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電影,可以緬懷過去,可以直面現實。而偉大的電影,必須在兼具這兩個指标的同時,指向未來。
前段時間,我們《四味毒叔》複盤了春節檔七部電影,雖然有贊有彈,但整體認識是趨同的,因為影視創作的指标就那麼幾個,對于有一定審美基礎和專業知識的人來說,很容易達成共識。但在《新神榜:哪吒重生》這部電影上,我跟另外三位毒叔以及很多人的觀感不一樣。我認為,它應該是春節檔的冠軍。換句話說,如果它成為春節檔的冠軍,那麼中國電影就會有更開闊的未來。
作為影視從業人員,我看電影一般會有兩種反應。看到一類電影的時候,就會想,就這玩意兒,我也能幹。還有一類電影,看到以後會産生深深的絕望,就這玩意兒,咱們還是别碰了,這不是咱們能幹的事兒,好好欣賞就是了。比如《阿甘正傳》《教父》《阿凡達》等等,看到這些閃耀着人類文化和技術之光的電影,我就想,還是做一個老老實實的觀衆吧。 《新神榜:哪吒重生》就讓我産生了這樣的絕望感,但同時又生出了自豪感,因為它是一部華語電影。我在裡邊看到了世界級的技術和内容,還有面向未來的态度。這樣一部運用古老神話資源的電影,它卻是面向未來的。我對中國電影的觀感是,大部分追憶過去,小部分直面現實,還有一部分逃避現實,很少看到面向未來的。 《新神榜:哪吒重生》就是這樣的一部。
為什麼呢?這涉及故事的資源問題。
人們經常說,某某演員是個資源咖。這是一個貶義詞,說的是這個演員演的戲來自外部資源。做演員,不要當資源咖,要把自己活成一個資源。但對于編劇和導演這樣的創作者來說,卻必須要當好一個資源咖。編劇和導演看上去是無中生有,但實際上則不然。沒有任何人能無中生有,大家都是在向資源要故事。故事的資源一般有三個來路:來自曆史、來自現實、來自已有的文本。舉張藝謀導演的三個例子,《英雄》《滿城盡帶黃金甲》來自曆史,《有話好好說》《一個都不能少》來自現實,《紅高粱》《歸來》來自已有的文本。所有創作者,都離不開這三個資源。
《新神榜:哪吒重生》來自曆史。來自曆史中的神話,關于哪吒的神話。哪吒和孫悟空一樣,是流傳度最廣的神話英雄。而他比孫悟空有更多羁絆。孫悟空來自一塊石頭,上天入地,大鬧天宮。但他不行,他有父母,按中國傳統來說,骨血來自父親,肌肉源自母親,人一誕生,便再也無法償還父母的恩情。哪吒卻剔肉剜骨,把骨頭和肌肉還給了父母,自己隻剩下魂魄。佛祖慈悲,給他用蓮葉藕骨再造了一個肉體。 96歲的旅美華人作家王鼎鈞曾經慨歎,哪吒的故事如此極端、激烈,簡直不像一個傳統的中國故事。他說:“中國作家多半拿不起這樣的題材,以緻哪吒這個品種在中國的文學土壤上未能好好培育繁殖,電視和電影中隻是把他塑造成一個頑皮可愛的童話人物。 ”王鼎鈞老先生的這個慨歎是對的。但這個慨歎又隻能屬于過去,因為《新神榜:哪吒重生》出現了。
在《新神榜:哪吒重生》中,編導不再把哪吒僅僅視為過去的人物形象的資源,而是把他作為隐喻和象征,放到了三千年後的當下。因為有了時間的跨度和空間的再結合,哪吒在叛逆、決絕和任性之外,還有了宿命、猶豫和彷徨。編導沒有在神話故事的資源之内開掘,而是給哪吒開疆拓土升維,把哪吒的生存空間和生命空間生生延展了三千年。
以前在跟劉震雲老師學習寫劇本的時候,劉老師告誡我:“作者不要占人物的便宜。 ”而在《新神榜:哪吒重生》中,我看到了編導對哪吒這個人物熾熱的愛,他們不但沒有占人物的便宜,而是讓人物走向了重生。這個哪吒,不再是陳塘關一次次剔肉挖骨的那個任性叛逆的哪吒,這個哪吒走向了三千年後的我們,他帶着當代人的精神困境和空間焦慮,跟我們一起生活和拼搏。他不再是借古諷今,他就是今。他有難言的曆史,他有輪回的滄桑,他有當下的焦慮,但唯一不變的是,他有少年氣。這少年氣是哪吒的,也是編劇和導演的,也是《新神榜:哪吒重生》所有創作者的。哪吒這個人物形象,在其他的故事裡都屬于過去,而在這部電影中,他得到了重生。 《新神榜:哪吒重生》之新,即在此處。
需要強調的是,不要把動畫片誤解為隻是小朋友看的電影。我在跟《新神榜:哪吒重生》的導演趙霁交流時,他也有此煩惱。很多人一聽動畫片,就認為是孩子們看的。其實不然,動畫片是電影人表達世界的一個更加自由的手段,它适合一切人。強烈推薦大家看看《新神榜:哪吒重生》這部電影。同時也期待趙霁導演的下一部電影。
作者簡介:宋方金,編輯,作家,脫口秀從業者。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副會長。
來源: 青島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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