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光吃掼奶油,對上海人來講,是不稀奇的,但小小年紀能曉得一點兒掼奶油是怎麼回事,那應該是比較少見的吧。
五六歲的時候,一天,爸爸帶我出去,路過一家蛋糕店,我想吃掼奶油,爸爸說,這家店的不好吃。之後爸爸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給我買了掼奶油,說:“這裡的掼奶油好吃。”後來我問爸爸,怎麼曉得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呢,爸爸說:“我都吃過呀。”有一天,大人們聊天,聽他們說到“掼奶油”,我馬上認真聽起來,他們說的,我不太懂,但留意了他們反複說到的“真奶油”“假奶油”“蛋清”。有一天,爸爸又帶我去吃掼奶油,吃着吃着,我說了句,“爸爸,這是真奶油,對吧?”爸爸驚奇地看着我,“侬哪能曉得?”我說,“屋裡向講過的呀。”爸爸聽了,笑起來,“囡囡真聰明。”其實,并不是我聽懂了大人們的話,而是覺得,爸爸帶我吃的掼奶油一定是真的,是最好的。
之後沒幾年,我就沒有掼奶油吃了,因為家搬到了北方的小城。有一年,在當地的一家飯店吃了道菜“雪衣豆沙”。白白的球球,像雲朵,又像雪團,夾起一個咬開,綿軟的“外衣”包着豆沙餡,很好吃。我問爸爸,這外面白白的是什麼,爸爸說是“蛋清”,我一下子想起掼奶油,想起“真假”,還有“蛋清”。心想,透明的蛋清怎麼會變得那麼白,像奶油,像雪球?問爸爸,他對我說,等你大些,教你怎麼“變”。後來我學做沙拉,做蛋黃醬時剩下的蛋清,爸爸拿來給我示範了蛋清的“變”,就是用筷子攪啊攪,真的變白了,爸爸說,打成這樣,就可以做雪衣豆沙了,要是加入奶油香精,吃起來就像掼奶油了,我這才明白,那時大人們說的假的掼奶油,就是蛋清做的。爸爸還告訴我,從牛奶裡做出來的奶油,攪好了才是真的掼奶油。過了很多年,我又知道了,還有一種植物奶油,這種奶油對身體是有害的,但因為價格低廉,有的蛋糕店就使用植物奶油充當真奶油。懂了這些,即便看到掼奶油和奶油蛋糕,我也不大買了,生怕吃到假奶油。
後來到了多倫多,發現這裡的奶制品應有盡有,第一個念頭就是,有掼奶油吃了!于是,買了個電動打蛋器。不料,興緻很高地做,卻遭遇翻車,奶油打發不成功。馬上打電話問朋友,才知道自己買錯奶油了,應該買脂肪含量不低于35%的淡奶油才能打發成功。朋友還告訴我,要把容器和打蛋器頭放在冰箱裡冷藏一段時間,用低溫的器具打發,效果才好。我便照她說的去做,真的,很容易地就打發好了。開心極了,馬上舀出一勺吃起來,兒時甜蜜的記憶一下子跳出來了……小時候曾經希望的“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就有”的願望,終于實現了,雖然這希望走過了近半個世紀。
不過,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端着小瓷杯吃掼奶油就很滿足的小姑娘了。學會了做掼奶油,又想起小時候吃的奶油草莓、奶油卷筒、奶油小方……于是,逐一做起來,之後,開始玩更多的花樣。做出了有一定難度的泡芙,把掼奶油擠進泡芙,吃到更濃香的奶油泡芙;做出了很花功夫的酥皮,把掼奶油抹在每一片酥皮上,吃到更有滿足感的拿破侖……甚至,喝咖啡也把掼奶油拿來玩花樣,半杯咖啡上放入小半杯掼奶油,再澆點巧克力醬,那味道,真是“好極了”。心想,哪家蛋糕店會如此“奢侈”地使用掼奶油做點心?絕對沒有。這樣一“思考”,心裡便響起“歡樂頌”了!
學會了做掼奶油,我覺得自己基本實現甜品小自由了。即便不開烤箱,不費功夫,也會做出美味甜點,甚至是經典的。比如,澳門的一款與葡式蛋撻齊名的葡式甜點“木糠杯”,家裡隻要有一包消化餅幹,有點煉乳,就可以和掼奶油做出人稱葡萄牙版的提拉米蘇。所謂“木糠”,即打成碎末的消化餅幹,形似木屑而名。做法極簡單,先将餅幹用擀面杖或料理機弄成碎末,再将淡奶油打發好,加入煉乳攪勻,就可以進行組合了。玻璃杯裡,鋪一層餅幹屑,在上面擠一層掼奶油,再鋪一層餅幹屑,再擠一層掼奶油……多層疊加,層數由自己靈活決定,之後在面上根據自己喜好,加些糖漿、巧克力醬、巧克力碎……都行。一個簡簡單單其貌不揚的木糠杯就做好了,它的味道,絕對會讓你驚歎的。當然,還有更簡單的,切一碟水果,蓋上掼奶油,撒些堅果碎,就是營養又美味的甜點了。
現在,我家冰箱裡,總有一盒淡奶油,那是必備品。沒有時間,做不了複雜甜品的時候,我就做個掼奶油,舀到杯子裡,像小時候一樣,美美地一口一口品嘗。回味童年,享受當下,抑或向往未來?都有吧。(斐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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