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憶文，浙江省金華市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金華市婺城區洋埠鎮黨委書記。從檢14年，獲得“2022年度法治人物”、全國“人民滿意的公務員”、全國優秀女檢察官、全國優秀公訴人、全國經濟犯罪檢察人才、浙江省“最美公務員”等榮譽稱号，辦理了全國首例傳銷式詐騙窩案、全國首例技術修改抖音靓号案、浙江省首例反向刷單案、浙江省首例對公賬戶收買信用卡信息案等一大批疑難複雜案件，承辦的多個案件獲評全國十大法律監督案例、全國典型案例和精品案例。

　　12月10日晚，2022年度法治人物頒獎盛典在央視播出，浙江省金華市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金華市婺城區洋埠鎮黨委書記傅憶文獲得了“2022年度法治人物”稱号。

　　頒獎詞這樣說：“案件是條河，蹚過去，一次又一次。鬥鬼魅，獬豸怒目；分善惡，海晏河清。濁風席卷，你自有鋼鐵防線；浪頭打來，你不怕重擔千鈞。時代在變，不守舊，敢沖鋒，像可愛的少女，也是法治鬥士，穿制服的你，讓青春在辦案中閃光！”

　　這隻是傅憶文衆多“高光時刻”之一。今年8月30日，傅憶文還獲得全國“人民滿意的公務員”殊榮。

　　“在表彰大會上，親自到現場和我們親切交流、合影留念。我心情非常激動，每每回想起那個瞬間，仍然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在傅憶文看來，這份榮譽屬于金華檢察，屬于浙江檢察，更屬于檢察大家庭，而她隻是榮幸地成為代表而已。

　　相比所獲得的榮譽，傅憶文更在乎的是如何将專業能力運用到自己所經手的每一個案件中，如何讓人民群衆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8月30日表彰大會結束，在參觀中國共産黨曆史展覽館時，傅憶文寫了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寫道：“為人民幸福奮鬥，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我覺得這句話非常有力量，同時也飽含深情。我還記得2008年走出象牙塔進入義烏市檢察院工作的懵懂與青澀，轉眼已是第14個年頭。歲月更叠中，‘檢察’二字不斷镌刻進我的生命，我也甘之如饴地為之奉獻付出。”後來，傅憶文把這張明信片寄給自己，作為這次大會的一個紀念，也作為對自己的事業和人生的一個重要激勵。

　　辦理一起案件，解決一類問題

　　義烏是世界“小商品之都”，擁有着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彙集着26個大類、210多萬種商品，商品出口到世界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它是改革開放的先行城市，也是“一帶一路”的樞紐城市，更是一座因市場而興的城市。

　　在2021年下半年調到金華市檢察院之前，傅憶文一直都在自己家鄉所在地的義烏市檢察院從事刑事檢察工作。她向記者展示了自己手機裡珍藏的一張照片。那是2018年義烏一家網店的店主送來的錦旗，“為民服務，秉公執法”8個金色大字熠熠生輝。

　　這面錦旗來之不易。2017年8月的一天，這家内衣銷售店鋪發現，一款售價29.9元的女性内衣在半小時裡突然接到2000筆訂單。

　　“爆款來了！”店主欣喜非常，緊急安排發貨，随後又立馬給上遊廠家支付了定金請求補貨。不料，已經發起的2000筆訂單卻很快出現了1988個退款退貨申請。随後，電商平台發來通知，認定該網店以非常規方式獲得虛假商品銷量，予以制裁。

　　心有不解的店主選擇了報案。經公安機關調查，事實很快浮出水面——同行競争對手通過反向刷單的方式，利用平台規則進行惡意競争。

　　據了解，刷單手先在店鋪裡拍了2000單（都是随意填寫的地址和聯系方式），全部付款（暫存在電商平台），後該店鋪全部安排發貨。發貨之後，刷單手惡意申請退款，部分刷單手還惡意給了差評。該店鋪為了信譽，隻能被迫同意退款。

