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二三事

今天是4月20日，也是今年的第六個節氣——谷雨。“清明斷雪，谷雨斷霜”，谷雨是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氣。這天往後，氣溫快速回升，反覆無常的寒潮天氣結束，夏天就要來了。

“谷雨”的意思是“雨生百谷”，增多的雨水和攀升的氣溫大大有利于谷類農作物的生長。《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就說：“三月中，自雨水後，土膏脈動，今又雨其谷于水也。……蓋谷以此時播種，自上而下也。”

北方地區在谷雨前後有吃香椿的習俗，南方地區則會在谷雨這天飲茶養生。谷雨茶，顧名思義，就是在谷雨時節采制的春茶，芽葉肥碩，鮮翠欲滴，口感潤澤清香，因此成為茶葉中的時令佳品。

谷雨三候

楊柳回塘，鴛鴦别浦。綠萍漲斷蓮舟路。——[宋]賀鑄《芳心苦·楊柳回塘》

一候 | 萍始生

谷雨前後，寒潮結束，氣溫快速升高，浮萍始生，點點碧綠綴飾着柔波潋滟的水面。浮萍是中國人熟知的文化意象，常常與漂泊無定的人生聯系在一起。文天祥曾寫過：“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過零丁洋》）成語“萍水相逢”也是取自浮萍無所依靠的意象。

布谷飛飛勸早耕，舂鋤撲撲趁春睛。——[清]姚鼐《山行》

二候 | 鳴鸠拂其羽

“鸠”是鸠鴿科部分鳥類的通稱，谷雨時期活躍的是布谷鳥。明朝張岱在《夜航船》中記載，谷雨是播種的好時候，布谷鳥盤桓在桑樹之間不停鳴叫，叫聲聽起來就像“家家撒谷”。

星點花冠道士衣，紫陽宮女化身飛。能傳上界春消息，若到蓬山莫放歸。——[唐]賈島《題戴勝》

三候 | 戴勝降于桑

桑樹對于中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遠古時代便有嫘祖養蠶缫絲的傳說，中國先民們很早就掌握了蠶絲制衣的技術，蠶桑是中國農業結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後來的絲綢之路更成為溝通東西方的文化之河。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解釋：“《爾雅》注曰：‘頭上有勝毛，此時恒在于桑。’蓋蠶将生之候矣。”戴勝鳥降落在桑樹上，正預示着蠶将生，因此也成為重要的物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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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氣箴言：人歸草木間

文/于丹

喜歡一個“茶”字：上草下木，人處草木間，清芬滌性情。我曾在龍井問茶，真真切切地見識了茶農炒茶的全部過程。

新茶采回來先篩選幹淨，倒進燒熱的大鐵鍋裡，開始用手翻炒，邊抖邊壓，目的是将茶葉裡的青氣斷去，并将茶葉壓扁，整理成形，這是第一步，“青鍋”。

翻炒一刻鐘左右，再将茶篩出來，倒進一個大笸籮裡，放到太陽底下曬，便完成了第二步，“回潮”。

接着是第三步，“輝鍋”，将晾曬過的茶葉倒進鍋裡再炒上二十分鐘，便可将茶葉真正壓實，茶葉最後的形狀形成，茶就算炒好了。

以往喝茶時，總是挑剔綠茶不禁泡，沖上三四次水，就沒有了顔色，沒有了味道。看過綠茶炒制全過程之後才懂得，如此迅速的輪回意味着什麼。

如此嫩嫩綠綠、清清亮亮的茶尖，在一個春風吹拂的清晨，就這樣在我的注目之下變成了脆脆幹幹的茶葉，不由得生出絲絲感動。

綠茶沒有漫長的發酵，也無需蒸、烘、壓制成茶餅，僅僅靠短促的沖泡，将其中的營養釋放出來。在這樣清淺的綠色裡，陽光、雨露沁在葉片中，我們能聽見山風，能感受到山泉，一泡綠茶的前世今生就這樣被喚醒，沁入我們的心脾。

綠茶就是用這樣迅速的輪回，把日月沐浴之下、山泉滋養之中流動的自然之氣最好地保存起來，最快地傳遞給繁雜中的我們。正是它的無私，讓我們能夠跟随這種草木之性，将自己還原到自然之中。

紅塵苦短，手邊有茶，淺嘗慢酌——于是瞬間，如坐草木之間，如歸遠古山林，感受清風浩蕩，讓心歸于透徹，這番以自在之物調理生命的道理，真正體會，便覺妙不可言。

（選自于丹《人生有夢不覺寒》，長江文藝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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