，寡欲者安，無欲者強”，痛苦源于複雜。遇“無可奈何”時何不“安之若命”，放過自己，體會蘇東坡所言“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的人生智慧？

主角、配角共同成就精彩（圖片摘自網絡）

一部戲有衆多角色，主角不是獨角，需要配角，沒有配角顯不出主角，主角與配角雖有輕重之分，但他們的共同存在是藝術表現的必需，心正了戲自然精彩。

大道至簡，繁在人心，人心簡單了生活也會簡單、幸福，平凡的歲月依然能色彩缤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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