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桃娟
陳家岙在哪裡?它位于甯波市奉化區蕭王廟街道轄區内,與名聞遐迩的滕頭村同處兩山間的狹谷平原,滕頭在山南,占地理之優勢;陳家岙在山北,處地位之劣勢。為什麼一般種在村口的香樟樹,在這裡卻種村中間?為什麼一般村種的是讨個好口彩的風水樹,這裡卻種着苦味的苦槠樹?古村探幽,發現一個從曆史深處走來的、與衆不同的古村落。
緣起 陳家女兒成了陳家岙新居民
陳家岙村的東邊新興了兩所大學,前兩年在大學任教的年輕人陳佳佳,為方便上下班,買下了靠近學校的一幢農村別墅房。今年上半年裝修完畢,喬遷新居後,多次邀請我前去作客。八月份她放假在家,盡管天氣炎熱,我們還是定了某一天驅車前去。
按導航,汽車從村後馬路往西開,再駛入村中道路,往東開,就到了陳家。村子在山腳下,村的西邊是統一建造的别墅區,東邊則是農民自建的房屋,有小屋,也有别墅。陳家别墅在村子東邊。隻見别墅三開間寬三層樓高,自成庭院,很是開闊氣派。我們戲說,陳家人住進陳家岙,真是緣份啊。美中不足的是裝修時,衛生房沒有搞好,時時冒着一股非常難聞的臭氣。參觀完她的新居後,就在她家吃中飯,她媽媽燒得一手好菜呢。飯後,午休。下午,我因為身體微恙,就在她家裡看電視看書,老孫說,他去爬山。
太陽落入西山,餘輝籠着新居,周圍安靜極了,隻有她家裡兩孩子嬉戲說笑的聲音。這時,老孫汗流浃背地回來了。他說,山上有幾棵幾百年老的老樹呢,陳家人都說沒有見過。沒想到這幾棵老樹僅是故事的引子。
探幽 與百年老樹合個影
十一期間,甯波北侖又出現陽性病例,出市出省的旅遊去不了,那七天時間去哪裡走走呢?我想到了陳佳佳家的“農家樂”,對,就去奉化三日遊,溪口及周邊村子走一走。
在這三天裡,我們重遊溪口,遊覽新景點青雲村,拜訪彌勒道場嶽林禅寺。勤快的老孫還做了件大好事,堵住了她家馬桶的漏氣口,捂住了難聞的臭氣,赢得她家人交口稱贊。晚餐時,你倒一杯,我敬一杯,把老孫喝得面紅耳赤,不亦樂乎。當然這幾天,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一點是見到了“山裡的那幾棵老樹”。
傍晚時分,山風微拂,假日的天氣不躁不熱,我約上佳楚母女倆,一起去村裡走走,沿着村中道路往西,再折上一條上坡的水泥路。路的兩邊都是一幢幢連成排的别墅,路邊牆腳種上了桂花樹、馬纓丹、五針松、茶花等行道樹木,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那些冒出來的小花草。别墅的主人曾種過馬蘭,這時馬蘭雛菊一樣的小花開得星星點點,頗為清新可人。而一點紅已鼓起了像蒲公英一樣的種子球,等着清風傳播種子。小雅欣看着,聽着,鼓着腮幫子吹,趣味盎然。
我們仨一邊走一邊玩,不知不覺地走出了别墅區,馬路也漸漸變窄。這時,擡頭猛見前面幾棵很有年份的香樟樹,再看看路的左邊,腳下是高坎,溪水緩緩流淌,過橋,一座房子上标識着“陳家岙文化禮堂”。我們快步朝大樹走去,隻見四棵香樟樹,兩兩成對,曲尺形聳立在路的兩旁,一條路就是我們腳下在走的,另一條則是與之垂直相交的,斜斜地橫伸向西山坡。這四棵香樟樹既構成了兩扇大門,又像兩對衛士站立在大門旁,守護着這片土地。樹牌顯示樹齡150年,也就是大清朝時先人們種下的。我與150歲的香樟樹合了個影。心裡在嘀咕着:這“兩扇大門”應該是進村的村口呀,為什麼會在村中呢?山裡天色暗得快,拍完照,我們就折返回來了。
回到陳家,我馬上跟老孫說:“我們去山上啦,見到150歲的香樟樹啦,一共有四棵,就像兩扇大門一樣。”哪知老孫說:“不是,還要上去,那棵老樹有近400歲了。”