　　2017年8月10日，該店鋪收到電商平台發來的刷單違規通知，平台認為該店鋪存在虛假交易行為。于是該店鋪負責人将這些顧客名單全部提供給了淘寶公司，淘寶公司表示會幫助他們進行核查，讓店鋪負責人到派出所報案并積極協助調查。

　　當時這家店鋪為了準備淘寶“雙11”活動在倉庫準備了價值幾百萬元的貨，如果店鋪被淘寶查出違規就上不了貨，這些貨将全部面臨積壓。如果刷單的情況屬實，淘寶會将店鋪鍊接降權，産品顯示的鍊接會屏蔽，爆款鍊接就會消失，銷量會大量下降。

　　該店鋪為這款鍊接的推廣費已經花了106萬元，如果爆款鍊接消失，這些推廣費也付之東流。

　　這2000單裡面2單是正常交易，店家沒有損失，剩下的1998單，每單銷售金額是29.9元，這些交易刷單手收到貨後又申請退款，店主為了店鋪的信用隻能退款，光這一筆該店鋪的損失達數萬元，另外店鋪還要承擔運費。

　　該店鋪在2016年銷售額有2300萬元左右，2017年的交易額已經達到3000多萬元，此次惡意刷單給該店鋪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随後，這起案件便轉到了傅憶文的手中。對她而言，該案考驗不小。這是浙江省内首例“反向刷單”案，難點在于定性——“反向刷單”這種新型犯罪如何适用刑法？

　　訴，意味着風險；不訴，違法行為就有可能不了了之。傅憶文沒有太多的遲疑，很快便展開了深入研究和分析，最後以破壞生産經營罪向法院提起公訴。

　　法院支持了檢察機關的觀點，被告人接受了法律制裁。該案宣判後，在電商雲集、快遞量排名全球第一的義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大提振了電商業誠信經營、合法經營的信心。該案的辦理還明确了破壞生産經營罪在電商領域的适用。

　　之後，傅憶文進一步挖掘這起案件背後的理論指導意義，撰寫了《網絡刷單案件的刑法解釋》一文。而這篇文章後來獲得了“互聯網法律大會·檢察論壇”優秀論文一等獎，此案獲評年度浙江省互聯網檢察十大影響力案件。

　　傅憶文（左）與同事們在讨論案件。（攝影：張哲）

　　“在義烏做生意更有安全感了！”

　　傅憶文是土生土長的義烏人，深受“勤耕好學、剛正勇為、誠信包容”義烏精神的影響。

　　“義烏人不僅勤勞，而且敢闖敢拼，勇于創新。雖然我做的是檢察工作，但我喜歡在不同領域嘗試和創新，這和義烏精神一脈相傳。”傅憶文對記者說。

　　2019年上半年，傅憶文團隊受理了一起以采購為名騙取貨物的合同詐騙案件，被告人認罪認罰，被騙貨值也不大。這是一起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小”案子，但被害人的一句話引起了傅憶文的注意。

　　他說：“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先發貨後交錢的，這是市場上為了加快交易不成文的習慣。”經驗豐富的傅憶文很快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這種習慣存在非常大的隐患，市場上可能還有其他商戶也因這個商業習慣上當受騙。

　　傅憶文到義烏國際商貿城走訪商戶。（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檢察機關不能就案辦案，而是要以小案件為切口，監督到底，堵住缺口。”時任義烏市檢察院副檢察長的傅憶文果斷提出。

　　于是，傅憶文和同事調出了近3年辦理的130件合同詐騙案件，逐一分析作案對象、手段和發案原因。他們走進義烏國際商貿城，面對不同行業、不同業态的各類市場經營戶了解其交易習慣和經營管理模式。

　　通過深入調研，傅憶文發現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個例，市場經營戶已經成為合同詐騙案件的主要犯罪目标，占比達到72.3%，受騙市場經營戶達886戶，涉案金額高達1.13億元。

　　通過認真分析此類案件高發的原因，傅憶文團隊提出了抓緊落地實名采購制、系統構建标準化交易流程、優化内部管理能力等三大針對性舉措。

　　調研報告呈報市委市政府後，獲得市委主要領導批示，為舉措落地提供了強大動力。如今，在各部門的共同努力下，規範化格式合同、外籍商友卡、市場貿易黑名單制、“義信購”平台等一項項實實在在的舉措正在義烏市場不斷落地。

