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的戲劇是自己寫的嗎?曾經,托爾斯泰毫不留情地貶斥說:“莎士比亞的戲劇,是抄襲的、表面的、人為零碎拼湊的、乘興杜撰出來的”與莎士比亞同時代的“大學才子派”劇作家羅伯特·格林,也曾含沙射影地指責莎士比亞剽竊别人的故事,将他比作一個“暴發戶烏鴉”,意指借别人的羽毛裝點自己幾百年前的事實果真如此嗎?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傅光明先生新近出版了《莎劇的黑曆史——莎士比亞戲劇的“原型故事”之旅》一書,為讀者梳理了莎劇的素材源流,我們或許可以從書中覓得真相,今天小編就來說說關于莎士比亞的戲劇是自己寫的嗎?下面更多詳細答案一起來看看吧!
曾經,托爾斯泰毫不留情地貶斥說:“莎士比亞的戲劇,是抄襲的、表面的、人為零碎拼湊的、乘興杜撰出來的。”與莎士比亞同時代的“大學才子派”劇作家羅伯特·格林,也曾含沙射影地指責莎士比亞剽竊别人的故事,将他比作一個“暴發戶烏鴉”,意指借别人的羽毛裝點自己。幾百年前的事實果真如此嗎?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傅光明先生新近出版了《莎劇的黑曆史——莎士比亞戲劇的“原型故事”之旅》一書,為讀者梳理了莎劇的素材源流,我們或許可以從書中覓得真相。
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傅光明先生著《莎劇的黑曆史——莎士比亞戲劇的“原型故事”之旅》(以下簡稱《莎劇的黑曆史》),2019年4月由東方出版中心出版。該書以生動平實的語言解密莎翁的創作密碼,将學術性與人文性、史實性與文學性結合在一起,不但為中國莎學研究補充了可靠的參考資料,而且為普通讀者走進莎劇迷宮提供了絕佳向導。
“借來的羽毛”
《莎劇的黑曆史》書名中所說的“黑曆史”,指的是莎士比亞幾乎全部劇作都并非嚴格意義上的原創。這一點曾引起托爾斯泰毫不留情的貶斥:“莎士比亞的戲劇,是抄襲的、表面的、人為零碎拼湊的、乘興杜撰出來的,與藝術和詩歌毫無共同之處。”與莎士比亞同時代的“大學才子派”劇作家羅伯特·格林,也曾含沙射影地指責莎士比亞剽竊别人的故事,将其比作一個“暴發戶烏鴉”,借别人的羽毛裝點自己。
其實,對于“原創性”的強調,是浪漫主義以降才逐漸興起的詩學主張。在古典時代和中世紀,乃至文藝複興時期,創作一直是與對傳統之因襲、模仿、借鑒密不可分的概念。喬叟、莎士比亞、彌爾頓等人都擅長将現成的故事加工成新的文學形式。這種挪用、改編而不注明來源的做法,在現代意義上可能被視為抄襲,但在當時卻是一種“古老而光榮的傳統”。莎士比亞像他的同時代人一樣,并沒有後來浪漫主義時代的詩人那種“原創情結”,而隻是力圖用一種新鮮而有意義的方式來重新演繹舊智慧。
莎士比亞會從古老的戲劇中獲得靈感,也善于從新興的歐洲文化中汲取養分;他能借鑒同時代的通俗故事,也會利用相當遙遠的曆史傳奇。研究莎劇,需要對莎士比亞借用的原始材料有所了解。在西方的莎士比亞研究中,尋找并追蹤莎劇來源一直是一項極為重要的工作。早在17世紀,傑拉德·朗貝恩在《英國戲劇詩人記述》(1691)一書中,曾簡要地回顧了莎士比亞可能用過的戲劇素材來源。18—19世紀,關于莎劇取材來源的研究更為深入,值得注意的有法梅爾的《論莎士比亞的學識》(1767)、林納克斯的《釋莎士比亞》(1753—1754),以及布洛根據前人材料彙編而成的八卷本《莎士比亞的叙事和戲劇來源》。20世紀以來,莎士比亞戲劇來源的史料補正和考據方法有更進一步的發展。2018年《紐約時報》報道稱,有研究者用查重軟件分析莎劇詞彙句式,發現了莎士比亞可能借鑒過的新文獻。随着莎劇來源資料的增多,也難免出現研究問題細碎、推證過程煩瑣等弊病。此類文獻雖可供莎學專家查驗,但對普通讀者來說,則是一個過于擁擠繁雜的文本迷宮,在裡面很容易暈頭轉向無所适從,反倒找不到進入莎劇世界的門路。