再探 半山腰的古井、老樹
國慶期間,老孫隻做了一大半的好事,堵住了兩隻衛生間的臭氣,還有一隻衛生間因為材料用完,沒有維修,約了下次再來。于是在11月初,我們又驅車前往陳家岙。
上午老孫完成了“堵臭氣”作業,下午我倆就一起上山看老樹去。走過别墅區,走過老樟樹,路的左邊有一座廠房,路的右邊是80年代的樓房、老屋,還有更古老的泥坯房,甚至出現一座老墳,有點荒涼。
再往上走,眼前忽然開闊起來,水泥路彎向左邊的一座高大老房子,後來看到是陳家祠堂;向前的小路伸向參差散落的幾戶人家。“喏,老樹到了。”我們快步走向前去,看到一棵古老虬勁的大樹,樹幹粗壯,枝葉稀疏,樹幹背陰一面布滿了綠色青苔,愈發顯得古樸。它幾乎是平行地撲向下面的一潭水,像極了蛟龍噴水。這潭水應該是地下水形成,而非地面溪水,否則正上方的樹怎麼長成呢?老樹和水潭之間約有一層樓高的落差,新圍起了一圈高高的護牆,可以拾級而下到井底,做個“井底之蛙”。看得出當地村民對老樹、古井的尊重和愛護。走近樹身,才看清樹上挂的樹牌:苦槠樹,樹齡365年。365年?那就是大明朝的遺民呀。
圍着老樹古井走一圈,我們來到祠堂邊的一片樹林,這裡有七、八棵樹,樹幹筆直粗壯,樹冠蒼翠,枝葉間長滿了殼鬥狀果實。它們身上也有樹牌!顯示:苦槠樹,樹齡150年 。古村一般種金錢松、銀杏樹等風水樹,為了讨個好口彩,為什麼這個古村的先人卻偏偏種苦苦的苦槠樹呢?我在心裡又打了個結。
從祠堂門口經過,走過一個高坎,沒想到居然出現一片比較平緩的山地,一條橫在半山坡的機耕路,把這片山地上下分開。上面片區大,下面片區小,都種着蘿蔔、青菜等農作物。路的下方有個上了年紀的農民在給青菜施肥。我們就攀談了起來。“阿拉祖上是斫柴過來的,日腳是過了交關苦。格山生了交關兇,一落雨就要沖掉嘞。”老伯一面指着山,一面說着。我驚訝于他說這山兇時,口氣一點兒都不帶抱怨,反而帶着親情,好像在說他脾氣暴躁而又給了他無限恩情的父親!
在與老伯的交談中我竟讀到了一個古村的過去與現在:陳家岙村大概有300多戶人家,基本姓陳。靠山吃山,祖上寄居于半山坡,以斫柴賣柴為生,日子過得非常窮苦,吃不飽穿不暖,住的都是泥坯房,祠堂東邊那間兩層樓的木結構樓房(現在看到已破敗不堪),是村裡一個教書先生家的,是那時村裡最好的房子。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後,農民才蓋起新樓房。幾年前,新農村建設,半山腰的民居集體搬遷至山腳下,農民住上了别墅房。這片地基返回山地,種上莊稼了。村民們現在的生活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啊。
一番交談,解開了我心中的謎團,原來古井老樹半山腰這裡才是陳家岙曾經的村中心!原來四棵香樟樹守護的祖祖輩輩村裡人,全都搬遷到了四棵香樟樹之下的“村外”!原來陳家岙的祖先生活過得實在太苦了,苦槠樹果子豐富的澱粉,能填充一下他們餓得咕咕叫的饑腸!
回來的路上,我的腦海中一直盤旋着陳家岙的過去和現在,從種苦槠樹到種桂花樹的生活曆程,陳家岙村房子往下移,村民生活品質往上提……這一切實實在在給我上了一堂“新時代新農村”生動的理論教育課!我想,我要把它的故事寫出來,讓更多人走進陳家岙,了解陳家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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