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引子:
重慶輕軌
重慶,不似外地人想的那般浪漫;山城的霧,總是悶得人胸口發悶。
特别是本就已經濕冷的秋冬天……灰黑色的霧霾萦繞在宿舍窗外、上課路上,以及食堂門外,回到“半地下室”一般的宿舍則更加潮濕。鄰舍都是重慶本地妹子,她們買了一台洗衣機,以及一個熱風烘幹的帆布衣櫃,裝備齊全,足以度過那暗無天日又黏膩潮濕的幾個月。
嘞是霧都,如果不用每餐大量的麻椒來“排出濕氣”,再健康的人也得生病。
而窮學生的我們,因為覺得這些大件等到大四畢業後根本帶不走,于是一直忍着舍不得買,還好重慶妹子們性格豪爽、潑辣,每次見我們洗衣都要喊我們拿衣服去烘幹,衣服不幹就穿不上身,确實是個問題,于是我們也就坦然接受。
重慶小面,誘人的平民美食
是的,我就是一個在重慶讀了四年大學的妹子。
所以,每次看到《瘋狂的石頭》、《受益人》這樣以重慶為主要取景地的影視劇,就覺得特别親切,仿佛回到了求學之地,再把上學時的心情過了遍電影,也算是一種懷念。
壹、魔幻都市:
重慶,這幾年突然變成了網紅,不管是抖音,還是電影,都喜歡把鏡頭對準它;而身邊的朋友去過一次重慶,也會拿它當作一個有料的“談資”,在朋友圈曬出分享。
不過,匆匆過客跟我們這些已經拿出生命中一部分參與她的呼吸的人,對重慶還是有不同的感受——
鱗次栉比的重慶,高高低低的建築和道路,如“迷藏”一般的城市構成,在地理位置上就自帶“魔幻”的感覺;而潑辣直接的重慶人,本身就容易跟人産生沖突,這樣口角、撕扯、打鬧和追逐的戲份就順理成章;最後,四川話自帶的“滑稽感”也能輕易刺激觀衆的神經,讓他們在黑暗的底色,緊張的氣氛,和略顯荒誕的神轉折下,也能陡然笑出聲來。
就這樣:魔幻、沖突、動作、喜劇、黑色這五個元素就都集齊了。
重慶,真可謂是創作寶地,有這麼一個基本的構架打底,這種魔幻現實主義的故事基本不會差到哪裡去,更别提甯浩已經在“瘋狂系列”磨煉出了一套自己的叙事方法,現在作為監制的他,隻不過是又将這個方法論駕輕就熟地在新導演身上“指導”了一遍。
《瘋狂的石頭》劇照
片中大鵬飾演的吳海,由于偷盜火鍋材料,最後又回去拿藥被人暴打的節奏,也很類似《瘋狂的石頭》裡面的追逐戲,或者說,導演申奧是在向監制甯浩緻敬。
而作為電影學院畢業生“申奧”的導演處女作,這個故事不僅講得很“工整”,而且還挖掘出了性感女神柳岩之前不為人知的一面。
貳、霧都水事:
大鵬飾演的男主吳海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在叙述過程中,常常蹦出一些毫無聯系的、碎片化的符号和話語,令人費解——
比如嶽淼淼背上的火罐印子,鐘振江看到後說:“濕氣這麼大喲”;男主的名字裡有一個“海”字,女主的名字裡有六個水字,女主還總是說她怕水,她不會遊泳,這絕非巧合,而是導演申奧刻意設計和安排的,為的是傳達主題。
另外,重慶号稱“霧都”,空氣裡的水分含量很高,而三亞則以中國最美麗的海岸線聞名,三亞的水是海水,不過大多隻存在海裡,空氣是清爽而潔淨的,透着一股陽光的味道。
每次,“鑽石灣”樓盤的售樓小姐、小哥哥們都要強調:我們這裡的PM 2.5含量很低哦,男主吳海還很珍惜那一瓶“鑽石灣”的空氣……吳海、鐘振江和嶽淼淼三個人,每次在生活中遇到挫折,就會回到這塊地界,猛吸一口空氣,再返回到污濁的現實世界,三個人的身影重疊在這裡,一個素未謀面的1600公裡之外的“烏托邦”地界,想起來就很魔幻。
“水”在本片中,究竟起到了一個怎樣的作用呢?
