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現水
李白名篇《蜀道難》,是大家熟知的一首唐詩,其中的一句“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似乎成了共認的句讀,鮮有别樣句讀的選本。但是如此句讀,不論是古人還是今人,是有異議的,著名的唐詩研究大家施蟄存先生就指出了這一點。
施先生在其著作《唐詩百話》中明确指出:“我以為這樣的斷法是錯的,應該是兩個五字句。古書沒有标點,也不斷句,很難知道古人把這句詩如何讀法。但吳昌祺的《删訂唐詩解》、錢良擇的《唐音審體》,都是清初刻本,都是圈斷了句子的。他們把這一句定為即‘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我以為這樣斷句較為适當……理由是:‘愁空山’三字不成句。歌行體中的三字句,常常是兩句連用,很少單獨用的。這在李白詩中可以找到不少例證。”(見該書最新修訂版上冊第216頁)書中施先生沒有舉例予以說明,但是翻一下唐詩,不論是李白還是其他詩人的詩篇,很容易從中找到三字句連用的例證。比如李白的“長相思,在長安”、“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蔥河道”、“梁甫吟,聲正悲”,杜甫的“車辚辚,馬蕭蕭”、“若耶溪,雲門寺”,白居易的“上陽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等等。
(施蟄存先生在北山樓 攝影:沈建中)
施先生作為大家,從清初刻本和詩歌體裁的專業角度予以闡釋,自然是有據不謬,筆者也贊同先生的觀點。另外,筆者也認為,從詩篇句義分析,也可證明施先生觀點的正确。從句義上看,“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的主語,無疑是“問君西遊何時還”中的“君”。這位“君”行走在奇麗驚險的蜀道上,白天他“但見悲鳥号古木”,他但見“雄飛雌從繞林間”。到了夜晚,他的視覺化作為聽覺,所以他“又聞子規啼夜月”,聽到夜月之下子規聲聲凄楚地鳴啼“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如此句讀,這上句之義是通順的。但是如此句讀,這下句之義——他又聞子規“愁空山”就無法解釋了,子規畢竟是鳥啊,鳥怎麼會“愁空山”?“愁空山”的隻能是人,隻能是夜月之下的這位“君”。因此這句詩,按常的句讀,句義是不通的,句讀成“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兩個五言句,“聞子規啼”之人和“愁空山”之人就都成了此“君”,句義就沒有了歧義,就通順了。
細思來,李白在詩中不明提其他的鳥,而是特提子規(又名杜宇、杜鵑、布谷等)也似有深意。首先,春夏之時,子規鳥确實晝夜鳴啼,這使得詩句符合實際。其次,子規鳥鳴啼聲似“不如歸去”,子規鳥又是古蜀國愛民明君望帝的化身,李白希望自己的這位朋友能聽從“蜀君”規勸,早點返回。朋友也正因聽到了子規的規勸,才不禁“夜月愁空山”。再次,埋此伏筆,與後面詩句“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相呼應,可謂妙筆。
以上所言,旨在介紹施蟄存先生之見,其餘拙筆,純屬妄論,與諸君一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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