傅光明《莎劇的黑曆史》一書,詳細梳理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威尼斯商人》《仲夏夜之夢》《皆大歡喜》《第十二夜》《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麥克白》這九部莎士比亞戲劇的故事原型,史料翔實,佚史逸聞,慎持得當,闡述與分析中不乏新見與妙解,是中國學者首次較為系統地探讨莎士比亞戲劇創作資源的嘗試。而該書選取的劇作,除了最負盛名的四大悲劇和四大喜劇之外,還有中國讀者耳熟能詳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加之作者的史實辨酌以講故事的方式娓娓道來,文筆全無贅冗,令閱讀過程意趣盎然,不啻為中國讀者度身定制的莎劇入門指南。
以《仲夏夜之夢》為例,該劇充滿神怪奇幻的色彩,援引希臘羅馬神話和源自各地的傳說,讓人類、精靈與小醜的世界相遇,交織出輕盈的夢境。在莎翁筆下,可以隐約看出普魯塔克《希臘羅馬名人傳》中的“提修斯傳”、喬叟《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騎士的故事”和“商人的故事”、奧維德的《變形記》、斯賓塞的長詩《仙後》、阿普列烏斯的《變形記》及其英譯本《金驢記》等作品的影響。面對這一複雜的文本網絡,傅光明拈出三個各自獨立的故事線索:提修斯與希波麗塔的婚禮,以及兩對雅典戀人的故事;仙界中奧伯龍與泰坦妮亞破鏡重圓,以及搗蛋鬼小精靈帕克陰差陽錯捉弄人的故事;六個醜角工匠排演搞笑插劇,為提修斯婚禮助興的故事。作者還分别為讀者細細解釋每一線索背後的故事原型和人物典故,條理清晰,周密圓合,讓讀者體驗“曲徑通幽”之樂而無迷路之憂。尤其難得的是,傅光明對《仲夏夜之夢》中醜角形象的溯源,從民間傳說和演劇傳統兩個維度展開,不但幫助讀者将莎劇放入文學文本的曆史脈絡中欣賞,也使他們借此神遊想象的舞台,理解莎翁在劇場中恒久的生命力。
點石成金的編創藝術
莎士比亞當然不是一個隻會借用現成故事的作者。他之所以選擇從廣博的傳統故事儲備中擇取合适的材料,并非出于自己怠惰,恰是遵循了那個時代最為普遍的創作傳統。愛默生曾指出,伊麗莎白時代繁榮的戲劇是上千人懷着同一種沖動的勞作,而那些古史與傳說則是與劇作家們血肉相連的傳統。群體有創作,個體才有創新,莎士比亞作為那一時代天才的代表者,是受傳統賜益最多的人,他理直氣壯地向曆史借貸,在他的筆下幹枯的人物奇迹般豐潤飽滿起來,陳舊的故事也變得生機勃勃。
傅光明在《莎劇的黑曆史》一書中,将莎士比亞看作一個“曠古罕見的編劇天才”,不但善于順手擒“借”,且會由“借”而編出“原創劇”的天才。《莎劇的黑曆史》一書,一方面厘清了莎士比亞所“借”之源,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分析了莎翁點石成金的“編創”之才。前者需要史料梳理的耐心和細心,後者則挑戰評論家的眼光與洞見。顯而易見,本書作者兩者兼擅。