霧都重慶
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線索,隐晦地串起各個片段,起到了一個揭示主題的作用。就像豆瓣網友@西洋參說的:江湖再大,終會入海,不問浪裡事,隻身自在遊。
編劇和導演通過多重的隐喻與象征,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從浪蕩女主播到賢妻良母 ,從自私懦弱的父親到良心發現的詐騙犯,他們的改變不過是在生活的推動下,不斷“脫水”的過程,就像把衣服上的“污垢”沖刷完畢,洗衣機會自動運轉到“脫水程序”一樣。
所謂成長,所謂蛻變,不過是拔出自己體内“濕氣”的過程,不過是擦去眼前“霧氣”的過程,不過是把腦子裡的“壞水”抽幹的過程,不過是千帆過盡後,那份褪去了“水分”的真實與平淡。
叁、性感原罪:
柳岩這個人,很多人隻看到她的性感,而忽略了她的感性。
其實我想說: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尊重,包括女主播和代駕司機,包括性感女星和喜劇演員。很多時候,我們隻是被“水汽”和“污垢”蒙了眼,并沒有真的去了解一個“性感女星”的生活态度。
很多時候,你是什麼層次的人,眼裡看到的就是什麼層次的東西。
“我38歲了,我不想當個花瓶,也不想再做一個任人消費的無趣芭比娃娃,請你們尊重我。”
看完電影,我絲毫不覺得柳岩扮演了一個充滿舊時代封建道德氣息,隻能委屈自己充當男性拯救者的“聖母”角色,相反,在這部片裡面,我看到了女性的偉大,母性的崇高。
實際上,11月8日,本片上映的那天,正好是柳岩39歲的生日。
我覺得嶽淼淼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柳岩“量身定做”的,所以她根本就是“本色出演”:特别是她那癱瘓在家的父親,以及被送了鞋子還要掏姐姐錢包的弟弟,都暗合了柳岩的家庭情況。
2005年,因為母親患癌,所以柳岩才會參加光線傳媒的主持人選秀比賽,盡管她隻得了第7名,但卻也因此獲得了光線的合約。後來,母親經過多年與病魔的抗争,病情有所好轉,沒成想,在18年她的父親因病住院,後來又去世了。
關于柳岩的這些事情,大鵬不僅了解,而且還深入地參與其中,幫柳岩分擔了許多父親從生病到後事的一系列事情,這一點,柳岩是銘記在心的。兩人第一次在大銀幕上扮演“情侶”,也是有深刻的情感基礎的,他懂她失去親人的痛,她也懂他白手打拼的苦。
兩人相識于輕微,卻在之後互相扶持,這份友情來之不易。
在進入光線之前,柳岩是在廣東有線廣播電視台擔任信息頻道主持人的,主持過《财經新聞》和《環保之春》等節目,電影裡她那切換自如的粵語和衡南塑料普通話,也是她“生在湖南,長在廣東”的真實呈現。
《送100位女孩回家》綜藝節目
很多在線下接觸過柳岩的人都說:她是一個聰明、剔透、大氣而努力的女孩,并不像網上很多人想象的那樣“輕浮、虛僞,隻會賣肉”;進入娛樂圈這麼多年來,關于她的“绯聞”少之又少,她甚至在《送一百位女孩回家》的真人秀節目中吐槽:
前男友跟她分手,不到一個月就又有了新女友,柳岩說,雖然她很氣憤,想了半年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分手,不過在表面上還是保持體面和大氣的感覺。
肆、免死金牌:
小狐仙在直播
美女主播“小狐仙”的生活無疑是明豔而又光鮮的——
她會為了粉絲和禮物而去跳一些暴露的舞蹈,去吃油炸螞蚱,還有最最基本的,把自己的生活粉飾成衆人豔羨的樣子——粉色、藍色、紫色的假發,亮閃閃的直播背景,高大上的家庭環境,伴着音樂随時起舞的樂天性格……
手機屏幕前的她,完全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百變小魔女”的樣子。
可回到她的山村老家,她的生活卻是另一幅模樣。
可無論家人如何對她索取,非法房東如何對她追讨房租,街坊鄰居和好事村民如何對她投以懷疑和白眼,她也沒有憎恨這個世界,她最大的願望,始終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人和自己過得稍微體面一點。
經曆了兩任男友因為她“不能生育”而抛棄她的事實,她表現得有點雲淡風輕:“你看那些在旁邊看我們的人,他們都在數着日子,盼着我們什麼時候分開呢”。
她不是不再相信愛情,隻是覺得夢想中的愛情,不一定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于是,當吳海為她撐起了傘,假模假式地說:“我發誓我是真的愛你,我沒有騙你”時,嶽淼淼雖做出一副“你就吹牛吧”的不屑樣子偏過頭去,但眼裡還是閃爍着亮晶晶的光;她不是排斥吳海,隻是害怕期望過後的又一次失望。
吳海在嶽淼淼的老家“表決心”
一地雞毛的生活,讓她對生活的“期待”降到了最低,對愛情幾乎已經放棄了“期待”。
她嘴上所謂的拜金,隻是用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不再被騙、不再懷疑人生的“免死金牌”。
伍、愛情雞湯:
熟讀愛情雞湯的女孩,才懂得愛情的真谛。
《女人不狠,地位不穩》、《聰明女人不抱怨》、《壞女孩聖經》……想談戀愛的女人們,可别看不起這些愛情雞湯書,它們可能是你堕落谷底,對男人和世界徹底失望時,你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也有人說,隻有沒有獨立思考能力,受教育程度比較低的女孩子,才會深信這些書籍上列出來的“愛情守則”。其實,生活已經如此艱難,社會底層的小女生找不到适合自己标準的男人,看看這些書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也是合情合理的。
每個人都會受傷,每個可憐人都有在黑暗裡舔舐傷口的經曆,非要較真不覺得很殘忍嗎?