　　在案件辦結後，傅憶文帶着辦案團隊回訪了這起案件的被害人，他說：“謝謝檢察機關的關注，現在感覺在義烏做生意更有安全感了！”

　　在義烏市檢察院工作的那些年，傅憶文經常和義烏國際商貿城的商戶們打交道。近幾年，随着網絡直播的流行，很多商戶都在店裡架起了手機。

　　傅憶文在走訪商戶時得知，許多主播其實年齡不小，他們年輕的時候就在義烏市場做生意。當互聯網大潮襲來，這些商戶們并沒有抱殘守缺，而是樂觀向上，積極擁抱變化，不斷更新經營模式和理念，通過網絡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做到地球的另一端。

　　這種不斷進取的勁頭，也給傅憶文帶來許多明悟：商戶的理念在更新，檢察機關的司法理念、辦案理念也應當同步更新。

　　在傅憶文（左四）看來，商戶的理念在更新，檢察機關的司法理念、辦案理念也應當同步更新。（攝影：張哲）

　　為企業提供“點單式”法治體檢

　　随着義烏經濟發展和市場繁榮，知識産權保護工作逐漸成為義烏的一張“金名片”。

　　傅憶文說，義烏市場從“雞毛換糖”到“全球電商”，再到“六代市場”，經曆着不斷的轉型升級，其中一個重要的推動力就是越來越重視自主創新和對知識産權的保護。

　　2020年，一起涉案金額過億元的假口紅案引發關注。湯某等21名涉案人員被抓捕時，現場查扣了唇彩、口紅假冒品共計30萬餘支，是浙江省近年來化妝品領域涉案人員最多、侵權商品數量最大的知識産權犯罪案件。不僅如此，湯某團夥還将假冒的唇彩、口紅産品銷往境外。

　　考慮到該案件涉及的假唇彩口紅品牌之廣、品種之多、生産能力之大、銷售網絡之廣，給我國的國際形象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盡管審查起訴階段恰逢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但是傅憶文團隊沒有耽誤，迅速創新辦案機制确保涉企犯罪打擊不停擺，充分開展權利義務告知工作。

　　首先，他們向本案4名權利人品牌方發送權利義務告知書。随後，考慮到權利人疫情期間行使閱卷知悉案情權有困難，傅憶文等人首創性地召開了權利人視頻會議，告知權利人訴訟進程、強制措施變更情況等案件基本情況，認真聽取權利人的意見，全面夯實在案犯罪嫌疑人的定罪量刑證據，披露起訴書，充分保障了權利人訴訟權利義務。

　　參與其中的4名權利人紛紛表示，此次首創性召開遠程視頻會議大大提升了知識産權刑事案件透明度、權利人參與度和犯罪打擊力度，是一次非常有益的探索與嘗試。

　　經義烏市檢察院提起公訴，2020年11月30日，義烏市法院對21名涉案人員作出判決，5名主犯被判假冒注冊商标罪，獲刑3年到4年不等；2人被判銷售假冒注冊商标的商品罪，其餘14人系包材商被判非法制造注冊商标标識罪，分别被判處1年到4年不等有期徒刑及緩刑。

　　此案的辦理極大增強了權利人對假冒标識行為的維權信心，鼓舞了執法機關從源頭上打擊制假行為的士氣，彰顯了義烏市司法機關打擊侵犯知識産權犯罪的決心。随着案件的落幕，也有效阻止了假冒化妝品流出國門，有效維護了法治化營商環境和中國市場的國際形象。

　　在辦案過程中，傅憶文發現，大多數铤而走險侵犯知識産權，繼而走上犯罪道路的人，一方面缺乏對法律規定的了解，另一方面是沒有樹立尊重他人知識産權的敬畏之心，“保護知識産權，重拳打擊與法治預防并重，預防更是刻不容緩”。

