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堅在公元607年開始開科取士後,大唐開國,李淵、李世民父子就把科舉制度正式定為了選官制度。
有一天,李世民看見新科進士們一個個歡欣鼓舞喜不自勝地從從端門湧出,臉上無一例外都露出爽歪歪的笑容,不禁龍顔大悅,撫掌笑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彀,指張弓的意思,這裡借指牢籠、圈套,“入吾彀中”就是進入我的圈中了。
天下英雄都進入了我可以控制的圈子裡了!李世民這樣說。
實行了科舉制後,我不但可以從全國各地挑選人才來為我工作,為我服務,還可以使天下士子為了追求做官,一輩子皓首窮經,無暇他顧,不再産生任何對我大唐統治政權不利的念頭,江山永固矣。李世民這樣想。
于是,有人背後慨歎道:“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
然而,李世民沒有想到的是,二百多年後,有一個人,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第,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最後,他把大唐掀了個底朝天。
這個人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草莽大英雄——黃巢。
小時候的黃巢同學是一個好學生,讀書勤奮,刻苦認真,有理想,有抱負,積極要求上進,最重要的還有一條,他似乎還是一個神童耶。
宋朝張端義《貴耳集》裡記載有這樣一件事:“黃巢五歲侍翁父為菊花聯句,翁思索未至,巢信口應曰:‘堪與百花為總首,自然天賜赭黃衣。’巢之父怪欲擊巢,乃翁曰:‘孫能詩,但未知輕重,可令再賦一篇。’巢應之曰:‘飒飒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黃巢小朋友跟随一大幫長輩們賞花,祖父愛賣弄風騷,對着傲霜怒放的滿地黃花,也想學陶淵明吟一首半首菊花詩,可是,一張嘴:“啊————”啊了老半天,啊不出一個字來,隻能像京劇演員吊嗓子,在半空吊着,下不來台,黃巢一旁幫他解圍,搖頭晃腦吟:“堪與百花為總首,自然天賜赭黃衣。”
這圍是解了,可是,這時候的黃巢才五歲啊,你說你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爺子都吟不出一個字來,他五歲的小孩子,一下子吟出了十四個字,丢不丢人啊!
黃巢的老爹一着急,揚起巴掌就要扇他,祖父阻止了,說:“孩子會作詩,很好啊,但不知水平如何,再賦一首看看吧。”于是小黃巢又來了一首:“飒飒西風滿院裁,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不得了,不得了,五歲作詩,這可是駱賓王作“鵝鵝鵝”時的年紀啊!
而且,才那麼一點點大的年齡,就敢稱“他年我若為青帝”,還當仁不讓地開始安排花期了,這氣魄,這豪邁,這比駱賓王牛多了!
當場的賓客一齊服倒。
黃巢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驕傲地看着大家,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們贊歎和羨慕的目光,仿佛自己的臉上寫上了兩個字:狀元。
黃巢一心一意的閉門苦讀,想的就是金榜題名,考個狀元玩。
不但黃巢同學自己這樣想,黃巢同學的父母,黃巢同學的整個家族都這樣想,希望他十年寒窗,一朝成名。這種想法,随着小黃巢的年齡增長,顯得越來越迫切。
為什麼這麼迫切?是因為家裡很窮,在等着黃巢功成名就回來養家糊口?
