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鳥類，特别是越冬鳥類，一直被少數人片面化、簡單化或妖魔化為‘鳥多生态好’，而鄱陽湖鳥類種群動态與群落結構的變化，似乎被遺忘了。”江西省科學院生物資源研究所研究員戴年華在近日的專訪中告訴中國日報記者，“水鳥作為濕地的指示物種，大量的水鳥在鄱陽湖外圍農田覓食，難以體現鳥多生态好。”

鄱陽湖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雁群（戴年華攝影）

“1983 年 7 月大學畢分配回江西，一直在與鄱陽湖打交道，轉眼就沙灘上的人了。我學動物學專業的，進修過動物生态學，自稱為從事動物生态與保護生物學的科技人員。對鄱陽湖，對江西生态，都有一定的感情。我當做好本職工作，開展好科學研究，應該将科研成果盡快盡好地轉化為生産力，也應該科學傳播，特别是要努力做好生态科學普及工作。”戴年華如是說。

鄱陽湖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雁群（戴年華攝影）

戴年華表示，“我希望江西省在建設好國家生态文明試驗區的基礎上，争取在生态産品價值實現上探索出更好的路徑來，提高我省生态保護與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讓百姓富裕，生态環境更優美。”

2022 年 3 月下旬，在鄱陽湖候鳥研讨電話會議上，南昌大學從事鳥類研究的王文娟副研究員表示，鄱陽湖生态的好與壞，不僅是鳥類數量多與少，還與鳥類種類組成有關，即物種多樣性和生物多樣性。鳥類等動物為生态系統中的消費者，植物是生産者，微生物是分解者。戴年華還表示，希望能客觀傳播鄱陽湖的“水-草-魚（豚）-鳥-人與湖”生态關系，加強生态科學普及宣傳。

2022 年 5 月 16 日早晨，戴年華先生就中國日報記者的關切做了回應。戴年華強調，“僅此就鳥談鳥事，請勿過度解讀”。

話題一：“藕遇白鶴”“田園鶴谷”是喜還是憂？

戴年華：

背景資料：2012 年，南昌五星墾殖場承包農民投訴鄱陽湖白鶴在鯉魚洲藕田盜食藕種，應媒體邀請，我到了現場。經調查發現，有白鶴 30 羽、灰鶴 100 多羽。2016 年，近千羽白鶴在鄱陽湖鯉魚洲藕田（伴有鴻雁、天鵝等）覓食，成為攝影打卡網紅點。在我的推介下，2017 年 12 月 1 日 CCTⅤ 直播了鯉魚洲藕田白鶴，後來省生态學會與省生态文明研究與促進會聯合五星墾殖場召開了“藕遇白鶴”生态保護學術沙龍并發聲：“藕遇白鶴”是喜是憂？2020 年冬季，餘幹縣康山墾殖場插旗洲千餘羽白鶴、灰鶴和少量白枕鶴在農田盜食稻谷，我戲稱為“田園鶴谷”（2022 年 12 月有 2800 餘羽白鶴之說）。2021 年冬季統計，在我國越冬的白鶴為 5612 羽，其中在鄱陽湖區（含鄱陽湖周邊）越冬的白鶴占 86％（其中的 80%以上在農田取食），山東省黃河三角洲成為了第二大白鶴越冬地，占種群數量的 10％左右。2014 年統計長江中下遊越冬水鳥70餘萬羽（鄱陽湖約 14 萬羽），近年長江中下遊越冬水鳥為 100 萬羽左右（2021 年冬鄱陽湖區域 70- 80 萬羽）。

在鄱陽湖濱稻田栖息的灰鶴（戴年華攝影）

本人觀點：喜的是，鄱陽湖濱的當地群衆（後來地方政府介入）的鳥類保護意識增強，及時為越冬候鳥——白鶴搭建了避難“食堂”；憂的是，為什麼本當在鄱陽湖天然濕地取食水生植物的白鶴，因食物缺乏，不得不轉移到人工濕地稻田和藕田來了，高度聚集是否會帶來“禽流感”等疫原疫病的傳播風險？長期如此以往是否會影響鶴類的生物學、生态學習性和迀徙？日本打造的人工投喂的白頭鶴、白枕鶴和丹頂鶴等鳥點，就出現了種群數量增加且不迀徙現象。

話題二：如何客觀描述或報道鄱陽湖的鳥類？

戴年華：

首先，描述鄱陽湖鳥類的種類和數量，有區域和時間（季節）之分。通常，鄱陽湖是指湖體大約 4070～5100 平方公裡的範圍，鄱陽湖區就包括鄱陽湖周邊的 12 個縣市區（新建區、南昌縣、進賢縣，餘幹縣、鄱陽縣，都昌縣、湖口縣、柴桑區、濂溪區、廬山市、共青城市、永修縣等）的縣域範圍。鄱陽湖保護區僅為 224 或 557 平方公裡，即鄱陽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224 平方公裡，或者也包括鄱陽湖南矶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333 平方公裡，這兩個保護區範圍的 557 平方公裡鄱陽湖被列入了國際重要濕地，約占鄱陽湖面積的14%。

