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有一個好友,名叫惠施。二人雖然交好,但他們的學術觀點針鋒相對。因此他們兩個人隻要在一起,就一定會辯論一番。
莊子與惠施
一天,莊子和惠施在濠水的橋上散步,看見水中有白魚在遊泳。
莊子與惠子遊于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莊子·秋水》)
梁就是橋的意思,儵魚就是白魚。濠水在今天的安徽省鳳陽縣東南10公裡處。唐朝道士成玄英注解說:
濠是水名,在淮南鐘離郡,今見有莊子之墓,亦有莊惠遨遊之所。(《莊子注疏》)
鐘離郡就是今天的鳳陽。在唐朝,濠水邊還有莊子墓,以及莊子惠施遊玩的遺迹。
莊子與惠子遊于濠梁之上
莊子看到魚後,感歎道:魚真是快樂啊!魚的快樂,就是能自由地在水中遨遊。成玄英說:
夫魚遊于水,鳥栖于陸,各率其性,物皆逍遙。(同上)
萬物如果能順應其本真,就能各自得到自由,因而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但是惠施立刻發現了問題:莊子不是魚,怎麼能知道魚是否快樂呢?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莊子·秋水》)
莊子則利用惠施邏輯的漏洞,反駁說: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了解魚?惠施還是不依不饒,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同上)
惠施不是莊子,因而不能了解莊子。同理,莊子不是魚,也不能了解魚。這樣一來,惠施的邏輯就自洽了。
惠施并不是和莊子擡杠。他的兩個結論服從同一個前提:認識主體不能認識在它之外的事物。英國哲學家貝克萊也曾說:
說到我們的感官,我們通過它們隻能知道我們的感覺、觀念或者那些為感官直接感知的東西。但是它們并沒有告訴我們說:事物存在于心外,或者不被感知,卻又與我們所感知的東西相似。(《人類知識原理》)
喬治·貝克萊(1685-1753)
惠施和貝克萊都認為,人的認識能力是有限的,隻能認識“自我”這個主體範圍内的東西。惠施因而懷疑人對外物的認識是否可靠。貝克萊的觀點則更極端,通過懷疑認識的可靠性,直接懷疑外物的存在。
莊子又回擊道:
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莊子·秋水》)
這段話很讓人費解,甚至被稱為詭辯。實際上,莊子說的“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指的是惠施剛才說的所有話。莊子利用惠施的一個邏輯漏洞,有力地回擊了他的懷疑論。
惠施對莊子說“子非魚”,實際上暗示,惠施知道莊子不是魚。這就說明,惠施擁有關于莊子和魚的一部分知識。這違背了惠施的前提:認識主體不能認識在它之外的事物。
因此,隻要惠施承認“莊子不是魚”,他就必然要承認,認識主體能認識外在事物。同理,莊子站在岸上,也能知道魚的快樂。這就是“我知之濠上也”。
莊子(公元前369-公元前286年)
德國哲學家康德主張不可知論,認為人不能認識外界的“自在之物”。另一個德國哲學家費希特卻認為,康德說外界事物存在,實際上已經承認,自己擁有一個關于外界事物的認識。這與莊子惠施之辯有些相似。
既然外部世界是可被認識的,那麼外部世界自然是真實存在的。
莊子對惠施的回擊,奠定了中國文化的一個特色——不懷疑外在世界的真實性。這是中國文化和歐洲、印度文化的一個顯著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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