不是醬紫(這樣子)的。
黃巢的家很富有,不差錢。
隻不過……他家是鹽枭世家。
所謂鹽枭,就是擁有自己私人武裝的走私鹽販頭目,也就是現在說的黑社會老大。
鹽作為一種天然産品,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慷慨饋贈,本來每一個人都有去開采它的權利,但在古代中國,它跟金、銀、銅礦一樣,被政府壟斷了,成為了國家礦産資源。而跟金、銀、銅礦相比,鹽是一種不可或缺的食物,它不能循環使用、永久地流通,隻能是開采、消耗,開采、消耗……所以壟斷鹽的買賣,收取鹽稅就成為了政府調整國家經濟的一根最重要的杠杆,是國家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到了唐末,更是“天下賦稅,半出于此”。為了達到壟斷的目的,政府嚴禁民間私下買賣。在沒有諸如銀行一類國家經濟機構的古代,這一行為的出現應該說也有它一定的合理性。然而,根據經濟學的理論,壟斷必然造成行業的退化和官府權力的絕對化,得到甜頭後的每一屆政府,發展到了最後,都會在獲取鹽利的每一環節中貪念膨脹,比如,向鹽戶收購時動用行政手段進行壓價,向消費者銷售時則千方百計擡價,到最後,權力導緻腐敗,搞得廣大窮苦百姓苦不堪言。
在這種情況下,販運私鹽這一行業就應運而生了。
鹽販子們通過走黑道,以高于官府幾倍的價格收購,明顯低于官府價格賣出,同樣可以賺取數目菲然可觀的利潤。
為了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政府就不斷修改憲法和法律來維護市場秩序,文宗時的法律明文規定:販私鹽一鬥以上,處以杖刑,一石以上,處以死刑,運輸工具沒收,坊市居邸主人、市儈皆論坐。
可是,即便面對這樣嚴厲的懲處,私鹽販子們為了追求豐厚的利潤,仍然铤而走險,樂此不疲。
黃巢的曾祖父、祖父、父親和各房的叔伯都是販賣私鹽界裡的成功人士,靠着敢拿腦袋作賭注的大無畏精神,掙下了偌大一份家業,吃的,穿的,花的都不發愁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畢竟,這是一項見不得陽光的事業啊。
而且,跟政府競争,這裡面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如果家裡能出一個讀書人中舉做了大官,就可以洗清全部黑錢,全家族改做正行,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黃巢不是一個人在讀書,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着整個家族在讀書。
如果有人問黃巢同學,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們有理由相信黃巢同學會這樣響亮地回答:為黃家之崛起而讀書!
公元873年,十八歲的黃巢第一次上京趕考,臨行前,黃氏家族聚集了大小喽羅一起喝酒,為他餞行。
酒過三巡,黃巢突然把手中盛酒的碗“啪!”的一聲,狠狠的摔在地上,酒碗應聲而碎,碗屑飛濺!
衆人吓了一跳,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到黃巢身上。
隻見黃巢同學神眉倒豎,怪眼圓睜,站了起來,一字一頓,說了一句比摔碗聲更擲地有聲的話:“今科狀元舍我黃巢,更有何人!”
夠牛!夠狂!衆喽羅歡聲雷動,紛紛離座,舉杯慶祝,氣氛Hi到了極點。仿佛這不是上京趕考的前夕,而是金榜題名後的衣錦還鄉!
趾高氣揚的黃巢就在這樣一片歡呼聲中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征途,他要在京城裡摘取屬于自己的榮譽。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一個月之後,黃巢站在京城發榜處,前前後後看了十幾遍上面的名單,終于确認沒有自己的名字時,傻了。
那天,黃巢覺得自己很受傷,冷,有種徹骨的痛。
回家的路上,擡頭看天,天空的顔色漸漸變得像血,低頭看地,腳下的大地似乎在搖晃。
事實上,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接下來的幾年裡,黃巢又連續上京考了三次,結果卻是連個安慰獎也撈不到,每次都铩羽而歸!
這可把黃巢徹底地激怒了!
怎麼會這樣?!
狗屁科考!
老子不玩了!
黃大哥一怒之下,咬牙切齒地寫下了一首很有名的《不第後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詩中詠菊,可是通篇不著一個菊字,仇恨直透紙背,殺氣撲面,令人不寒而栗。
落第詩中的名篇很多,寫的都是落第後的種種凄涼、悲傷、羞赧、難堪之情,如豆盧複的“年年下第東歸去,羞見長安舊主人”和錢起“一回春至一傷心”,甚至溫憲的“鬓毛如雪心如死”,寫得這樣暴跳如雷,百花殺盡,滿城金甲,又黃又暴力的落第詩,黃巢同學是第一人。
到底是蒼天作孽,造化弄人,還是因為有什麼潛規則或暗箱操作的使然,總之,黃巢同學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落第了。
第四次落第後,黃巢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了,怒不可遏,正式升級成了一名憤怒青年。
弗洛伊德說,每一個個體都有一個“本我”、一個“自我”和一個“超我”。潛意識是人的“本我”,在現實中的生活的是“自我”,被掩飾或者自我保護着,“超我”則是“自我”的提升。
四次落第,黃大哥惱羞成怒之下,人格分裂,徹底粉碎“自我”,“本我”猙獰現形,一發不可收。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估計黃巢也隻能自己跟自己生氣,大不了,玩玩割腕自焚或者跳樓什麼的,事情就完了。
可是,現在,黃大哥所生活的,是在一個亂世,一個可供解恨消氣的大舞台,社會動蕩,充滿變數,其後果将是災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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