　　從此次案件辦理出發，傅憶文等人通過走訪企業和知識産權保護聯絡點，以及梳理不同群體、不同行業的需求，推出了相應的知識産權法治課程和宣傳圖冊。

　　2020年6月29日，在傅憶文的帶領下，義烏市檢察院第三檢察部走進浪莎集團公司，開展面對面“法治體檢”，指出其内控機制、勞動用工、風險防範等問題，并為企業發展提供意見建議。

　　為了給更多有需要的企業提供“點單式”法治體檢，傅憶文等人不僅建立了民營企業常态聯系制——“一企一檔”服務制，通過案件剖析提出對策建議，還在“義烏檢察”官方微信公衆号上推出了法治宣傳專欄，專欄包含法律風險自測、線上線下法治服務等多個子欄目。目前，線上線下全方位法治宣傳，受衆達10餘萬人。

　　“義烏以外向型經濟為主，新型經濟犯罪、金融犯罪、網絡犯罪等問題層出不窮，在日常辦案中，我們也注重收集和總結企業經營過程中遇到的法律風險，還專門成立了‘服務民營講師團’。當前，講師團已經就20多個涉企專題形成針對性的課件庫，為銀行等金融機構、知名浙商品牌企業講了50多場法治課。”傅憶文介紹。

　　“近年來，我們保護了國内外的200多個品牌，其中既包括浪莎集團、浙江欣妃化妝品有限公司等優質本土企業的品牌，也包括意大利Gucci、印度Lakme等國外的知名品牌，辦理的案件連續多年獲評中國外商投資企業協會優質品牌保護委員會‘知識産權保護十佳案例’。”

　　傅憶文堅信，隻要尊重知識産權的種子在更多人心中生根發芽，知識産權的保護就會越來越有力量。

　　全國首家知識産權

　　刑事司法保護中心成立

　　在保護知識産權的道路上，傅憶文所做的并不止于一案一事。在傅憶文辦理知識産權刑事案件的過程中，常有受害企業反映：“企業好不容易做大了，有了自己的品牌，但卻屢遭侵權，維權和索賠都困難重重，我們的損失不小啊！”

　　企業的“吐槽”讓傅憶文深刻認識到，知識産權是企業的命門，是企業發展創新的不竭動力，企業屢遭現實侵害，但權益保護仍存在一定盲區。這也讓她萌生了在義烏建立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中心的想法，即通過中心去串聯權利人的維權路徑，整合各方力量構建知識産權保護的大格局。

　　說幹就幹。傅憶文很快就組建了專班推動中心的建設：線上開發中心運行平台，線下對接有關部門達成共識；實體上布局中心的物理改造建設；機制上完成中心章程、成員單位合作機制等起草定稿……

　　“有時候，面對各種工作上的壓力，真感覺到自己分身乏術、筋疲力盡，但想起那位企業主的困難和焦慮，又馬上有了時不我待的動力。”傅憶文告訴記者。

　　通過不懈的努力，2020年4月21日，由義烏市檢察院牽頭，聯合海關、市場監管、法院、西北政法大學義烏研究院等8家單位共同成立的全國首家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中心在義烏市國家商貿城檢察室正式揭牌。

　　“這意味着，我們有了一個知識産權司法保護的聯合平台，可以實現行政案件和刑事案件的有效銜接、權利人數據庫的共建共享、民事調解與刑事訴訟的無縫對接等各項功能。”傅憶文回憶時，依舊難掩喜悅之情。

　　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中心成立幾天後，企業主李某就來到這裡參加了知識産權案件調解。傅憶文團隊從被侵權公司的經濟賠償與侵權嫌疑人的認罪認罰從寬處理等方面，配合調解員做好釋法說理，促成雙方當事人的調解合意，最終李某的公司得到了相應賠償。

　　傅憶文接待群衆并進行釋法說理。（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這是我們企業被侵權後，維權處理效率最高的一次，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中心實實在在保護了我們的權利。”李某說。

　　“到現在，中心已經成立兩年多，我們共協同各成員單位辦理知識産權刑事案件99件233人，保護國内外品牌60餘個，不起訴案件移送行政處罰、涉民事糾紛移送調解等辦案機制暢通運行，實現了100%權利人訴訟權利義務告知，所辦案件獲評全國知識産權保護十佳案例、浙江省知識産權保護十大案例、浙江省檢察機關保護知識産權典型案例等，大大提升了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的力度和辦案效率。”傅憶文介紹。

