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有患狐者，多方以捕之，弗獲。或①教之曰：“虎，山獸之雄也。天下之獸見之，鹹詟②而亡其神，伏而俟命③。”乃使作象虎，取虎皮蒙之，出于牖④下。狐入，遇焉，啼而踣⑤。

他日，豕⑥曝于其田，乃使伏象虎，而使其子以戈掎諸衢⑦。田者呼，豕逸于莽⑧，遇象虎而反奔衢，獲焉。楚人大喜，以象虎為可以皆服天下之獸矣。

于是⑨，野有如馬，被⑩象虎以趨之。人或止之曰：“是駮⑪也，真虎且不能當，往且敗。”弗聽。馬雷呴而前，攫而噬之，顱磔而死⑫。

1. 或：有的人。
2. 詟（zhé）：懼怕。
3. 俟（sì）命：聽天由命。俟，等待。
4. 牖（yǒu）：窗戶。
5. 踣（bó）：跌倒。
6. 豕（shǐ）：豬。
7. 掎諸衢（qú）：把守在大路上。掎，牽制，此指“把守”。諸，兼詞，相當于“之于”。衢，大路。
8. 逸于莽：逃入草木叢中。逸，逃跑。莽：草叢。
9. 于是：當時，這時。
10. 被：同“披”。
11. 駮（bó）：傳說中的一種形似馬而能吃虎豹的野獸。
12. 攫（jué）而噬（shì）之，顱磔（zhé）而死：攫，用爪抓取。噬，咬。磔，分裂、裂開。

楚國有個受狐狸侵擾的人，用了很多種方法來捕捉狐狸，但是沒有抓到。有人教他說：“老虎，是山裡野獸的王者，天下的野獸見到它，都吓得失魂落魄，趴在地上聽天由命。”這個楚國人就讓人做了一個老虎模型，用虎皮蒙在外面，把它放在窗戶下面。狐狸來了，遇到老虎模型，吓得驚叫并跌倒。

有一天，一頭野豬出現在他的田裡，他就在田裡埋伏下老虎模型，又讓他的兒子拿着戈把守在大路上。他在田裡大聲吆喝，野豬逃入草叢中，遇到了老虎模型就返身跑往大路，結果被抓住了。這個楚國人非常高興，認為老虎模型可以降服天下的野獸。

在這時，野地裡有隻像馬一樣的野獸，楚國人披上老虎模型就跑過去。有人阻攔他說：“這是駮啊，真的老虎尚且不能抵擋，你去了将會吃虧的。”楚國人不聽。駮雷鳴般地吼叫着奔上前來，抓住他就咬，楚國人的頭被咬破，就死了。

說“且”：上文“真虎且不能當，往且敗”，第一個“且”指“尚且”、“況且”，意思是“真的老虎尚且不能抵擋”；第二個“且”指“将”、“将要”，意思是“去了将會失敗”。

“且”還有以下常見釋義。

• 指“将近”、“幾乎”。如“年且九十”。
• 指“暫且”、“姑且”。如“你且等一下”。
• 指“又”、“而且”，表示并列關系。如“貧且賤”，“連拜且泣”。

說“駮”：“駮”古時同“駁”，是傳說中的一種異獸。

《山海經》中是這樣描述的：“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是食虎豹”，意思是“外形像馬，有白色的身體和黑色的尾巴，一隻角，長着老虎的牙齒和爪子，發出的聲音如同擊鼓的響聲，名稱是駁，是能吃老虎和豹子的”。

《管子 小問篇》中有這樣的記載：“桓公乘馬，虎望之而伏”，故事是這樣的：

一次，齊桓公騎馬出遊，路上一隻老虎遠遠地望着他，便急忙趴在地上。

齊桓公出遊歸來，問管仲道：“今天我騎馬出遊，路上的老虎望見我，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動，這是為什麼呢？

管仲聽了，問道：“今天您一定是騎着清白色雜色的駿馬，迎着太陽奔跑吧？”

齊桓公回答：對！“

管仲解釋道：“在這匹馬在陽光下奔跑的樣子很像一種叫駮的動物。駮能吃虎和豹子，所以老虎害怕了。”

明·劉基《郁離子》

這個楚國人利用象虎趕走了狐，抓住了豕，便以為象虎可以“服天下之獸”，以往的經驗讓他不相信駮更為厲害，結果白白丢失了性命。

經驗在當時的條件下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不注意客觀事物的變化，隻是機械的移植，盲目照搬、照抄，那樣就容易犯經驗主義的錯誤。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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