而柳岩也在本片中匹配到了自己最适合的角色:美好而又易碎的女孩子。
當她剛和吳海吵了一大架,一個人望着五彩斑斓的燈球被丢在空落落的網吧大廳裡時,心裡那淡淡的失落和隐忍的傷心,可想而知。
這種妖豔外表和純樸内心形成強烈反差的迷茫女孩,常常用自己真實的肉身探索這個世界的險惡,在世界這個大棱鏡對她們的折射裡,我們看到這個世界的惡,與她們内心的善。
她想找一個“包包裡隻有100塊,卻願意為我花99塊的男人”,她從愛情雞湯裡學來這樣簡單粗暴的判定标準,也用自己的生活實打實地檢驗了一番。
就算因為這樣錯過一些人,也總比深愛後被抛棄,感覺更好。
她常常如夢呓般地提起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已經深深刻印進她的腦海中,成了她挑選男人的最高标準,而這些,應該也是從愛情雞湯裡學來的吧。
某種程度上,她希望她遇到的每一個男人都能做到這一點,因為如果這一點得到驗證,她就可以獲得愛情雞湯裡所描述的“終極幸福”——“像我這樣的人,終于還是等到了那個把我的面具摘下來,讓我做真實自己的人。”
一個昔日的性感女主播,愛玩愛鬧愛花錢,但她卻願意為了一個條件不好,常常騙她的男人留下來,嫁給他,為他洗手作羹湯,這一定就是“愛”吧。
因為學曆和家世的限制,讓她這個角色不可能像當代都市的小白領那樣思考問題,觀衆們希望她有多麼聰明,多麼理智,完全是對嶽淼淼這個角色的誤讀。
這句話,在她第一次來到吳海的住處就已經提過了,那時候的她,想相信吳海,但是内心的直覺和過往的經驗卻告訴她,不能這麼容易相信男人。
“看着我的眼睛說一遍,我就信了。”
吳海騙她自己已經結紮了,她又氣又感動,對于吳海的那句“我愛你”,她其實内心已經接受了,隻是表面上還要“抵抗”一下。這顯示出了嶽淼淼内心對于愛情的極度渴望,其實她比吳海更願意相信:他是愛她的。
她寫了吳海的名字很多遍,吳海也寫了她的名字很多遍,但吳海是為了模仿她簽字,謀财害命,而她是因為愛着他,就像她說的:“我愛你,比你愛我多得多得多得多!”
陸、女人如衣 一個男人,一生可有一次機會遇到他的嶽淼淼?
其實,很多男人都有機會遇到一次嶽淼淼,不過那一次,他們可能會化身“鐘振江”,讓女孩滿懷傷痕地離去:在他們眼裡,女人隻是實現他們目的的“手段”或“工具”,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可以随意丢棄。
《古惑仔》裡提倡:“女人如衣服,兄弟似手足”,女人弄丢了一個不要緊,有錢有勢就可以再找,但是兄弟一旦結下了,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不管富貴貧賤,都必須拉兄弟一把,否則就是“格局太小”。
很多男人年輕的時候,容易被所謂“兄弟義氣”所蠱惑,如果為了兄弟抛棄女人,那是大氣、重情義、講道義,未來必成大器;但如果為了女人或家庭,拒絕兄弟的違法犯罪請求,也會被嘲諷“重色輕友”、幼稚可笑,現在想來,這種想法其實是非常男權的。
在男權的世界裡尋求“真愛”,嶽淼淼宛如“緣木求魚”。
吳海這個單親父親,原本沒打算幫鐘振江做事,他的一切犯罪動機隻來自于兒子吳悠。
鐘振江可謂是全片的“邪惡中心”,所有的壞點子都是他想出來的,這起騙保案也是因為他挪用900萬公款即将被發現,為了“補上漏洞”采用的下作手段。
滿肚子“壞水”的鐘振江,見男主吳海遲遲下不了決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用煙熏了他兒子吳悠,讓吳悠哮喘病發,急忙送到醫院,吳海知道後,不知是圈套,反而還對他感恩戴德,決定為了兒子“幹一票”。
這其實是鐘振江利用所謂的“兄弟義氣”對男主吳海的“道德綁架”,吳海要是聰明點,完全有理由拒絕。
在一個下暴雨的白天,鐘振江的上級跳樓了,腦袋就砸在他與吳海當時坐的汽車前擋風玻璃上,猩紅的血液很快被落下的雨點和車窗的雨刮沖刷走,但一個人的罪惡并不會輕易地在今生和來世湮滅。
樂山大佛時刻在提醒着吳海:“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還有“人間造的業,都可以在業鏡上照出來,業稱上稱出來。”而這一切因果傳說,鐘振江是絕不相信的,正因為對鬼神的蔑視,和對世間道德法律的漠視,讓他最終得到了應有的制裁。
人間正道是滄桑,善惡到頭終有報。
雖然老套,但巨妖喜歡這樣的結局,就讓罪惡随着流水蒸發吧,就讓人生的污垢被雨點洗掉吧。百川終究還是要入海,人間,還是多一點嶽淼淼的天真和溫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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