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鹹平五年(公元1002年),年滿十八歲的柳永背起行囊,從老家武夷山出發,踏上了通往東京汴梁的道路。他希望通過科舉考試,來延續家族“柳氏三絕”的榮耀。
當他走到素有“人間天堂”之稱的蘇杭二州時,瞬間被這裡的繁花盛景迷住了,望着湖光山色和小橋流水人家,柳永的意志徹底瓦解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用文字為這座城市、為這塊城中寶玉——西湖,勾畫出他内心的畫面: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這首《望海潮·東南形勝》橫空出世,柳永七公子,一詞名滿天下。
公元984年,柳永出生在一個官宦世家,祖父曾為縣丞,父親是監察禦史,兩個哥哥均為進士,時稱“柳氏三絕”。
柳永的原名叫柳三變,此名是其父取自《論語》中子夏的一句話:“君子有三變:望之俨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儒家風氣濃厚的家庭,入仕為官是必須走的路。柳永在家排行第七,也稱柳七。
相比科舉入仕,柳公子似乎更喜歡文學藝術。相傳他讀書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一首詞《眉峰碧》:“薄暮投村驿。風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裡人,分明葉上心頭滴。”從此便無法忘卻,連連寫下歌頌武夷山美景的詞作,也就是這首詞,讓柳永走上了創作道路,成為一代作詞大家。
十八歲,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紀,而柳永骨子裡又浪漫多情,江南的溫柔風光讓他放慢了進京趕考的步伐。看着美麗的西湖和重重疊疊的山嶺交相輝映,極目所望盡是少女般的荷花在風中搖曳,他将自己的才情全都送給了風情萬種的世界。
何當夜召入連昌,飛上九天歌一曲。《木蘭花》
言語似嬌莺,一聲聲堪聽。《晝夜樂》
柳街燈市好花多,盡讓美瓊娥。萬嬌千媚,的的在層波。《西施》
因為這些詞,柳七公子在江南打開了名氣,他的自信心又更上一層樓。
就這樣,蹉跎了六年光陰,柳永才想起自己出來是為了博取功名的。他忍痛辭别那些紅顔知己,來到了京師汴梁,天子腳下。
即便如此,就算在考試前幾日,柳七公子依然風流成性。據《避暑錄話》記載:“柳永為舉子時,多遊狹邪,善為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于世,于是聲傳一時。”
因才情過人,柳永很快就名滿京城,他自信地走進科舉考試現場,直言:“定然魁甲登高第。”但他哪裡知道,就算皇宮裡也在唱着柳七公子的詞曲,可是皇帝不能給這樣一個浮靡的人功名。
放榜那日,柳永瞪着眼睛将名字從頭看到尾,也沒有找到自己。隻因宋真宗一句:“讀非聖之書,及屬辭浮糜者,皆嚴遣之。”天子無戲言,宋真宗一句話,直接讓柳永名落孫山。
之後,他又連續參加兩次考試,都無緣金榜,接連三次落榜,一股抑郁之氣郁積在心中,他繡口一吐,便成就了一曲《鶴沖天•黃金榜上》:“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通過這首詞,柳永表達了對功名的鄙視和輕蔑,當怨氣消散發完牢騷以後,還是參加了第四次科舉。此時,當朝天子已為宋仁宗,當他看到柳永的名字時,想起了柳永做的《鶴沖天》。憤然用重重的筆墨在榜單上劃去了他的名字,還在一旁批道:“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四考均不中,柳永釋然了,他決定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臨别時,紅顔蟲娘前來相送,倆人依依不舍,淚灑長亭,感情正濃時,柳永寫下那首傳唱千年的名詞《雨霖鈴》——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柳永南下,出入煙花巷陌裡過着恣意快樂的生活,把所有的深情都給了那些煙花女子,同時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詞的創作中去,經常以“奉旨填詞柳三變”而自嘲。
那時的柳七公子,俨然就是宋詞的掌門人,他創作了無數經典的詞,人們争相傳唱。史料記載:“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
公元1034年,宋仁宗特開恩科,對往屆科場沉淪人士放寬了錄取尺度,已年滿五十歲的柳永聞訊再次赴京趕考,這一次他終于金榜題名。一個浪子,完成了人生的最後一次轉身,他做地方官三任九年,沉淪下僚,皆有政績。
柳七公子的一生,雖沒有得到皇帝賞識,可他卻得到了歌妓們的真愛,就連他晚年孤苦無依、窮困潦倒死去後,都是是歌妓們湊錢安葬的。
每年清明節,歌伎們都會相約赴其墳地祭掃,并相沿成習,稱之“吊柳七”或“悼柳會”,這種風俗一直持續到宋室南渡。她們唱歌是這麼唱的——
不願穿绫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黃金屋,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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