　　後來，在中心的基礎上，義烏市檢察院又成立了浙江省首批知識産權檢察辦公室，實現知識産權檢察職能集中統一履行，并在創新經濟活躍、保護需求高的重要區域設立專門的知識産權保護聯絡點，不斷延伸知識産權保護觸角。

　　随着企業創新活力的不斷激發，數字治理的模式也在不斷深化，數字化在知識産權檢察領域有了更加豐富的應用場景。

　　傅憶文表示，在數字賦能知識産權司法保護工作上，她主要做了兩方面的探索：一是在類案監督方面，通過搭建大數據法律監督模型，完成了立案監督、撤案監督、偵查違法監督、以罰代刑監督、應罰未罰監督等模型建設，實現知識産權案件全域類案監督。

　　二是通過多跨應用場景，形成了知識産權協同共治的平台，綜合全量數據，多維分析知識産權司法保護整體情況，通過對知識産權行刑銜接案件進行閉環管理，提高對侵權違法犯罪的打擊質效，提升群衆、企業的獲得感、滿意度。

　　2021年10月，傅憶文以數字賦能知識産權檢察工作的深層次變革，構建以法律監督為核心的“知識産權保護一件事”多跨應用場景，知識産權案件線上流轉、閉環管理，辦案環節嵌入法律監督協同，形成全流程質效感知和監督治理體系，開展“質效導向、類案為主、數據賦能”的類案治理式監督。

　　傅憶文的這些付出結下了甜甜的果實。金華知識産權檢察工作質效顯著提升，不僅辦理了全國知識産權保護十佳案例、全省知識産權保護典型案例等一批精品案件，知識産權辦案團隊還獲評2021年度全省優秀辦案團隊，知識産權一體保護機制獲評全省檢察機關創新成果，知識産權檢察理論研究基地獲評2021年度全省理論研究優秀基地，“知識産權保護一件事”獲評全省檢察機關十佳場景等。

　　跨界當了一次“網紅”

　　2020年初，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破了很多人原本平靜的生活。作為一名檢察官，在這場戰“疫”中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傅憶文有過很長時間的思考。

　　這一年大年初四的晚上，傅憶文在網絡上注意到一則義烏市公安局發布的警情公告，公告顯示邵某等人在義烏銷售假冒僞劣口罩，現被刑事拘留。

　　涉疫案件必須依法從快從嚴打擊的直覺讓她連夜聯系了公安局負責同志，并在大年初五一早提前介入案件，明确了定性争議、取證方向等工作，并敦促公安機關盡快移送案件。大年初六，假口罩的上家落網。大年初七，公安機關将邵某等人移送檢察機關提請批準逮捕。

　　在檢察官遠程審訊犯罪嫌疑人時，邵某始終顧左右而言他，辯解自己并不知道口罩存在質量問題。面對油鹽不進的犯罪嫌疑人，向來冷靜的傅憶文略帶激動地發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銷售的這批口罩被一線醫護人員使用了，會是什麼後果？”

　　一石激起千層浪，傅憶文的質問讓邵某産生了很大的觸動，懊悔不已，認罪态度發生了很大轉變。這段審訊視頻被在場同事發送上網後，引發了社會極大關注。人民網、央視新聞等媒體陸續報道後，視頻的點擊、轉發量達到了近4億次。

　　該案也成為了全國首例批捕的防疫期間“問題口罩”案，入選最高檢首批妨害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犯罪典型案例、全國十大法律監督案例，被寫入2020年度浙江省檢察院工作報告。

　　一句真情流露的“性情之問”，讓傅憶文意外成了“網紅”。這在她意料之外。

　　浙江省檢察院檢察長賈宇在得知傅憶文被授予全國“人民滿意的公務員”稱号後，如此評價道：“傅憶文作為浙江檢察系統的青年業務骨幹，多年來堅守檢察辦案一線，辦理了一批大案要案，取得了讓人民滿意的成績，充分展現了新時代人民檢察官的良好形象。此次受到黨和國家的表彰獎勵，得到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會見，這份榮譽既是對傅憶文個人業績的肯定，也是對浙江檢察隊伍、檢察工作的高度肯定，要倍加珍惜，銳意進取，繼續奮鬥，以更好的業績回應黨和人民的期待。”

