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誇起相貌來，總是簡單直白。男帥女靓，英俊、挺拔，美麗、漂亮。詩詞、成語式的贊美說的少，更多的表現是在表情、舉止上的誇張。

“帥死了！”

“酷斃了！”

“啊，美極了！”……

然而，影視劇中誇起人樣貌來，那是引經據典。

電視劇《錦繡南歌》，竟陵王自從第一次在大街上救了骊歌開始，一直對她心生愛慕。骊歌大婚在即，竟陵王一改往日内斂，竟花式誇贊骊歌貌美，堪稱迷弟中的戰鬥機。

望而遠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不愧是千面紅顔，絕代風華！

此番誇贊，足以見骊歌之美，皎若日升，灼若出水芙蓉；從而也體現了骊歌在竟陵王心中的位置。眼前人是心上人，可是她終究成為了自己的嫂嫂。

而此句正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賦》，描寫了洛神女姿容豔麗，翩若驚鴻。“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清平樂》裡，曹丹姝對官家可謂一見鐘情。丹姝第一次入宮，遠遠看着官家的皇攆從身旁經過，癡癡地望着，喃喃自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舒。”愛慕之情一覽無遺，毫不掩飾。

這一句，語出《史記.五帝本紀》：“帝堯者放勳，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形容帝王德高望重，深得民心；這恰恰也是表明了官家在丹姝心中的高大形象，崇敬之情、心生愛慕，也就自然而然。

年少時的歡喜，一生執手相伴，官家最終在娘娘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安詳離去……

從年少到暮年，官家一直在丹姝的心裡，如日月如神明，獨一無二。

02

話說古人品評起人樣貌來也是誇張的，但是其語言會顯得含蓄，更覺得有韻味。

《陌上桑》中，關于東家好女羅敷，文中對其樣貌是這樣描寫的，“頭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為下裙，紫绮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着帩頭。耕者望其犁，鋤者忘其鋤，來者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從羅敷發飾耳飾，到上襦下裙，自上而下，由頭到腳，再從旁觀者神态動作，可見羅敷樣貌是花見花開，人見人愛。也難怪《孔雀東南飛》裡，蘭芝婆婆就提起東家賢女羅敷，稱其“窈窕豔城郭”。

孰不知，這劉蘭芝也是極美的曼妙女子。

足下蹑絲履，頭上玳瑁光。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指若蔥白，口含朱丹；纖盈細步，精妙無雙。看看，蘭芝樣貌可是一點也不比羅敷差！

通常形容女子美麗，總會提到中國四大美女，誇贊女子樣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西施“沉魚之容”。她出身貧寒，自幼随母浣紗于江邊，别稱浣紗女。

天生麗質，婀娜迷人，浣紗時魚見其美而忘記了遊水，漸沉于水底，故譽其有“沉魚”之美。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顔。——李白

昭君“平沙落雁”之美。為了維護漢匈關系，遠嫁匈奴呼韓邪單于，至此“昭君出塞”的故事流芳千古。

凄婉悅耳的琴聲，美豔動人的女子，使南飛的大雁忘記了擺動翅膀，紛紛跌落于平沙之上，落雁便由此成為了王昭君的雅稱。

昭君拂玉鞍，上馬啼紅頰。今日漢宮人，明朝胡地妾。——李白

貂蟬素有“閉月”之稱。就是月亮見了，也會因為不及貂蟬之美，而害羞地躲在雲背後。

《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就有詩詞贊之曰：

原是昭陽宮裡人，驚鴻宛轉掌中身，隻疑飛過洞庭春。按徹梁州蓮步穩，好花風袅一枝新，畫堂香暖不勝春。

紅牙摧拍燕飛忙，一片行雲到畫堂。眉黛促成遊子恨，臉容初斷故人腸。榆錢不買千金笑，柳帶何須百寶妝。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

楊貴妃之美，連花草都自慚形穢，至此，“羞花”也就成了楊貴妃的雅稱。

楊玉環天生麗質，性格溫婉，擅歌舞，精通音律。在白居易的《長恨歌》裡，就有對其描述。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如此絕色，也難怪偌大的皇宮“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為了博取妃子歡心一笑，唐玄宗也是費盡了心思。

03

說起女子樣貌之美，自然少不了男子之容。中國古代有四大美女，當然也有四大美男子。

自古美男子，潘安不可不提，宋玉亦在其列。“貌比潘安，顔如宋玉”是中國人對于男子外貌最高的褒獎。

潘安、宋玉究竟有多帥？

關于潘安，中國美學史《世說新語·容止》中有所記載：“潘嶽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萦之。”

劉孝标注引《語林》亦有所言：“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擲之滿車。”故成語“擲果盈車”“ 擲果潘郎”皆出于此，潘安之美貌盛傳于世、流傳至今。

潘安不僅貌美，才名甚著。在文學上，往往與陸機并稱“潘江陸海”，古語有雲：“陸才如海，潘才如江”。真是又帥又有才，堪稱男子才貌之典範。

關于宋玉，史書上并沒有詳細記載其五官如何，身高幾尺。

晁補之《青玉案》有詞：“三年宋玉牆東畔。怪相見，常低面。一曲文君芳心亂。”其中典故“三年窺宋”“宋玉東牆”正是出自宋玉本人寫的那篇《登徒子好色賦》，寫了一位大夫登徒子在楚王面前狀告宋玉“為人體貌娴麗玉，口多微辭，又性好色”。