以本書第八章對《李爾王》的分析為例。《李爾王》的故事沿革,誇張一點說,幾乎就是一部藝術史。關于李爾的故事,最早的文字記載見于1135年成書的《不列颠諸王史》,而此前已經有類似的民間故事廣泛流傳。《莎劇的黑曆史》一書指出:“在莎士比亞寫《李爾王》之前,有不下50位詩人、作家、學者、史學家,寫過李爾這位古不列颠國王的傳奇故事。但所有那些故事,都被莎劇《李爾王》熠熠閃爍的藝術靈光遮蔽了,從此幾乎再無人問津,仿佛莎劇《李爾王》本來就是莎士比亞奇思妙想的原創。”
《李爾王》也許并不是莎士比亞最完美的作品,但無疑是他所有作品中悲劇性最強的。李爾王的故事,曾以童話、傳奇、道德劇等不同方式流傳,大多都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隻有到了莎士比亞這裡,它才被點化為戲劇藝術中最完美的形式:悲劇。傅光明敏銳地把握住了這一點,考證了莎劇《李爾王》悲劇靈感的源頭,從《仙後》中考狄利娅之死,與《阿卡狄亞》中巴普哥尼亞國王父子的故事裡,發現了莎士比亞立意書寫悲劇的構思緣起。在此基礎上,傅光明點明《李爾王》中完全由莎士比亞創作的兩個角色:弄臣和埃德加喬裝的瘋乞丐。這兩個堪稱神來之筆的原創形象,勾連着一系列情節,推動全劇達到悲劇的最高峰:李爾的瘋癫與受難。走筆至此,《李爾王》中所展示的“編創”藝術已清晰明了,躍然紙上。傅光明并不就此打住,筆鋒陡轉引入托爾斯泰與奧威爾對新舊“李爾”孰優孰劣的争論,簡明扼要地列出雙方觀點和背後隐藏的原因。讀者在領略了《李爾王》的故事原型、悲劇靈感、原創角色及名家評論之後,傅光明才亮出可以讓我們走進李爾内心世界之密匙,那便是《聖經》這一全方位滋養莎劇的巨大活泉。在“約伯的天平”上,李爾的苦難得到了最動人心魄的稱量,比起約伯式指向神性的圓滿,李爾起伏跌宕的命運是屬于人的。莎翁筆下的李爾王因怒而狂,在多佛的荒野走向不忍卒睹的瘋癫,而他作為一個人的倔強意志,恰是悲劇發生的原因。這一點,勾起讀者巨大的恐懼與憐憫,也使世代流傳的李爾王的故事在莎士比亞鬼斧神工的匠心下,化成一部不朽的人性、人情之大悲劇。
在西方乃至世界文學史上,恐怕還沒有哪一位作家像莎士比亞那樣,長久而廣泛地受到世人矚目。莎士比亞的好友、同時代劇作家本·瓊生稱他為“時代的靈魂”,德國著名抒情詩人海涅将他比作“英格蘭精神上的太陽”,馬克思稱他為“人類最偉大的戲劇天才之一”。法國大文豪雨果曾贊美莎士比亞的戲劇是“文化的熔爐,人類默契的交彙點”,認為他的作品提供了“高貴的養料”,其光輝永遠照耀着人們的心靈。長期以來,對莎士比亞劇作的極高評價,使之已然成為高雅文化、純文學的代表。面對博大精深的莎翁戲劇,許多讀者總會有肅然起敬之感,讀之卻屢屢廢卷而興高山仰止之歎。
值得一提的是,傅光明正默默埋首于莎士比亞全集之新譯。本書字裡行間深藏着一個譯者為翻譯莎翁戲劇所付出的心力與堅忍。在莎學研究之外,本書最緊要的苦心,便是希望讀者能看到莎士比亞這座世界文學的巅峰背後,原來有如此氣象萬千的峰巒起伏。讀者開卷之後,定會洞見作者的用心,樂而忘倦,且思且行,将“原型故事”之旅延續為“莎翁劇作”深度遊,從莎劇的“黑曆史”真正進入豐富博大的莎翁世界。
(作者:王岫廬,系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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