第二，關于鄱陽湖鳥類種類。目前冬季鳥類（留鳥 越冬鳥類），觀鳥比賽紀錄種類數量為 167～170 種，2021 年 12 月鳥類數量（包括鄱陽湖 周邊）有 76～80 萬羽之報道。

在鄱陽湖濱稻田覓食的白鶴、鴻雁和小天鵝混合群（戴年華攝影）

說到鳥類物種數，這就有時間（季節）和空間（範圍）之分了。常見的喜報為“鄱陽湖保護區有鳥類 462 種”，這可能是曆史上有記錄（曆年累計）的鳥類種數，包括留鳥、冬候鳥、夏侯鳥、旅鳥（過境鳥）和謎鳥（偶見種），可能還包括保護區外圍（如廬山和南昌梅嶺，以及周邊農田等地）的鳥類。還有一些鳥種是存在争議的，如丹頂鶴、大鸨、黃嘴白鹭等是很多年都沒有見過的。其實，我們冬季在鄱陽湖能識别的水鳥也就 60-100 種吧，有些鸻鹬類等過境水鳥主要在 3-5 月和 9-10 月可以短暫觀察到。

第三，某些鳥類的種群數量占的全球種群數量的百分比。在這個問題上，北京林業大學的鳥類專家多次提醒我們。98％的白鶴在鄱陽湖越冬，可能已經成為曆史了。據 ICF 官員近期之說，目前統計到在我國越冬的白鶴有 5612 隻，大約 86%在江西越冬（其中的 80％在鄱陽湖濱農田），10％在黃河三角洲。近年來，在湖南、安徽、湖北、浙江、廣東、雲南、上海等地均出現了越冬白鶴的小種群。特别是黃河三角洲有我國第二大白鶴越冬地之說。

鄱陽湖餘幹插旗洲“田園鶴谷”覓食的鶴類和雁類（戴年華攝影）

第四，關于鳥類的數量。據悉，近年在長江中下遊的越冬水鳥數量為 100 萬羽左右，2004 年統計的數據是 70 餘萬羽。

報道稱鄱陽湖 2021 年 12 月鳥類數量為 76～80 萬羽，其中有 70～80％是雁類，如豆雁等，那有多少是珍稀保護物種呢。這近 80 萬羽水鳥在鄱陽湖栖息多久？栖息在天然濕地還是人工濕地？還有就是珍稀水鳥白枕鶴和白頭鶴的數量均僅 500 多羽，種群數量呈下降趨勢。過去說越冬東方白鹳 2000～3000 羽，但近 2 年報道鄱陽湖有 7000～8000 羽。據資料，東方白鹳日食魚等食物為 400-700 克/天/羽，鄱陽湖 8000 餘隻在 150 天的越冬季要進食 48- 84 萬公斤，繁殖期的食量要翻倍計算的。

話題三：鄱陽湖應當保護什麼？

戴年華：

上世紀八十年，因發現 81 隻全球極危鳥類白鶴而建立了鄱陽湖自然保護區，幾十年間的變化是保護區 1986 年晉升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還把 224 平方公裡列為國際重要濕地，曾經是白鶴的越冬聚集地，但近年來在保護區内的白鶴數量是越來越少了或者明顯減少了，但國家的投入卻是越來越大了。鄱陽湖的主要保護對象白鶴、白枕鶴、白頭鶴和灰鶴等 2012 年以來，陸續向人工濕地——稻田和藕田擴散，現在已經成為不争的事實。而鄱陽湖越冬水鳥優勢種——雁鴨類的種群數量增長較快，目前雁鴨類、鸻鹬類和鹭類等越冬水鳥的數量占鄱陽湖鳥類的 70-80%。

鄱陽湖的東方白鹳群（戴年華攝影）

鄱陽湖生态大保護為保護雁類（俗稱大雁）而生？在國外，多數雁類是狩獵鳥類，或稱經濟鳥類。長江大保護和鄱陽湖十年禁漁，為越冬水鳥等提供良好的栖息環境，但鄱陽湖的環境承載量，特别是越冬水鳥的承載量是多少呢？是不是長江中下遊的越冬水鳥都要向鄱陽湖聚集呢？

個人觀點：鄱陽湖是江西走向世界的名片，鄱陽湖怎麼保護都不為過。但鄱陽湖生态如何可持續保護好，如何協調生态保護與區域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解決好湖區老百姓的生産生活問題也不容忽視。

2022年5月17日的鄱陽湖南矶濕地（戴年華攝影）

因此，對鄱陽湖，我們要客觀審視評價，科學定位鄱陽湖的生态服務功能；對鄱陽湖，我們要換位思考，不要簡單地說不，而要多說怎麼辦。鄱陽湖的水-草（代表植物）-魚（代表水生動物，包括江豚）-鳥（焦點物種、有顯示度物種、搏眼球物種）-人與湖（生态系統）之間關系，需要系統統籌和科學關注，一個都不能少。

（中國日報江西記者站記者 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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