　　收到了最走心的“獎章”

　　2021年12月，傅憶文從義烏市檢察院轉崗金華市檢察院。惜别之際，義烏市檢察院的同事們給她準備了一份“驚喜”。

　　轉崗金華市檢察院之際，傅憶文收到了義烏市檢察院的同事們送她的一本相冊。（攝影：張哲）

　　這是一本低成本但無比珍貴的相冊。泛黃的牛皮紙上，16名同事，82張照片，和“文副”的點滴回憶躍入眼簾——“文副”是同事們對她的昵稱。

　　“文副，我是在您的帶領下，從一名檢察官助理成為獨立辦案的員額檢察官。您告訴我們‘檢察官要會辦案，更要善治理’，我會永遠記得。”

　　“文副，您可真愛‘折騰’，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創意。我知道，‘折騰’背後，是您的情懷和理想。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文副，一起風雨十四載，這些年看到你取得的一個又一個優異成績，由衷為你高興。你說自己不過是微光，但微光可以吸引微光，微光可以照亮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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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憶文坦言，這是她收到的最走心的“獎章”。一句句簡單的言語，時刻地提醒着她“凝聚更多力量，才能交出讓群衆滿意的答卷”。

　　“一個人做得好，隻能換來群衆一時滿意。隻有一群人做得好，才能換來群衆不斷滿意。”傅憶文說，“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帶動一個團隊共同戰鬥，成就更多讓群衆滿意的“檢察藍”，這樣的努力會更有價值。

　　到金華市檢察院工作後，傅憶文特意把這本相冊帶在身邊，繼續關注團隊建設，努力凝聚全市檢察機關刑事檢察工作力量，積極創新探索。

　　今年4月，全國打擊整治養老詐騙專項行動拉開序幕。在蘭溪市檢察院的一次案件彙報中，傅憶文發現，利用空殼公司是養老詐騙的常見手段，而這些公司其實“有迹可循”。

　　于是，傅憶文帶領團隊指導蘭溪市檢察院通過在浙江檢察大數據法律監督平台進行數字建模，總結提煉可能涉嫌養老詐騙的空殼公司關鍵性要素和字段，通過工商登記、社保、稅務、銀行流水數據等碰撞，發現案件線索，從1.5萬家在冊公司中排摸出74家“異常公司”，其中涉嫌集資類犯罪的有9家，具有犯罪嫌疑的空殼公司有33家。

　　根據這些線索，蘭溪市檢察院及時制發注銷有關公司的檢察建議，并開展了立案監督，實現由個案辦理到類案監督再到推動社會治理的效果。

　　此後，傅憶文和她的同事們又将蘭溪市檢察院的辦案經驗推向金華市檢察機關，進一步推動了全市範圍内類案治理。

　　“在全力以赴對待每一個案件、每一項任務、每一份使命的過程中，讓小我的價值在大我的家國情懷中得以诠釋。在辦案中堅守正義，在基層實踐中探尋更優機制，立足檢察職能助力經濟社會發展，這是我的初心，也是我前行的目的地。”傅憶文說。

　　對話傅憶文：

　　老百姓的點贊是最珍貴的獎章

　　《方圓》：你總是提到要“讓人民群衆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在這條前往公平正義的道路上，你有遇到過什麼困難嗎？

　　傅憶文：可以舉一個例子說明。2014年，我們受理了一起涉及犯罪嫌疑人81人、被害人近300名、涉案資金數百萬元，且案情十分“新穎”的詐騙案件。這起案件定罪争議極大，在全國範圍内尚無同類判決，我主動請纓要求加入專案組參與辦理。

