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娶她，平生第一次跟自己的母親抗争，絕食，絕水，朱唇緊閉，朱門深鎖，滿腔真情，滿腹委屈。

她為嫁他，在至親的祖母面前，含淚長跪，切切陳情，苦苦哀求，聽遍流言蜚語，受盡煎熬打擊，屈己忍讓，脈脈情深。

那一次，他乘船沿江追随她，贈與配對的女偶，道：我心裡一直念着你，每日都盼着要見你，我一定會克服所有阻礙，來娶你。

她捧着女偶端詳傻笑，将其視若珍寶，言：你若不負我，我定不負你。

然而，由于門第懸殊，他一向高傲的母親始終不予贊同。于是，他連出門見她一面都成萬難。

冷風惡，衣衫薄，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曉風幹，淚痕殘，為掩心事，咽淚成歡。

如是，不知過了多少個難捱的日日夜夜，終于，在一次官家子女雲集的宴會上，不吃不喝容顔憔悴的他，尋了機會同她短暫相處了片刻。

他明顯消瘦了好幾圈，曾神采奕奕的眉目，如今添了許多滄桑悲怆，卻在看到她遠遠走來的瞬間，又一次放出柔潤光芒。

他激動得語塞，那曾在無數夜不成眠的時分，翻湧在心間的滔滔話語，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隻滿目柔情望着她，恨不能把她的一颦一笑，一簪一絲，悉數刻進腦海心田，亘古銘記，永生不忘。

她亦雙眸微紅，一動不動，注視着他，任萬千思緒在心湖激蕩，卻緊張到，不發一語。

終于，他在喜悅而緻的慌亂裡稍稍平複了心神，鼓起勇氣，第一次挽起了她的手，給她安心和力量，撫慰她因幽會而起的緊張。

隻是，那個當時笃定着要排除萬難娶她回家的他，當時不知，那一次匆促的相牽，将成為今生唯一親近的想念。

青牆前，碧竹下，嶙峋石上，蕭蕭風中，他們雙雙坐定。

他眼神堅毅：我要娶的，隻有你盛明蘭一個人。

她情深意濃，滿懷希望，卻又總是無望：哪怕你永遠都不娶我，我也會記住你今天的樣子。

此情此景，那從内心深處流溢而出的話語，一句一字，信誓旦旦，情意綿綿。

卻未曾想，告别時的一轉身，便成天涯。

他受人脅迫，為了她的安危，跟别人簽了一紙婚約，繼而滿園燈明，門楣花紅，拜堂成親，合卺酒飲，開始了悲悶失意的人生。

萬語千言藏在心間再不能訴說，自責愧疚累于心頭再無處排解，一封封信箋，寫了又撕，撕了又寫，卻再沒機會寄出。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錦書難托……

他本想鑼鼓喧天八擡大轎，挽起她的手，揭開她美麗的蓋頭，從此紅袖添香，相愛相知過一生。

卻不想，護得了她的平安，卻守不了往日誓言。

而铿锵灑脫如她，在得知他娶了别人以後，便不亂于心，不困于情，開始期盼除他以外的人生。

于是，所有痛苦他一人咀嚼，一切埋怨他一人獨擔。他本可優渥舒美年年歲歲，卻因着她，再無法平靜安甯，此後無人知心解意，也無人為他吟鳴不平。

往事已酸辛，尤恐伊人翠黛颦，常念江柳橋畔相見，水剪雙眸輕閃，明珠绛唇嫣然，雙雙攜偶懷夢返。

如今，事過境遷，方才知那次沿江追随所得一切，不過夢境幻象，一場虛妄。

錦書難托，尤記山盟，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世海聚散似浮萍，餘歲哀歎聲聲，夜夜紅燭垂淚，到天明……

本文作者：景木兮，英語教師，自媒體人，多平台加V認證優質作者，作品可見于各類創作平台，著有散文、書評等50餘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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