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裡，臣裡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

自古自今，自诩美者不知其數，唯有宋玉被世人承認，被後世列為中國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又與潘安比肩，想必才貌自然是卓絕于世。

既然說到自诩貌美者，自然不得不提鄒忌、徐公二人。

鄒忌何許人也？《史記》作驺忌子，齊國人。徐公又為何人？其為戰國時齊國城北的美男子。

見《戰國策·齊策一·鄒忌諷齊王納谏》，鄒忌曾與徐公比美。

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

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

徐公來，孰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

雖不知徐公之美，但知鄒忌修八尺有餘，形貌昳麗。忌見徐公，自知不如。

04

衛玠素有“玉人”之稱，亦為古代四大美男之一。

王濟是衛玠的舅舅，骠騎将軍，英俊豪爽，有風度姿容，每次見到衛玠，“珠玉在側，覺我形穢。”；“與玠同遊，冏若明珠之在側，朗然照人。”

衛玠之貌，“風神秀異”“美風神，善清談”，其盛名在外。

一次，衛玠從豫章郡到京都，遭至衆人圍觀，被圍得像一堵牆。衛玠本就體弱，加上身體受不了勞累，最終形成重病而亡。成語“看殺衛玠”的典故就出自此處。

“蘭陵王長恭性膽勇，而貌若婦人”，自位列中國古代四大美男之一，

北齊蘭陵王體身白哲而美風姿，乃着假面以對敵，數立奇功。

貌美而武藝高強，作戰則勇冠三軍。

蘭陵王因長相太美，貌若美婦人，于是常年東征西戰時以假面對敵；骁勇善戰，攻城略地，保家衛國，戰功赫赫。奈何終因功高蓋主，被皇帝禦賜毒酒，飲鸩而亡，年僅33，令世人唏噓不已。

中國古代四大美男，“擲果盈車”也好，“三年窺宋”也罷，或是“看殺衛玠”，或是“假面示人”，此等境況，或許當下，恐怕隻有現今當紅頂流明星方能與之平分秋色、等量齊觀吧。

05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古至今，文人雅士，從來不吝對樣貌之美作以詩詞歌賦。

如《詩經·衛風·碩人》：“手如柔夷，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如[唐]武平《雜曲歌辭•妾薄命》，所描寫的洛神。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水湄蘭杜芳，采之将寄誰。 瓠犀發皓齒，雙蛾颦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 綽約多逸态，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

又如《紅樓夢》中，林黛玉進賈府時，賈寶玉對她的第一印象的描寫。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兩靥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紅樓夢》 第五回中，對薛寶钗樣貌的描述。

寶钗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娴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

詩人對美人的贊美之詞，更是毫不吝啬。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王昌齡《西宮秋怨》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溫庭筠 《菩薩蠻》

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韋莊《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

有美一人兮，婉如青揚。識曲别音兮，令姿煌煌。 ——貫休《善哉行·傷古曲無知音》

……

06

世人皆知女子愛美，競相較之。“悅己者容”，不分男女。對于美，文人雅士從來都是不吝溢美之詞。

夏侯玄，字泰初，為曹爽表弟，才華出衆，精通玄學。“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就是形容他善清談并且貌美。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此句就是形容嵇康的氣質舉止潇灑安詳，氣質豪爽清逸。

嵇康，字叔夜，世稱“嵇中散”，竹林七賢之一。通曉文學、音律。别人形容他是“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史稱“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見者歎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或雲：‘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為人，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峨若玉山之将崩。”

嵇康風姿可謂當世無雙，卓然而立！

韓子高，會稽山陰人。“年十六，猶總角，才敏過人，容貌美麗，狀似婦人。”

容貌豔麗，纖妍潔白，美如婦人。螓首膏發，自然娥眉，見者靡不啧啧。

史說：“亂卒揮白刃，縱揮間，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數矣”。

由此可見韓子高之貌美，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仙人物喲！

《詩經》常見美女，美男子也不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闆屋，亂我心曲。 ​​​

詩聖杜甫的《飲中八仙歌》裡，描述崔宗之，“宗之潇灑美少年，舉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出自蘇轼的《失題三首》，像極了今日粉絲一番花式吹捧愛豆的樣子。

王右軍見杜弘治，歎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

有人歎王恭形茂者，雲：“濯濯如春月柳”。

《世說新語.賞譽》：“世目李元禮（李膺）谡谡如勁松下風。”

……

前人文學之造詣可窺一斑，就隻是樣貌這一說，描述簡單誇張，或是含蓄内斂，或是直白張揚，其中韻味十足，美态萬千。

天上之日月，白雲與清風；地上的松柏楊柳，牡丹和芙蓉，都不若這世間妙人矣。

此女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即見君子，雲胡不喜。

……

---

——The end——

圖/轉自網絡（侵權删）

文/麓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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