　　在8年前，這樣的案情實在太有迷惑性：犯罪嫌疑人開設典當行，出借資金給被害人，被害人均為完全民事行為責任能力人，“自願”簽訂借條，“自願”将錢分給“介紹人”，歸還不了的情況下典當行向被害人及其家屬索債，甚至提起訴訟。拿出了真金白銀的出借人成為了詐騙犯罪嫌疑人，而拿到錢款的借款人卻是被害人。

　　這到底是高利借貸還是詐騙行為？是民事欺詐還是刑事犯罪？騙的是借條還是出賬款……一系列問題擺在我們的面前。當時，為了論證清楚這一個個法律難題，我和我的同事幾次建構出論證框架又幾次推翻。在這個過程中，質疑的聲音不絕于耳。這個案件的起訴風險顯而易見，到底要不要辦下去？

　　在後來的一次接訪中，一名被害人父親的話深深觸動了我，他說：“因為這個事情，家裡的積蓄全部拿來還債還不夠，眼看着利息一天比一天多，我們全家吃不下、睡不着。”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案子的背後，是近300個和這位父親一樣在煎熬中的家庭。

　　此案的社會危害性毋庸置疑，如果在法律層面不能給予準确的認定，他們是否還要繼續背負如此高額的債務？如果對這類案件不予懲治，後果會不會蔓延至更多的家庭？

　　我不禁反思，我們在辦理案件的時候，是不是經常将案件純粹作為一個法律争議在論證，更多地考慮訴訟風險等現實問題，而沒有考慮到我們所辦的每一個案件，對當事人、對社會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方圓》：那後來你是怎麼做的呢？

　　傅憶文：理念的變化，讓案件辦理的思路也明朗起來。抱着更加堅定的決心，我和同事一遍遍梳理證據、論證法理。為了找到主犯共謀的證據，我花了3天時間整理一份犯罪主要成員會議的錄音，最後在其中發現了一段關鍵性的十幾秒對話，主犯毛某的主觀明知得以證實。

　　我們從被害人的視角重新審視案情，刺破借貸關系的表象，發現被害人“自願”簽字的背後，是一個“借四筆”模式的騙局，被害人實際隻能獲取平均為3265元的錢款，犯罪嫌疑人就能獲得40萬元的借條并進行索債，這一模式已經超出了一般高利借貸的範疇，構成詐騙罪，主犯毛某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三個月。

　　2018年1月，全國掃黑除惡專項鬥争拉開序幕，“套路貸”相關司法解釋陸續出台，這起當時的“全國首例”，現在看來是典型的“套路貸”。時間，給了我們答案。

　　《方圓》：除了這起案件，你還創造過許許多多“第一次”，比如帶着團隊首創發布《檢察白皮書》，成為浙江檢察機關踐行新時代“楓橋經驗”的一張“金名片”；推動成立全國首家知識産權刑事司法保護中心；制定全國首個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融合監督線索發現機制等。你是如何做到多次突破的？

　　傅憶文：義烏總體的經濟業态決定了其知識産權保護是很重要的一塊内容。從檢察工作的角度，我們有護航整個經濟社會發展的職能，特别是2017年開始金華地區所有的知識産權案件都放在了義烏辦理，這給我們提供了實踐基礎。随着辦理的案件變多，對自己職責的定位和要求肯定更高，也想着去為人民群衆做更多的事。

　　随着社會發展和犯罪形式的不斷變化，對法律的解釋和論證會不斷完善、趨于精準。但在我們的案件辦理中，總會出現新型犯罪、法律争議，後來，我還經手了很多新型案件，全國首例技術修改抖音靓号案、浙江省首例對公賬戶收買信用卡信息案、浙江省首例反向刷單案、浙江省首例車主交通肇事案等。

　　我的體會是，隻要秉持司法為民之心，用專業能力在法律與事實間發現真相、準确定性，就能找到正确的答案，讓當事人在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此外，我也時刻提醒自己，辦好一個案子隻能得到一時的掌聲，解決案件背後的問題才能真正讓人民群衆滿意。辦案不能隻是簡單的法律适用，發揮自己專業能力的同時，還要懷揣一顆司法為民之心，更多地思考每起案件對當事人、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本文有删減）

　　（來源：《方圓》雜志微信公衆号 作者：劉亞 範躍紅 視頻：張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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